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南京街市上來了一位蓬頭垢麵的人。他不是乞丐,也不是窮人,一身衣服還不錯,也會拿錢買東西吃,但就是披散頭發,臉上也很髒,似乎好幾個月沒有洗過頭發和臉麵了。


    據說,這個蓬頭垢麵的人姓尹,所以大家都叫他尹蓬頭。


    當地有一位老人,他看到尹蓬頭後大驚,他說自己的爺爺看到過尹蓬頭,而他爺爺的爺爺也看到過此人。更有人說,尹蓬頭至少三百歲了,因為早在元朝末年時,就有人看到尹蓬頭和張三豐一起遊山玩水了。


    大家都不知道,尹蓬頭到底多大了,隻是有的人相信,他是神仙,有的人不相信,覺得就是尹蓬頭和仙人容貌相似。


    南京有國子監,國子監裏有一位書生,叫秦柳台,他也看到過尹蓬頭。觀察幾次之後,秦柳台相信,這個尹蓬頭肯定是神仙,為此他還要拜尹蓬頭為師父。


    一開始,尹蓬頭並不答應,但是秦柳台不放棄,經常買東西給他吃,買美酒給他喝,還給他買換洗的衣服等等。尹蓬頭慢慢接受了,後來就收秦柳台為弟子,秦柳台激動地跪下磕頭,拜他為師。


    秦柳台家在無錫,無錫距離南京不遠,因此他經常會迴家。


    這一天,尹蓬頭跟秦柳台說:“我有事,要外出雲遊,明年七月初七,我會經過你家。到時候,你在家裏等我就行。”


    秦柳台答應後,次年七月初六,他果然迴家了。七月初七是農曆七夕節,秦柳台晚上看著家裏妻妾、婢女等人在穿針引線,紛紛乞巧,期待著尹蓬頭到來。


    第二天一大早上,尹蓬頭果然來了,他身上背了一個包裹,裏麵放了十七塊金子。這些金子都像是玉環,尹蓬頭用線串起來,綁在一起,交給了秦柳台,說以後得在他家過一段時間,這些權當是費用。


    秦柳台和妻子大喜,馬上請尹蓬頭吃飯,兩人態度十分恭敬,親自端來飯菜,跪在一邊,還稱唿尹蓬頭為大仙。


    以後,尹蓬頭每天都跟秦柳台談天論地,十分快活。秦柳台聽他的話之後,學到不少,感悟也不少,因此也很高興。


    沒幾天,尹蓬頭身上出現了毒瘡,這些瘡不僅流血流膿,而且散發一股惡臭的味道,遠遠就能聞到,十分惡心。因此,秦柳台一家人看到尹蓬頭都捂著鼻子,遠遠躲開,大家都想讓他走,但秦柳台不肯。


    秦柳台很著急,他請了許多名醫,來給尹蓬頭看病,但是沒有效果。秦柳台並不泄氣,依舊每天給他請郎中來,親自給他熬藥喂藥,還親自給他打水,讓他沐浴更衣,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十分恭敬。


    又過了幾天,尹蓬頭身上的毒瘡沒有好,還加重了,尹蓬頭似乎扛不住了,氣喘籲籲。


    秦柳台看到後,跪下來哭著說:“大仙,你身上的毒瘡越來越厲害啊,我看你都快熬不住了,這可怎麽辦啊?你是大仙,應該知道如何治療毒瘡啊,快說出來吧。隻要能隻好大仙身上的毒瘡,我什麽都願意做。”


    尹蓬頭說:“辦法倒是有一個,但你未必會願意。”


    秦柳台堅定地點頭說:“弟子一定願意,大仙你快說出來吧。”


    尹蓬頭忽然笑了,帶著一絲猥瑣,說:“我看你家有美妾,選一個讓她服侍我一晚上,我的毒瘡就會好了。”


    秦柳台果然不猶豫,爽快地答應了。


    迴到臥室,秦柳台跟小妾說:“尹蓬頭乃是大仙、真仙,她讓你去侍寢,一定不是貪圖你的美色,也不會和你發生什麽事。你隻要大著膽子,陪他一晚上,就可以了。”


    小妾大駭,說:“不要說他那麽老了,就是他一身惡臭的毒瘡,我想想都快吐了,怎麽可能陪他一晚上呢?我雖然是你的小妾,不如妻子地位高,但你也不能如此糟踐我,把我送給他啊?”


    說完後,小妾就要走,她還說“寧死也不肯陪他一晚上”。


    秦柳台拉住她,說開個玩笑,不願意去就算了。說完後,他抱著小妾上床睡覺,小妾放了心,安心睡覺了。等到半夜,秦柳台一把抱住她,強行把她送到尹蓬頭的房間裏。還沒敲門呢,尹蓬頭在屋裏說話了:“你把她抱迴去吧,別嚇到她了,今晚不是好日子,等以後有機會吧。”


    其實,尹蓬頭確實是為了試一試秦柳台,他根本不是真的好色。


    又過了幾天,尹蓬頭身上的毒瘡又厲害了,他對秦柳台說:“我身上的毒瘡無藥可救了,我也要死了。隻是,我沒有妻妾家人,也沒有子女後人,所以我死了以後,隻能麻煩你處理我的屍體了。我死之後,不要埋屍,把我靈柩放在大堂中間,你再穿著孝服,守孝三年就可以了。”


    秦柳台哭著答應了。


    迴到自己屋裏,秦柳台想:“師父還沒有傳我道術,怎麽突然就去世了呢?唉,我命不好啊。不過,我家大堂裏,要是放著棺材三年,實在不方便啊。還好,我家宅後是三茅宮(道家供奉東漢茅盈、茅固和茅衷三兄弟的宮殿,三兄弟為民造福,被百姓認可。後來,陶弘景創立道教三茅派,供奉三茅為祖師,因此就有了三茅真君、三茅宮。),到時候把師父靈柩放在三茅宮大堂裏吧。”


    尹蓬頭知道,自己隻是小仙,萬萬不能把自己的屍體放在三茅真君的大殿裏,而且還是大堂,他本就是試探,因此對秦柳台說:“我的病好轉了,不用把我的屍體放在三茅宮大堂裏了。”


    秦柳台這才知道,自己想法已經被尹蓬頭知道了,他越發佩服了。


    第二天早上,尹蓬頭對秦柳台說:“晚上你用香草放在水裏煮,熬成幾碗湯,然後再放在熱水裏,我洗洗澡,身上的毒瘡就會好了。”


    秦柳台大喜,馬上去弄香草了。


    到了晚上,秦柳台已經熬好了香湯,弄好了一大桶熱水,供尹蓬頭沐浴洗澡。尹蓬頭從床上起來,脫了衣服,露出身上許多的毒瘡,很多瘡上麵都結痂了。秦柳台看到後,又聞到一股臭味,差點沒忍住。


    尹蓬頭忽然抖一抖身體,那些毒瘡的結痂,紛紛從他身上脫落了,到了地上,足足鋪了厚厚的一層,粗略估計,至少有六七升。不過,結痂雖然落了,他身上還有許多毒瘡的孔,有些還流著血或者膿。


    沐浴之後,尹蓬頭出了木桶,這時候,秦柳台看到他身上什麽毒瘡都沒了,整個身體膚白毛順,連白頭發、白胡須都變黑了,相貌也年輕了許多。不過,他還是沒洗臉,沒洗頭,更沒有梳頭發。


    等到尹蓬頭出門時,秦柳台的妻妾、婢女、仆人等都看到了,他們紛紛跪拜,說自己有眼不識真仙。


    次日早上,尹蓬頭離開了。他前後在秦柳台家一共呆了十七天,因此給了秦柳台十七塊金子。


    下午的時候,尹蓬頭已經在一千多裏外的王輝詩家中了。


    王輝詩有一位女兒,得了重病,一直治不好。聽說尹蓬頭是仙人後,王輝詩趕緊求他治好自己的女兒。


    尹蓬頭又說:“治好她不難,隻要她肯侍寢一晚,保證第二天她就好了。”


    王輝詩一聽,大怒,揚起巴掌就要來抽尹蓬頭的臉。妻子攔住了他,說:“聽說尹蓬頭是大仙、真仙,他這麽說隻怕是考驗我們。畢竟,作為神仙,不可能像平常人一樣好色。再說了,咱們女兒得了這麽重的病,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隻要他能治好女兒的病,哪怕就是陪他……陪他一晚上,也沒什麽關係。”


    說完後,妻子已經哭了。


    王輝詩不忍心,安撫了妻子,然後答應了尹蓬頭。


    到了晚上,尹蓬頭進了小姐的閨房裏,又要了四位健壯的婦女。婦女進來後,尹蓬頭讓她們抱著小姐,四麵圍坐,然後他運起真陽之氣,慢慢地把真陽之氣,輸送到小姐的身體裏麵,那些婦女也都覺得渾身滾熱。


    尹蓬頭讓婦女離開,坐在一邊,拿著扇子準備好。


    然後,尹蓬頭繼續往小姐的身體裏輸送真陽之氣。很快,小姐身上有了動靜,似乎衣服下麵有什麽東西在動。又過了一會兒,隻見小姐身體裏飛出來許多小蟲子,尹蓬頭讓四個婦女,用扇子把小飛蟲趕走。


    很快,小飛蟲都被趕走了,一個不剩。尹蓬頭讓婦女輪流看著小姐,自己迴去睡覺了。


    第二天天剛亮,一個婦女激動地喊到:“小姐好了,小姐好了!老爺,老爺,小姐好了,都好了!”


    留王輝詩和妻子大喜,連忙去看女兒,隻見女兒神態、精神、氣質、容貌都恢複正常了,甚至比以前還好,她身體裏的病被尹蓬頭徹底治好了。那些飛蟲,叫癆蟲,都被趕走了,因此小姐的病就好了。


    大家再去看尹蓬頭時,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原來,尹蓬頭已經迴到西川鶴鳴觀了。後來,尹蓬頭得到天命,騎著門口的石鶴,飛到天上不見了。


    鶴鳴觀門口,有兩個石頭雕刻的仙鶴,一雌一雄。尹蓬頭騎走的是雄鶴,結果雄鶴離開後,雌鶴每天悲鳴。當地人不懂,還以為是妖怪呢,都來打雌鶴。雌鶴無法起飛,長長的嘴被人們打斷了,再也叫不出來了。


    至今,鶴鳴觀門口還有一隻沒了嘴的石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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