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湯姆陳走下樓,看見穀劍秋站在門口,就隨口問了一句。他手裏端著一杯溫茶水,就著降壓藥往嘴裏送。


    “她說她住在霞飛路,讓我有時間去找她。”


    湯姆陳差點把茶水吐出來,他仔細端詳著穀劍秋的臉:“就你?她瞎了?”


    穀劍秋確實樣貌平平,個子也不出挑,說不上難看,但是給人留不下太多印象。


    穀氏三兄弟中,隻有穀天宇生得好。他長相隨了穀母和穀昭雪,雖然有點幹瘦,可是五官白皙俊朗,唇紅齒白,眸子又黑又亮,比一些劇場童星也不遑多讓。


    穀西樓和穀劍秋的樣貌都隨早亡的穀父,五官平平,寬背短頸,看上去會有些呆。


    穀西樓還好,常年打礦雖然讓他黑粗了許多,可也長出一身好肌骨。加上穀西樓好打抱不平,滿身的遊俠氣,在礦上有幾百個工人唯他馬首是瞻,也會吸引一些女孩。


    唯獨才出大學堂就做了櫃員的穀劍秋,不算高也不算矮,不算斯文也不算粗魯,說話平緩,性情穩定,實在沒有什麽吸引力。硬要說的話,他的站姿比一般人挺拔,衣服整潔,加上年紀輕,人會顯得更利落一些,可也僅此而已。


    “一個金菊女人,能跑到海棠的地界兒闖蕩江湖,哪有那麽簡單,你別色迷心竅,當心撞鬼。”


    “知道,老板。”


    湯姆陳突然又想起剛才和自己驚鴻一瞥的朱麗葉,有點八卦地撞了撞穀劍秋的胳膊:“你覺得你那個姘頭和剛才那個金菊女人,誰更標誌一點。”


    穀劍秋忽然迴憶起那個被自己打掉棍子,轉身哭泣卻堅持一聲不吭的女孩。


    “兩個都一般。”


    “哈哈哈哈,你他娘跟我裝蒜。今天你可以早點下工,我來看店。”


    “好的,老板。”


    ……


    穀劍秋比平常早一個半小時迴到家裏,和母親打了一聲招唿,發覺穀照雪還沒下工。他在路上買了點什錦醬菜,到廚房打開飯罩子,把昨天吃剩下的秈米飯澆開水煮了煮,放了點蘿卜幹和剁碎的鹹鯗魚肉,拿勺子嚐了嚐鹹淡,然後一起盛出鍋,又裝了一小盤子醬菜和玫瑰腐乳,這算是一頓還不錯的晚飯了。


    做好飯菜,穀劍秋來到陽台的雜物堆麵前,從一堆報廢的鍋碗瓢盆和紙箱子下麵取出一個條形的破布包裹,裏麵是一支顏色駁雜,造型怪異的手槍,大概有三十厘米長,還有兩個彈夾。


    畫龍單兵看似管製嚴格,但其實漏洞非常多。


    子彈消耗要報備,但水手們不會在江寧待太久,根本無從核查試射和購買記錄,全憑穀劍秋的一張嘴。


    二樓又有現成的車床和鋼材,以穀劍秋的軍事經驗,自製槍械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我住在霞飛路通達公寓的19號房,記得來找我。”


    木島美雄的笑靨猶在眼前。


    門口突然傳來響動,是姐姐穀照雪迴來了。


    他也不驚慌,把手槍連同子彈一起裝進穀西樓留下的舊垮包裏,迴到房間。


    “今天怎麽這麽早?”


    穀照雪扯下頭上的頭巾和袖套裝進包裏。


    “我晚上要加班,所以提前迴來了。”


    穀照雪拿起湯勺嚐了一點泡飯,彎彎的眉毛向上一揚,笑道:“劍秋,廚藝有長進啊。”


    大姐這陣子已經逐漸走出了喪弟的陰霾,笑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自打穀劍秋能拿迴錢補貼家用,穀家就寬鬆多了,吃食也越來越豐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對了姐,我上次和你說搬家的事?”


    穀劍秋看姐姐心情不錯,又提了一嘴。


    “我們的房租還有半年才到期啊。姐知道你現在掙錢了,可你也別太大手大腳,天宇上大學堂也要花費,你們又都沒成家,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是這樣,姐,我老板做五金嘛,平時教我一點車鉚手藝,你們搬到新家以後,我打算自己在這兒住,做點五金件,當個小庫房,店裏會收,我可以多掙點。平時吃飯還在一起去,吃完以後我就迴來睡。”


    穀劍秋的打算是,他以後有些動作不便讓家人知道,自己一個人住,做些什麽都會方便。


    穀照雪明顯被說動了,她低頭考慮了一會兒,突然睜圓雙眼:“你和朱麗葉最近有沒有聯係?”


    “沒有啊。”


    穀劍秋麵不改色。


    穀照雪幽幽地說:“西樓以前也說要出去住,其實是方便他和朱麗葉約會。”


    穀劍秋噗嗤一笑:“姐,你想哪兒去了。”


    穀照雪端詳了穀劍秋半天,確實看不出弟弟有什麽隱瞞自己的心虛表現,於是歎了口氣:“好,那就聽你的。”


    “姐,吃飯。”


    穀劍秋給姐姐盛了一碗泡飯。


    “先給媽盛一碗吧,我等天宇迴來一起吃,劍秋,你也要注意休息。”


    “知道。”


    吃過飯,穀劍秋若無其事地拿起舊垮包,和姐姐打過招唿,然後就出門去了。


    霞飛路在江寧是相當不錯的地段。中西結合的建築鱗次櫛比,有茶樓,教堂,豪華公寓甚至是雞黎的領事館。雖然已經入夜,但不時還是能見到飛馳的轎車。


    穀劍秋先是環繞通達公寓轉了幾圈,確認了十九號房的可能樓層,又打量起周圍的建築,觀察視線可能的角度。最終走進對麵一家茶樓,在二樓的位置點了一壺茶水,從這個角度同時觀察到通達公寓的門口和每個樓層的窗戶。


    他大概是六點不到開始盯梢,一直到晚上十點多鍾,穀劍秋終於看到了木島美雄,她羽織披散,內衣半露,飽滿的白肉若隱若現,正和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耳鬢廝磨。兩人一起走進了公寓。


    穀劍秋在心中默數,直到三樓的某個窗戶亮起。


    此時的霞飛路上依舊是燈紅酒綠,大部分的房間都亮堂堂的,穀劍秋沒有著急,依舊慢悠悠地喝著茶水,一直到街上行人漸稀,茶樓的夥計忍不住第三次提醒他打烊,他才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這時候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路上隻有少數的窗戶還亮著,行人也基本絕跡。


    穀劍秋翻過公寓的背牆,找了一個沒人能看到的死角,三兩下縱越,貼在紅磚牆上,借力攀爬,直到木島美雄的房間窗戶前。


    窗戶依舊大亮,房間裏傳來男人粗重的喘息。


    穀劍秋眉頭一皺,已經快兩個小時了,這是何方神聖?


    他掏出自製的手槍,一點點挪動身體,直到能看清屋裏的光景。


    木島美雄玉體橫陳地躺在床上,身無寸縷,潔白的被子裹到鎖骨,一隻修長的大腿連同大半個渾圓裸露,她用晶瑩的腳趾輕輕撥弄著男人的臉,笑吟吟地問:


    “才四次就不行了?嗯?你不是說,我的腳趾頭是你的靈芝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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