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這是在做什麽?”


    周宇拍了拍外圍一位村民的肩膀,輕聲問道。


    “你是誰?哪來的?”


    那位黝黑漢子看到周宇,臉上居然帶著警惕,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對方。


    “嗯?”


    周宇眼神一動,他就打聽一下消息,至於這樣嗎?


    還不待他細想,那黝黑漢子手中魚叉一下揚起,臉上警惕之色更濃。


    “說,你是不是鎮魔司派來的?”


    “我們這裏沒有水怪,隻有河神。”


    “惹急了我,就直接一魚叉紮死你。”


    他揚著手中魚叉,對周宇滿是威脅。


    周宇見狀卻是眉頭一皺,刹那間,一股無形的煞氣波動從背後升騰起一絲。


    嗡!


    那煞氣籠罩黝黑漢子,頓時間一股宛如屍山血海般的恐怖感受洶湧而來。


    在黝黑漢子眼中,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周宇,此時已然變成一尊腳踏白骨的殺戮君王。


    當啷一聲,手中魚叉掉落在地,他嚇得跪倒在地,連連求饒。


    偏偏這一幕,周圍的村民卻熟視無睹,視二人如空氣一般。


    “我還以為你是信奉河神的虔誠之人,不在乎生死,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周宇淡淡看了他一眼,一股法力從指間流淌而出,將他身子從地上托起來。


    “這是作甚?”


    他指著眾人忙碌的場景問道。


    “祭祀河神。”


    那黝黑漢子感覺周宇不可招惹,便連忙解釋。


    “每年三小祭,一大祭,奉獻諸多供品,可讓河神護佑我三河村風調雨順,出入平安。”


    “那你為何對我如此警惕?”


    周宇再問。


    “小祭無礙,但每到大祭時,鎮魔司總是派人來此阻撓,但又解決不了漁民生計,小的方才隻是懷疑大人是鎮魔司的爪牙,這才昏了頭。”


    “鎮魔司阻撓?”


    周宇眉頭一皺,鎮魔司不是大乾王朝的直屬衙門嗎?


    替黎民百姓辦事,怎地還阻撓祭祀?


    正當他還要再問之際,突然人群內傳來一陣騷動,有不少村民分開兩側,給河神廟留出一條長長的通道。


    接著遠處鑼鼓之聲驟然嘹亮起來。


    盡頭處,居然有類似花轎一般的物事朝著河神廟快步而來。


    周宇偏頭看去,隻見這兩架花轎一般的台子之上,各自坐了一枚孩童。


    前男,後女。


    兩者看起來不過六七歲上下,穿著夾襖,身上綁著大紅花。


    前麵的男娃露出好玩神色,抓住旁邊的橫梁向著四周張望。


    而倒是後麵的女娃,眼中流露出緊張之色,口中隱約間唿喚娘親。


    眼看這隊伍距離河神廟越來越近,突然人群之中,一道身穿破布衣衫的婦人衝出人群,嘴裏對著那女娃發出哭嚎。


    “囡啊!還我囡囡,還我啊!”


    那婦人剛衝出去,就被一旁年輕漢子一把按住,並且強行拖住。


    婦人的手掌在泥土地上拚命扒著,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血痕。


    “嗯?”


    周宇遠遠看著,周圍的村民近乎麻木地注視著這一切,甚至有村民還在幸災樂禍。


    “這男娃女娃是作甚?”


    他伸手拎著有些腳軟的黝黑漢子脖頸,語氣之中的冰冷加重了幾分。


    “這,這是祭品。”


    感受著周宇那平靜表麵下宛如煞神般的可怕氣息,黝黑漢子老實道。


    “祭品?活人?”


    周宇眸光虛眯, 忽然明白了為何方才那婦人會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正是,三小祭用的都是三牲六畜,而到了大祭時,必須要用童男童女方才能成。”


    似乎害怕周宇對自己用上手段,那漢子連忙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來。


    “年年都要用一對童男童女獻祭給河神大人,河神大人滿意,便會帶著迴去一同修行。


    這些娃娃不是死了,而是會有朝一日成為河神大人坐前童子,乃是功德,福源。”


    “那為何那婦人不願?”


    周宇反問。


    “那張寡婦之前男人入河打漁遭了難,那丫頭一直是她一個人獨自帶大,送出去自然不舍。


    可今年合該輪到她家,即便再不舍,也不能誤了村中的大祭,這是裏正嚴令的規矩,不能破壞。”


    “鎮魔司每次都會來阻止是嗎?”


    “是,最初的幾次大祭,鎮魔司的確派人來過,但被河神大人顯靈,直接將其打傷。


    從那以後,鎮魔司雖來人,但卻隻是監督,不會動手。”


    “那方才你為何對我如此警惕?還懷疑我是鎮魔司的人?”


    周宇看著那黝黑漢子問道。


    “最近魚米城內,鎮魔司新晉來了一位大人,據說嫉惡如仇,剛正不阿,之前早已放下話來,讓我等不要大祭,否則他將親臨河神廟。”


    黝黑漢子小心道,“裏正擔心他破壞給河神的大祭,是以便讓村民都帶著家夥。”


    周宇沒有說話,但眼神之中總算對整個情況有了些許的了解。


    簡單來說,三河村想要通過祭祀河神來保證自己年年風調雨順,一切平安。


    隻不過代價頗大,要用活人祭祀。


    之前鎮魔司的人想管,但被河神打傷,從此隻能監督,不敢實質動手。


    如今來了一位有正義感的鎮魔司大人,想要阻止這樣的事宜。


    於是,村民們不答應了,這才拿著家夥,對所有外來之人保持著足夠的警惕,才會有方才的一幕。


    正思索間,那位掙紮的婦人已然被拖走,而負責祭祀的隊伍已經將童男童女的轎子停靠在了河神廟大門之外。


    嘎吱,大門打開,內裏村長帶著諸多祭祀村民走出,繼續按照流程完成整個大祭。


    而周宇也趁著對方開門的時刻,遙遙朝著那大門之內供奉的河神像看去。


    “嗯?”


    那神像形似人身,卻生了一顆蛇頭,蛇頭之上有一隻獨角升騰而起,看起來沒有神靈的神聖,反倒有一種兇悍之氣。


    “蛇頭獨角?”


    周宇看著那神像忽然咧嘴一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沒想到,這些村民祭祀的河神,居然就是自己要找的蛟龍。


    “大,大人,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能?”


    “不能!”


    周宇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即一道法力湧動,那黝黑漢子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周宇腳步一動,撤掉自己隨手布下的屏蔽法陣,整個人也隨之一同消失。


    “咦?李四怎麽暈在這了?”


    “搞啥子?這麽大的祭祀,他暈在這,把他抬出去。”


    周宇流下那一絲法力不會要了他的性命,但讓其睡上幾個時辰還是沒問題的。


    而他自己則是繞到另一邊,給自己貼上一張隱身符,將自身氣息收斂起來,靜靜等待。


    在裏正宣讀一番冗長的祭文之後,整個祭祀已然到了高潮階段。


    何為高潮?


    當眾人抬著兩個小娃娃的轎子朝著河邊走去時,周宇隱約間有所猜測。


    祭祀童男童女,便是將兩道祭品丟入河水之中,屆時河神顯靈,將他們接引迴水底洞府之內。


    說的是接引,但實則被接引到那隻妖物的口腹之內,就未可知。


    周宇目光虛眯,靜靜看著這一切,他不相信這些村民不知道那些孩童去向。


    不會真有人天真的以為,河神會真的將他們當成坐前童子培養吧?


    正思索間,遠處已然停靠在河邊的轎子旁,兩名大漢已然將童男童女從轎子內舉起,隻要一聲令下,便要丟入河中。


    “祭祀開始。”


    滿臉抹著濃鬱油彩,帶著如同神婆般怪異頭飾的裏正此時嘴裏響起閹人般的高喝。


    接著兩名壯漢似乎得到命令,眼中帶著一抹發狠,將兩道嬰孩的身影一把朝著翻騰滾滾的通天河內丟了過去。


    “唉!到底是穿越的,總是感覺不妥啊!”


    周宇輕歎一聲,一股法力已然從指間流轉而起。


    他不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還無法做到對這一切熟視無睹。


    可還未等他有所動作,忽然遠處江麵之上居然有一道黑影快速拉近。


    一道身影居然能夠踏江而行,在江麵之上拉出一條長長的水線。


    幾乎一閃間便來到眾人祭祀之地。


    隻見其腳尖一點,身形一躍而起,宛如猿猴探臂一般一把將兩個孩童給攬入懷中,在半空中一個翻轉之後,穩穩落在河岸之上。


    其身穿黑色甲胄,宛如錦衣衛一般,濃眉大眼中多了一抹憤懣。


    而那看到這一道身影的裏正見狀直接尖叫一聲。


    “是鎮魔司的破壞我們祭祀河神,速速奪迴祭品,否則觸怒河神,降下災禍。”


    話音落下一道道村民手持各類武器,工具,紛紛朝著那鎮魔司的身影衝去。


    那濃眉大眼的鎮魔司大人將兩個孩童放在一旁,身形接連閃爍。


    砰砰砰!


    悶響聲浮現,所有衝過去的村民手中武器尚未落下,便被一下踢飛,重重摔倒在地。


    而此時,從村外也有數道身著類似衣甲的身影接連出現。


    “大膽,敢對鎮魔司校尉出手,當誅。”


    “少拿這種規矩來嚇唬我三河村的村民。”


    裏正尖銳的聲音從人群之中響徹而起。


    “我三河村沒有河神庇護,誰能讓我等吃得上果腹糧食?誰能換取錢糧?


    誰又能平息通天河水中妖患?”


    這一番話語說完, 頓時幾位鎮魔司的身影都為之沉默。


    之前鎮魔司來此地校尉數量不少,但大多都因此等原因對三河村祭祀水神一事,置若罔聞。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


    即便將諸多村民打殺,沒了大祭的祭品,通天河的妖患反倒變本加厲。


    誰都知道這是所謂河神在背後搗鬼,可卻無可奈何。


    除非朝廷派遣強橫的鎮魔大將前來,否則根本無從解決。


    但鎮魔大將鎮守一方,豈是說能來就來的?


    正因如此,通天河內藏匿的妖患才如此有恃無恐,甚至以河神自居。


    見鎮魔司的人陷入沉默,三河村原本弱了氣勢的村民再度恢複信心。


    “滾出去。”


    “滾出去!”


    “滾出去!”


    這唿喝之聲形成浪潮,繼而開始朝著鎮魔司等人逼近過去。


    周宇站在人群之外,默默看著那為首的鎮魔司校尉。


    “群情激奮,他到底會如何處置?”


    正當他好奇之際,那位濃眉大眼的校尉忽然腳步一動,身形瞬間從原地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已然來到那位叫的最兇的村民麵前,隻見其抬起一腳猛地一個下劈,繼而將對方重重劈倒在地,腳掌一踏一下,一口鮮血便從嘴裏狂噴而出。


    一旁有村民下意識揚起手中魚叉,可隻聽滄浪一聲,這校尉手中的佩刀瞬間出鞘。


    噗!


    鮮血和刀鋒幾乎同時閃過,那村民握著魚叉的手掌淩空飛騰而起。


    除了慘叫聲,整個村民瞬間一片寂靜。


    甚至周圍臨近之人嚇得接連倒退數步,看向鎮魔司這位校尉如看猛虎。


    “還有誰?”


    至此,那鎮魔司校尉方才說出第一句話。


    平靜的話語之中帶著難言的冷漠。


    “愚昧不化之人,供奉大妖為神靈,按大乾律法,當發配三千裏,永世不得迴歸。”


    他說著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冰冷至極。


    “還有誰想來試試?”


    “......”


    眾人盡皆沉默,他們之前每一次鎮魔司來此,都是以村民氣勢壓製對方,吃定了對方不敢對這些無辜村民如何。


    但現在好了, 這位鎮魔司校尉不但來了,還直接對他們動手,此時那還散發著熱氣的鮮血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一下就連那位之前囂張的裏正都連忙躲藏在人群之中,不敢顯露絲毫。


    見眾多村民沉默,那校尉收迴目光,轉頭看向河邊高聳的河神廟。


    “給我砸了。”


    隨著他一聲令下,幾名鎮魔司下屬齊聲應諾,紛紛朝著那河神廟衝去。


    他們早就想將這河神從三河村徹底抹除了。


    之前的校尉沒有此等膽魄,更無此等實力,現在好了,這位丁大人實現了他們心中所願。


    哢嚓!


    河神廟朱紅色木門被鎮魔司下屬一腳踢開,他將手中佩刀拔出,揚起來對著那龍頭人身的河神雕像便要砸去。


    可就在其落下的刹那,遠處通天河之內,驟然間爆發一聲悶響。


    咕咚!


    一道巨大的浪花從河水之中一下噴湧而起,接著浪濤翻滾,自旋渦之中居然傳出一道低沉咆哮。


    嗷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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