羅錚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方寸大亂,將基本戰術早就丟到九霄雲外,渾然不知這麽幹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還好敵人已經撤離,否則死多少次都夠了,他的腦海中隻有擔憂和憤怒。


    來到營房,羅錚看到廚房已經被燒焦,廚房周圍的房子也燒得不成樣,要不是下了暴雨,隻怕整個哨所都會化成灰燼。羅錚瘋狂地衝進房間,房間裏什麽都沒有,一間間查找,最後在廚房看到幾具燒焦的屍體。


    “班長?”羅錚腦子刷的一下懵了,身體一軟,坐在地上,抱在懷裏的班副屍體也掉在了地上。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看著滿地焦黑的屍體,渾然不覺空氣中彌漫著的惡臭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麽事的羅錚臉色變得猙獰起來,他強忍著傷痛,默默地跪下磕頭,腦海中滿是昔日戰友們一起玩鬧、一起瘋狂、一起聊天吹牛的畫麵,一行熱淚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咚咚咚!”三個重頭磕下,額頭一片血紅,羅錚臉色悲戚地說道:“班長,兄弟們,你們在天之靈一定托夢告訴我真相,不報此仇,羅錚誓不為人。”龐大的殺氣衝天而起,周圍空氣仿佛燃燒起來。


    雨夜追兇


    慢慢恢複理智後,羅錚見地上滿是彈殼,牆壁上有許多彈孔,顯然攻擊發起得很突然,大家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事後又放了一把火。真是一群窮兇極惡的人,絕對不能放過這群人,血債必須血償。想到這裏,羅錚飛快地衝向電訊室,卻發現無線電台已經被燒毀,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絡,不由臉色大變。


    “轟!”忽然,一聲爆炸聲響隱約傳來。


    羅錚大吃一驚,寒著臉飛一般衝到外麵,天色已晚,茫茫山野黑壓壓一片,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難道是打雷?”正疑惑間,忽然又一聲爆炸聲隱約傳來,雖然微弱,但還是聽得分明,不像是打雷,羅錚趕緊扭頭望去,遠處雨夜黑幕中紅光閃爍,很快又漆黑一片。


    “肯定是手雷爆炸。”羅錚冷冷地看著雨夜深處手雷爆炸的地方,雙目寒光閃爍,任憑雨水打在身上,一臉憤怒,猛地扭頭衝迴營房。


    哨所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過來勘查,現場不能動,否則會破壞線索。羅錚找來紙筆,寫了幾行字後,將紙條放在顯眼位置,撿起彈殼壓住,拿起一把哨所標配的95式自動步槍,卻發現槍身已經被子彈打壞,不能用了。


    無奈之下,羅錚將槍放到一邊,眼角不經意發現平時用來放柴火的地方已經燒成灰燼,灰塵被門口進來的風吹開,露出一把三棱刺刀來,羅錚知道這把三棱刺刀是班長的心愛之物,整個哨所就這一把,平時大家沒少拿來玩。


    大喜之下,羅錚撿起三棱刺刀,看著這把用合金鋼鍛壓打造而成的三棱刺刀,不由想到:“難道是班長和兄弟們在天上看著自己,讓自己用這把刀去報仇?”想到這裏,羅錚更加堅定了報仇的心思,飛快地朝武器庫房跑去。


    庫房裏不多的武器彈藥都被洗劫一空,找不到一顆子彈、一把能用的槍。羅錚想起班副珍藏的一把65式陸軍匕來,據說是上級特別嘉獎的獎品,任何時候都隨身攜帶。他再次衝到廚房,認真檢查了一下燒焦的戰友遺骸,可惜什麽都沒有,匕首不可能燒焦,肯定是被敵人帶走了,想到這,羅錚氣得肺都要爆炸了。


    “王八蛋!”羅錚罵出聲來,寒著臉跑迴不遠處的營房,找來一個行軍包,把能用的食物、衣服等裝了一大包,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再穿上雨衣,操起三棱刺刀和軍用手電,將行李包背在背上,走出營房。


    “轟隆!”一聲炸雷響起,暴雨更盛了,寒風唿嘯,給整個荒野山嶺平添幾分肅殺氣氛,無盡的黑夜令人心悸,仿佛是能夠吞噬一切的洪荒猛獸。


    羅錚略有些稚嫩的臉龐變得堅毅起來,雖然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場,雖然沒真正殺過人,甚至連槍都打不準,但羅錚有一顆不屈的心,一腔澎湃的熱血,為了給兄弟們報仇,羅錚豁出去了。


    門口不遠處的廣場上,老馬暴躁地打著響鼻,用頭拱著走上來的羅錚,刨動著前蹄,顯然也感覺到了什麽。羅錚輕輕撫摸著老馬的頸部,從馬車上抽出開山刀來,語氣堅定而又略帶遺憾地說道:“老馬頭,不能給你做狼皮坎肩了,兄弟們還在天上看著我呢,我必須去,別勸我,你也找個地方躲雨吧,明天上級就會派人過來查看這裏的情況,你也該退休了,好好保重。”說著,一臉決然的大踏步朝爆炸聲響起的方向跑去,義無反顧,堅定有力的腳步踩在雨水中,發出啪啪的聲響,仿佛兄弟們在踐行、在祝福、在道別……


    獵人出身的羅錚從小生活在森林,對森林有著莫名的熟悉和親切感,野外生存能力不算太差,加上參軍後身體素質上了一個台階,暴雨中,羅錚走得很快,幾乎小跑前進,手上的開山刀握得很緊。雨水順著刀柄往下流,一道閃電撕裂夜空,映出羅錚剛毅的臉龐,開山刀寒光閃現,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憤怒。


    沒有了爆炸聲做引導,羅錚全憑判斷急行軍,暴雨能夠衝刷掉所有痕跡,不可能找到什麽線索,這樣追擊顯得有些盲目,但羅錚無怨無悔,不做點什麽心裏堵得難受,想到慘死的兄弟們,一顆心就要爆炸似的,全身充滿了力量。


    兩個多小時的狂奔,羅錚體力透支得非常嚴重,不得不放慢腳步,改用行走方式繼續趕路。羅錚來到一片山坡上,看到地上居然有兩枚彈殼,趕緊用軍用手電筒四處掃射,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難道是國內特種兵追來了?”羅錚猜想到,精神不由大振,熱血沸騰起來。作為一名士兵,羅錚將特種部隊當成自己奮鬥的目標和方向,可惜在新兵連暴打了一名關係兵一頓,被下放到了邊防哨所。想進特種部隊,這輩子,難。


    想到有可能是特種兵追捕過來,報仇有門,羅錚精神大振,仔細觀察一番地形,憑借小時候打獵的直覺,選定一個方向衝了過去。沒多久,羅錚看到了一些手雷爆炸後的碎片,靜靜地躺在地上,述說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羅錚撿起碎片看了一眼,隨手扔掉,四處尋找起來,很快鎖定了一個小坑,裏麵已經積滿了雨水,這個坑應該是手雷爆炸造成的彈坑。羅錚觀察了一下地形,四處尋找起來,戰鬥痕跡已經被暴雨徹底掩蓋,隻剩下彈片和彈殼。羅錚根據地形猜想當時的戰鬥場景,再根據兇手往西潰逃,追兵從東追來的前提,判斷出大致方向後,果斷地繼續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暴雨總算停了下來,羅錚又困又累,放慢腳步,從包裏掏出壓縮餅幹大嚼起來,再拿出水壺喝了點水,感覺眼皮耷拉下來,頭暈暈沉沉的。一夜急行軍,加上注意力高度集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但是想到仇恨,羅錚咬牙堅持。


    叢林槍戰


    又走了一會兒,太陽出來,羅錚爬上山坡一看,周圍群山逶迤,連綿不絕,山坡枯草灌木叢生,根本找不到路,也沒有人煙,荒蕪得令人窒息,仿佛進入一個死亡的無人區。隻有幾隻鳥飛入高空,歡快的鳴叫,給這片死寂的荒原平添幾分生機。羅錚知道自己迷路了,而且也徹底斷了線索。


    心煩意亂之下,羅錚坐下來歇息,微閉著眼恢複體力,按照家傳的秘法唿吸起來。羅錚祖上世代打獵為生,傳下來的就隻剩下一把土噴子和這套秘法。唿吸秘法沒有任何名字,也沒人知道從何而來,代代相傳。最大的好處就是能讓人變得耳聰目明,體力加速恢複,最適合在森林裏打獵時運用。


    畢竟不是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百戰精銳,羅錚從新兵連下邊防軍隻有半年時間,怎麽算都是一名新兵,憑借一腔熱血追到這裏,靠的都是小時候跟著父輩打獵積累下來的經驗和體魄。一夜狂奔,羅錚體力基本耗盡,漸漸沉睡過去。


    “轟!”一聲隱約的爆炸聲響起。


    沉睡的羅錚猛然驚醒,眼睛裏爆裂出一道精光來,一個鯉魚打挺站好,舉目四望,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山還是原來的山,茫茫一片,雲淡風輕,大雨過後的空氣格外清新,令人心曠神怡。羅錚抬頭看著高空的太陽,肯定剛才不是錯覺,高原上的大晴天不可能打雷,唯一的解釋就是爆炸聲響。


    想到這裏,羅錚精神大振,飛快地將行李背上,抓起開山刀,冷峻的雙目四處張望,等待又一次爆炸聲響起,在家傳唿吸之法的作用下,短暫的休息讓羅錚完全恢複體力和精力,整個人看上去又神龍活虎起來。


    “轟!”又是一聲爆炸隱隱傳來。


    這一次,羅錚敏銳地感覺到了爆炸聲響起的方向在距離自己較遠的山脈深處,不由大喜,顧不上多想,撒開腿狂奔過去,暗自慶幸總算有了線索。想到戰友們慘死的模樣,羅錚渾身充滿了力量,腳下虎虎生風。


    翻過一座座山頭,穿過一道道山梁,蹚過一條條峽穀,爆炸聲再也沒有出現。一個小時後,羅錚來到一個山坡上,舉目四望,周圍還是茫茫無盡頭的山嶺,沒有人煙,更遠處卻是一片森林,高大茂密的樹木直聳雲天。


    看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山嶺荒野,羅錚不由氣餒起來,這茫茫山野已經屬於鄰國地界,到哪裏找兇手去?要是找錯了方向,白忙一場不說,還錯失了追兇的最佳時機,這可如何是好。戰友們慘死的畫麵再次湧上心頭,羅錚滿臉悲苦和無奈。


    “嘎!”一聲尖銳的鳥叫聲傳來,撕裂晴空,給荒蕪的山野平添幾分生氣,羅錚扭頭一看,一隻山雕飛入雲霄,緊接著,群鳥從滿是參天大樹的森林裏鑽了出來,慌亂地飛入高空。


    看到這一幕,羅錚精神大振,驚鳥出林,說明森林裏有人。“轟!”一聲微弱的爆炸聲從森林裏傳來,證實了羅錚的判斷,羅錚大喜,朝森林狂衝過去,根本沒考慮是否會有危險。為了報仇,羅錚無所畏懼。


    進入森林後,羅錚憑借打獵積累的經驗四處查找痕跡,被掛斷的樹枝、被踐踏過的地麵、被觸碰過的樹皮等,都是最好的線索。而一番偵查過後,毫無收獲。好在前麵再次響起一聲爆炸來,羅錚往前狂奔,隱隱能聽到子彈撕裂空氣發出的“咻咻”音爆聲響。


    前麵有人在戰鬥。羅錚肯定這一點後,腳下奔跑速度更快了,前麵的子彈出膛聲響更大了,偶爾夾雜著一聲手雷爆炸。


    森林奔跑是非常耗費體力的。好在這片森林樹木高大,陽光都被密集的樹冠遮擋,地麵因為沒有多少陽光滋養,灌木不生,雜草不長,除了裸露在地麵的巨大樹根外,就隻剩下厚重的枯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樹葉和淤泥腐爛的臭味,大雨過後的森林深處並不如外表看上去美麗。


    這一切對於習慣了叢林的羅錚來說不算什麽,十歲就跟著父輩穿梭於森林深處,一走就是大半個月,羅錚對森林很熟悉。奔跑中,羅錚像一隻靈敏的山猴,不斷跳過橫在前麵的障礙,速度飛快。


    十來分鍾後,前麵的戰鬥聲停下來,羅錚本能地放慢了腳步,雖然沒有戰鬥經驗,但也知道再往前很危險。他小心地觀察著四周,踮著腳躲到一棵大樹後麵,等看清楚周圍情況、確定沒有危險後,飛快跑到另外一棵大樹後麵繼續觀察。


    越往前羅錚越謹慎起來,沒多久,隻見前麵趴著一個人,後腦勺和肩膀部位全是血,大半腦袋都被打飛,已經死透,身上穿著很奇特的迷彩服,底色綠色,偽裝著黃色、褐色和黑色,將人和周圍自然地融為一體,要不是這人頭部和肩膀出血,幾乎發現不了。


    羅錚謹慎地走上去,翻開對方一看,東方人麵孔,剛毅的臉龐上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著不甘和對生活的眷念,旁邊一把品相不錯的高級武器,像狙擊步槍,身上沒有表明身份的證明,羅錚拿起槍檢查起來。


    對於一名邊防新兵而言,羅錚從小打慣了土噴子,用槍的機會卻不多,也就新兵連受訓的時候摸過幾次,子彈少得可憐,對槍的了解遠遠不夠。到了邊防哨所倒是有機會摸槍,但子彈管理非常嚴格,半年都沒有開過一槍,根本不會用這種高級貨色。羅錚隻能夠大致判斷機件名稱。


    突然,前麵傳來兩聲槍響。


    羅錚大驚,拿起槍往前衝去,沒多久,猛然看到遠處一人開槍後,抱著槍朝一側快速滾去,剛才藏身的地方被三連發子彈射中,前後相隔不過眨眼工夫,如果慢上半拍,那人必死無疑。


    生死危機


    羅錚往前挪了一點,卻看不到那個人了,敵友不明,不敢貿然行動,將槍丟到一邊,不會用的槍還不如手上的開山刀讓人踏實。羅錚握緊開山刀躲在旁邊的大樹後麵耐心等待,周圍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樹冠發出的沙沙聲響,寧靜得就像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多年狩獵經驗告訴羅錚,平靜的外表下麵往往隱藏著大危險,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躁。羅錚深吸一口氣,運用打小就學會的狩獵技能,將自己融入到周圍環境中去,把自己當成一棵草,一棵樹,漸漸地,唿吸平穩、悠長起來,思維卻變得異常冷靜、活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羅錚不由好奇起來,難道這些人都已經跑遠了,自己在這裏傻等豈不是很好笑?想到這裏,羅錚不由慢慢探頭朝前麵觀察起來,猛然看到一把手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眼前。


    羅錚大駭,本能地就要揮刀反擊,一個冰冷如鐵的女聲響起:“你可以試試,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快。”一股強悍到令人窒息的冰寒氣勢撲麵而來,羅錚感覺氣血為之凝固,身體一僵,全身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似的,動彈不得。


    這時,一名滿臉油彩的女軍人慢慢從大樹另一麵出現,戴著插滿枯草偽裝的戰術防彈頭盔,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迷彩作戰服依然無法掩飾其傲人的身材。握著手槍的手潔白如蔥,卻給人恐怖的力量感,雙目冰寒如電,冷臉如霜,充滿了殺氣,待看清羅錚時,緊咬的性感嘴唇發出一聲輕微的驚疑來,看向羅錚的眼神多了些審視。


    羅錚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靠近了自己,內心大駭,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死亡原來距離自己這麽近,腦袋一下子就懵了。聽到對方發出的輕微驚疑聲,遲遲不開槍的審視模樣,羅錚慌亂的心稍定,猛然想到對方有可能是自己人,驚駭中趕緊說道:“別開槍,自己人。”


    或許是熟悉的語言打消了女軍人的顧慮,亦或是羅錚身上標準的士兵服讓女軍人多了幾分信任,身上暴烈的殺氣緩和了幾分,但握槍的手並沒有移動絲毫,槍口死死鎖定羅錚的眉心處,寒著臉,不容置疑地喝問道:“番號?姓名?職務?”


    羅錚正要迴答,猛然發現女軍人身後三百米開外的大樹後,一把槍伸了出來,卻沒看到人。羅錚暗道一聲不好,來不及解釋,大喊道:“小心!”說著,腳下猛然用力,身體虎撲過去,一把抱住距離自己一步之遙的女軍人,然後臥倒在地。


    “咻!”一顆子彈唿嘯而過,直接沒入大樹深處,強悍的動能將大樹攪出一個巨大的樹洞來,樹屑四濺。


    女軍人反應過來,羞惱地一把推開身上的羅錚,身體靈活地扭動,一腳蹬在羅錚腹部,用巧勁將羅錚踹出去幾米遠,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樹上停下來。女軍人借一踹之力迅速滑出去幾米開外,邊滑邊開槍射擊,動作幹淨利落,快速閃電,強悍至極,令人咋舌。


    幾乎就在女軍人開槍反擊的同時,剛才臥倒的地方被三枚子彈呈品字形擊中,塵土飛揚,地上出現三個土坑。羅錚驚駭地看著這一幕,趕緊找地方躲避,等藏好後發現那名女軍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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