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是真的開始後悔寫這個勞什子小說了,洗完澡也沒有用,鼻翼唿吸還是那種味道。不能說臭,是一種比較另類的味道,從你的鼻子一直到你的五髒六腑全是那種味道——你隻要唿吸一下,馬上就可勁地給你來一下子全身心的置換。絕對的不堪迴首,沒有法子繼續想啊!


    18歲的我就是飽受這個刺激。你還沒有什麽說的——你個小兵有他媽的什麽可以說的?!你不是特戰精英嗎?這點子苦都吃不了啊?但是我當時是寧願上前線也不願意跟豬仔大哥們混混的,這是心裏話。但是你是小兵就是服從命令——也許是我不夠堅決不夠特種兵的資格?但是我相信沒有誰願意跟黑色短鬃毛豬仔大哥們一起混混的吧?你總是有人類的好惡吧?是人就喜歡幹淨吧?我又不是變態啊?!


    但是我們,我們這幫子弟兄們,就是那麽一聲不吭趴在豬仔大哥們的肚子底下,唿吸著這種味道,絕對的一聲不吭。馬達就在我身邊也是一聲不吭。狗頭高中隊當然也在——但是我說過了他不能跟我們在一起相提並論啊!他天生就是喜歡這個的!這小子是真的沒有什麽反應的!我為什麽老是說這小子不是個東西呢?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是真的臉上沒有反應!當然我相信他也不喜歡,但是他是真的沒有任何厭惡的感覺,哎呀呀當時我就斷定這小子和我們長的不是一個腦袋。


    迴憶啊!我該怎麽迴憶啊!寫個小說容易嗎同誌們啊?!


    我們就這樣和豬仔大哥混混著來到二號前進基地。還真他奶奶的是個肉聯廠!——我下車的時候真的是對中國陸軍佩服得五體投地啊!肉聯廠居然你也能在演習的時候給發動起來?!來迎接我們的是個老板,40多歲,就那麽一揮手,我們就什麽都沒說跟他進去了。後來我知道他也是我們的前輩,但是不是狗頭大隊的,是前線的偵察大隊下來的老兵——何大隊跟他說借借地方用,你們說他能不答應嗎?


    我們就進了一個倉庫。絕對的黯淡無光。然後就是戰前分析會議,這個沒什麽可以說的,就是對著地圖——不是手繪的了,這迴真的是衛星偵察的圖片一大摞子加上極其專業的軍用地圖——講解突擊戰術。然後就休息等天黑啊!


    怎麽休息?演習就是戰爭你怎麽休息?脫光了洗澡再換個衣服啊?!開玩笑,這就是戰爭!——什麽叫枕戈待旦?我們就那麽穿著這種味道的衣服跟那兒休息,都睡不著,隻有狗頭高中隊跟那兒還真的著了——這小子該休息的時候絕對能休息。


    我就跟馬達靠在一起出神。馬達也睡不著,但是他是農村出來的,喂豬的活計也真的幹過,所以不是那麽難受,一會就迷糊了。我就自己出神。味道真的是難受極了,我沒辦法隻能在幻想小影身上的芬芳。我還能怎麽辦呢?


    我告訴你們我當時真的是鼻頭發酸啊!我幹嗎要來吃這個苦啊?!累就累了錘就錘了槍子挨就挨了,但是我為什麽要吃這個惡心的苦呢?!我的青春啊!我的應該在大學裏麵跟漂亮女孩在一起混混的青春啊!我的應該在大學校園的草坪上彈吉他唱校園民謠的青春啊!——將心比心地想想,換了你你受得了嗎?


    我在進入狗頭大隊後第一次產生一點點的動搖就是那個時候。隻是一點點而已,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你畢竟是個士兵了。你還是副班長了,雖然副班長不算個鳥,但是你畢竟要對自己的弟兄負責——他們都比我大啊,選我當副班長是為什麽啊?!你們以為在特種部隊當個副班長是那麽簡單的嗎?我是最小的兵啊!他們可都是士官啊!為什麽啊?!因為服氣我小莊鳥啊!知道我不怕死啊!知道我有頭腦關鍵的時候冷靜啊!知道跟著我不會死啊!


    所以,很快這種想法就消失了。我記憶中看到弟兄們在黯淡的倉庫中漸漸酣然睡去。站崗的弟兄兩個小時一班,就在倉庫的風扇邊上往外張望。我就那麽看著,沒有睡覺。我們弟兄就在那個味道中間睡覺——這是和平年代啊!我們為什麽吃這個苦啊?!要是戰爭我們絕對不吝這個,哪怕是糞池子我也敢下去啊,畢竟是命重要啊!但是這是和平年代啊!我們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一場演習而已啊!用得著嗎?——中國陸軍,是真他媽的狠啊!


    我當時的感歎就是這個。我18歲,你要求我的理性分析有多高呢?我相信換了你你一秒鍾都忍受不了,是個人就忍受不了啊!這不是罪啊!是折磨啊!在這種味道中一直穿著被豬仔大哥的糞便和排泄物浸透的衣服睡覺啊!不是折磨是什麽呢?


    ——這些小兵,他們曾經犧牲的,僅僅是汗水和鮮血嗎?在這樣一個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這些平凡的小兵,他們吃了這個苦有誰知道呢?——不是我亂發感慨,這是心裏話啊!我那時候剛剛18歲,在城市長大,就是農村長大的也不會沒事跟豬仔大哥那麽混混啊,那時候自己覺得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那麽大的苦啊!我不怕累不怕錘不怕挨槍子,但是我真的受不了這個味道啊!


    ——你們說,我們這些小兵當時是為了什麽呢?哎呀呀又有人不愛聽了,不過我真是想問一句,換了你,你受得了嗎?漸漸的我也慢慢睡去了。確實困了還是睡了。真的是惡心啊!睡了都是這個味道,都想吐啊!但是還是睡了——那個時候自己真的那麽賤嗎?還真是,就因為自己是個小兵。


    記憶裏麵好像是天黑以後,我沒有站崗,班長和副班長都不用站崗,因為要保持戰鬥骨幹的休息和睡眠。我們就起來了,然後就準備出發。已經是深夜了,我們就悄悄來到空無一人的工廠籃球場。


    然後就是領動力傘。動力傘就是自己帶個螺旋槳發動機的翼傘,這個東西背在身上你飛起來跟《紅警》裏麵的飛行兵一樣看著很酷,其實很難操縱的——現在也沒有幾個俱樂部敢玩這個的,一玩就真的有出事的。那傘是從一個箱式卡車拿出來的,我們就掛上。就相繼起飛編隊飛行。我們的目標就是貓頭大隊的林中基地。我前麵是尖兵我身後是馬達。我們弟兄在空中編隊飛行,夜色中你隻能聽見發動機低沉的嗡嗡聲。隱蔽隱蔽再隱蔽——就為了,最後的一擊。


    然後呢?迴得來嗎?看命了,真的就是看命了。我們就踏上奇襲貓頭大隊基地的飛行路程。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們弟兄什麽德性,就去玩玩紅警遊戲,飛行兵什麽德性我們那時候就什麽德性,隻是多了個傘而已。


    夜色中,我們一字縱隊就飛向貓頭大隊的基地。18歲的我心裏就想著:


    “抓住那個狗日的貓頭!”


    好像隻有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吃過的這種沒法子啟齒的苦。我還能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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