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樂梅的天資是不錯的,一點就透,基本功也非常紮實。但是實戰經驗太少,而且過於篤信武術理論,穀劍秋和她拆招百餘迴合,便對她死板的應對拆架感到不滿。


    他看得出來傅樂梅對武術有相當的熱情,稱為武癡也不為過。但是武館習武的死板毛病一樣不少,既然她底子不錯,也肯虛心請教,穀劍秋當然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


    噔~


    傅樂梅右眼吃力地眯起,銀牙要下意識咬緊。她隻覺手中的齊眉棍直欲脫手,可對方棍子一壓一蕩,生出一股粘勁兒來,又把棍子塞進了自己手裏。


    “生死棍講棍在上宜攻,棍在下宜守,是宜不是必,你出招太死板了。不要隻看棍尖,注意對手的步伐,再來。”


    傅樂梅深吸一口氣,雙持長棍扭身橫掃,打向穀劍秋的棍捎,雙棍頃一撞上便彼此交纏環圈,兩人自右向左橫移,隻聽鐺一聲尖鳴,穀劍秋突然欺身上前,棍尖滑劈直逼傅樂梅持棍在前的右手。


    傅樂梅無奈之下變步擰腰,練習用棍自她發梢擦過,橫在她的脖子上不動了。


    穀劍秋環繞女孩走了兩步,腳尖挑起一頭耷拉的虎頭齊眉棍,傅樂梅強行抖擻精神,雙手握住長棍,兩人再次擺開了棍捎相抵的架勢。


    武道場上再次響起了長棍碰撞角力以及鞋子和橡膠木摩擦的聲音。


    “我打你的先鋒手之前,你就應該注意到我手上的動作了。看腳步!搶攻動作又變明顯了。”


    “出招快了!你要時刻觀察生死棍上心電的走向再做應變,前三十個迴合都做得很好,為什麽這次我還沒發力,你就提前用雙持硬搪我的長打,你懈怠了麽?”


    “你架住這一棍,我右邊空門大開,你心電比我高,變招比我快,為什麽不敢攻過來?”


    傅樂梅漆黑的眸子逐漸滯澀起來,唿吸有些顫抖,她從來不認為穀劍秋能兩招打敗自己,隻是運氣;也自覺是可以做到,正視自己和這位劍秋師兄的差距的。


    但這次再一交手,當穀劍秋把兩人實戰中的每一個步伐和拆架都掰開揉碎,和自己講解清楚。再一逢實戰,她感覺自己好似深陷泥潭,寸步難行,抵在眼前是滔天的惡浪,聳雲的高峰。


    自己哪怕一個念頭的偏差,一絲心電運轉的差錯,都會被對方用狂風暴雨的攻勢碾碎,她感覺自己像一隻左搖右晃的不倒翁,隨著對方的攻勢機械地搖擺。


    “今天到這兒吧。”


    傅樂梅聳然一驚,穀劍秋緩緩走來,拔出她手中的長棍,然後轉手收拾護具。


    女孩的雙眼逐漸恢複靈動,後背已經被汗水濡濕。


    她把身上的護具摘下,整理好以後,交給工作人員,兩人走出了道場。


    “謝謝你,劍秋。”


    “你沒有別的話對我說麽?總感覺你一直在對我道謝,我哪有那麽多讓你謝的東西。”


    “不不,我覺得我今天……”傅樂梅捂住自己的胸口:“受益良多。我父親也說過,進步最快的方式就是和各路的武術高手實戰,但是我在武館街上和那些館主師叔們切磋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她迴憶著剛才和穀劍秋的拆招,感覺自己打開一扇全新的大門,那是讀再多的武術理論,也形容不上來


    “母星的資源早就被開發殆盡,雖然它是人類最初的宜居地,許多地區的戎戍級別相當高,但是那些有誌向,有前途的天官。大概率是不會留在母星的。樂梅,如果你想更快取得進步,我認為你要離開江寧,甚至離開母星才可以。”


    其實以傅樂梅的天資,換成其他的拳種,早就應該由館主舉薦,去長安進行五行拳的真傳考核,可惜五行拳本就人丁稀少,興盛時一脈最多四五人,僅有的幾名真傳在上次帝國對武人的清算運動中死走逃亡傷,全都杳無音訊了。


    “黃帝傳藝”的傅南枝,已經是母星登陸在冊的最後一位五行拳館主了。所以傅南枝上次說要收穀劍秋為徒,並以真傳相授,還拋出了一手百煉心電做誘惑,其實是誠意十足了。


    傅樂梅偷偷看了穀劍秋一眼。


    “那你呢,劍秋,你就沒有想過離開江寧麽?”


    “我還有一些事沒做完,等把手上的事處理完,我也許會考慮吧。”


    “哦。”


    “你要迴武館麽?我送你?”


    “啊,不用不用。”


    穀劍秋不再說話,傅樂梅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劍秋,那天你和我爹,到底聊了些什麽,你之前不是說希望加入五行門麽?”


    看來南枝師傅沒有和她說太多。


    “我家人丁單薄,從崇島搬來江寧以後一直無親無故。我希望加入拳館,是想和武館街的人彼此有個照應。南枝師傅武德高尚,我非常欽佩,所以才萌生了加入五行門的想法,可惜我做不到六持十誓,所以這件事最後就無疾而終了。”


    傅樂梅聽出這裏麵似有隱情,但父親語焉不詳,聽穀劍秋話裏的意思,她也已經不好再問了。


    “嗯,劍秋。”女孩背著手:“我們算是朋友麽?”


    “當然。”


    “你剛才不是說,希望有照應麽,我想我們既然是朋友,那互相照應也是應該的嘛。”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謝謝,我有點感動。我該怎麽報答你?”


    穀劍秋的臉被夕陽遮擋。


    “既然是朋友,沒什麽報答不報答才對吧,你說是不是?”


    傅樂梅伸出白嫩的手掌,耳根有一點紅。


    “你說得對。”


    穀劍秋和她手掌相握。


    ……


    ……


    與傅樂梅告別以後,穀劍秋沒有迴上隻角的新家,而是來到了天人坊,坐在以前睡覺的老式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大概有十分鍾左右。


    他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到穀天宇的房間。牆上貼著一張皺巴巴的江寧地圖,書桌上散落著一些奇怪的自製圖紙,看上去像是輕量級的越野外骨骼,還有半本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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