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天陌的死對她的打擊過大,那日過後她整個人似都沉寂了下來,外麵的聲音隱隱傳來,拚湊於一塊後她也隱約猜到一些,但她每次問她的荀清哥哥時,他總是一笑帶過,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可一直注視著他的她又怎會看不出他笑裏的勉強,他不說她便不多問,不如說她怕極了自他嘴裏聽到,那些隻言片語的原本麵目,因為自心底裏她便抗拒著由來他來告知一切。

    “荀清哥哥,你來啦。”每日她最快樂的時光便是他來看她的這片刻。

    但今日他的麵色似乎有些難看,她偏了偏腦袋,故作輕鬆道:“發生了什麽事嗎?”其實她不過是想聽他同往常一般摸著她的腦袋,道一聲:“什麽事也沒有,別擔心。”

    可他沒有,放於身側的手微微收緊,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靈宮上長老的施壓,靈宮下百姓的暴動,一定壓得他喘不了氣了吧。

    可……荀清哥哥,為什麽偏偏是我?又為什麽偏偏是你?

    他的聲音略帶沙啞,將劍閣外的隻言片語拚湊成它原本的麵目,她一直靜靜看著他,麵上的笑勉強得分不清是哭是笑。

    若以我一人之命可換取蒼生性命我不會不肯,可那不過是個臆測,一個不敢確定的可能,隻因為這個可能便要我送死?

    那樣的話自誰的嘴裏說出她都能接受,唯有他……唯有她的荀清哥哥不行。

    其實她想問,她隻想問,若以我一人性命可換取天下安定,荀清哥哥你……願不願意?

    其實不論他的迴答是什麽結局都不會改變,她同樣有著自己的驕傲,身為歇桀靈女的驕傲,可她還是想要知道他心底的答案。

    於是她問了,而他……以沉默迴答了她。

    是啊,隻需犧牲她一人,便有可能挽救蒼生的性命,如何想都太過劃算……

    她清楚地知道,清楚地知道……

    …………

    冰雪般雪白的靈宮內卻有一處爍石流金的岩漿流,它正位於一處斷崖之下,斷崖之上猶見熱浪滾滾流漿爆突,而斷崖之沿高石層壘之下有一祭壇,此刻祭壇之上有一女子,她一身純白卻又發絲披散,唇角幹裂,一身狼狽。

    翻湧而上的熱浪令她有些睜不開眼,她眯著眼努力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看向高台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麵孔突然笑出聲來,那笑漸漸控製不住,放縱一般,直到眼角笑出淚花方才歇了,多可笑,那一張張掛滿慈

    悲的臉上滿懷愧意的眼竟全落在她身上了……

    不遠處的四方台上,立著守衛靈宮的四位長老,他們將手結於一處,口中真言流轉,下一瞬鳳鸞劍淩於崖上兩重冰火交融流轉,青光隨之大漲,緊接著緩緩沒入流漿之中。

    待鳳鸞劍完全沒入流漿,其中一位長老開口喝道:“荀清!”滿是催促之意。

    荀清身形一滯,身側的手漸漸緊收,但最終還是向祭壇步去。

    “荀清哥哥,為什麽是你呢?”

    “荀清哥哥,為什麽會是我?”

    “……”

    她似用盡力氣翻然起身,攀著他的衣物覆於他的耳側不知說了什麽,他遽然色變,麵色一片慘白。

    未及多看,她已投身於炎海之中。

    她曾與他說,若有來生,隻願能與心愛的男子簡簡單單地共度一生。

    空中傳來一生輕歎,那是誰在歎息,悲傷得令人心碎。

    鳳鸞終成完品浴火重生,橫空出世的鳳鸞古劍,將禍亂人間的兇獸斬落於劍下,那一役看似是人族大獲全勝,但其實並非如此,鳳鸞古劍因此折損,而兇獸則被封印於無名山下,她作為旁觀之人看得清楚,將兇獸封印的那一刹那有幾縷肉眼幾乎難見的黑氣逃躥而出,幾縷逃向愚山方向,幾縷逃向極北之地,人間得到了一時的安寧,但禍患仍在。

    “啊……!!!!”伴著夜尋的一聲低吼,畫麵定格於此,碎鏡般支離破碎。

    …………

    ****

    再睜眼莫小竹大口喘息,放眼望去不是那銀白色的空間,而是那個漆黑幽深的洞穴,夜尋早已不知去向。她或許是在他的後一刻就醒來了,但也有可能是在他離開幾日後才醒來的。

    醒來的那一刹那間她感受到的是夜尋無處安放的狂怒,與滔天的殺意。

    不知為何她竟能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他以為以身殉劍的鸞兒在那一役中因鳳鸞折損而魂消魄散,千年前他突然消失不見隻為給她一個驚喜,再出現時他將以人的姿態與她相遇,可待他修成歸來她卻不見了,連同她所在的寨子一同被夷為平地,他的憤怒、他的悔恨、他的不甘不知該向誰發泄,於是知道真相的他無法原諒那負了她的天下。

    那幻境中的女子是她?那以身殉劍的女子是她?那喚作鸞兒的女子是她?

    無論是不是她,她都必須阻止他,她幾乎可以想見接下來將

    要發生的事無名山,無名山!坐落於無名山上的玄霄門,被封印於無名山下的禍世兇獸,那兇獸便是被封印於玄霄之下,若是封印被打破,那人間將再如煉獄!

    她要阻止他,她必須阻止他!

    再次踏上那詭異幽深的林間小道,雖刺骨涼風仍不歇,但明顯要比來時好走許多,但丟了瑕光的她無法禦劍,縱使腳程要比尋常人快上許多,但光靠這兩條腿,待她趕到玄霄怕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莫小竹抓耳撓腮,心急火燎之際,突然想起腰間錦袋裏還躺著幾張當時下山時‘綠珂’給的符,她兩下將它們掏出,也不管有沒被‘綠珂’作了手腳,往鞋底板一貼便腳底生風地向前疾馳狂奔。

    她跑了足足三日,符令都不知用了幾張,還需小心避著冷不丁冒出的魔物,簡直身心俱疲。而更加慘的是她伸手往錦帶一摸,發現符令隻剩最後兩張了,可她連無名山的影都還沒看見,這可如何是好?

    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卻瞥見遠處的天邊似有粒白點向她這處飛來,她撐圓了眼看去,發現那可不是什麽白點,分明是個禦劍而行的玄霄弟子,而那人正是……

    “師兄……!”莫小竹大喜過望,卯足了勁喊。

    …………

    作者有話要說:一開始寫的時候沒考慮到後麵的具體情節,所以女主殉劍這一節似乎有點圓不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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