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是什麽?是一種打動你心的旋律。


    如何打動你心?你的迴憶中的某些敏感的神經,被旋律的情緒撥動。那時候你也許會哭,也許不會哭。但是你會傻傻地坐在那兒,很多畫麵就浮現出來。我不是個文化興趣高雅的人,雖然我也號稱是藝術學院畢業的,但是我還是喜歡流行歌曲。這一點我不偽裝,交響樂我也聽,但是不會有那麽多被打動的時候。我總是會為了一首流行音樂流淚,或者不流淚。但是就是那麽傻傻地坐著。


    譬如剛才,我就在聽《永遠到底有多遠》。我說我沒有哭,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是我真的沒有哭。因為我知道我一哭起來就抑製不住,我就沒有辦法往下寫。但是我必須寫,因為我必須把這些真實存在過的人,真實存在過的小兵們的故事講完。


    無論男兵,還是女兵。他們都是小兵。他們的故事,我不講,還有誰會知道?或者說,還有誰會去真正的關注他們?是坐在賓館裏麵編故事的人嗎?不可能,他們關注的不是小兵,是別的什麽。


    我不敢說我是小兵的代言人,但是我起碼是代表了我們那一群小兵。我們的愛恨情仇,生生死死,我都要如實地不加任何掩飾地寫下來,給他們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我要讓人們知道,小兵們到底是怎麽迴事。因為,我就是那麽過來的。他們是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愛人,我青春的全部世界。我們曾經在一起,無怨無悔地在一起。我閉上眼睛,睜開眼睛,都能夠看見他們年輕的臉。他們在對我笑。


    我就不能停下我的寫作。因為他們在對我笑,我的眼睛就是再疼再看不清,我的心口就是再疼再頂不住,我也要寫下去。我要告訴人們,我們的小兵是怎麽過來的。我沒有什麽使命感,隻是我應該做的。我不追求語言的華麗,不追求結構的完美,我隻追求我們的樸實,但是絢爛的青春在我的筆下重新再來一次,這樣,我也就不枉為文者這個狗屁稱號了。


    因為他們在對我笑,不在我的迴憶,就在我的眼前。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我的敢死的突襲由於實彈的介入,被加上了傳奇的色彩。甚至有的兄弟大隊都傳說我們狗頭大隊發明了一種新的閃躲戰術,可以躲避第一波的子彈——其實哪兒有那麽神啊?一個是我確實命好,加上身體靈活反應快,第二,就是天黑看不清楚,再加上帳篷裏麵的黃色煙霧很濃,基本上警衛參謀們都是盲人摸象,打著打不著再說,先給你逼退——全世界受過嚴格訓練的警衛都是這個心理的,也給你們普及一點軍事常識。因為在混亂的情況下擊中目標(尤其是視線被黑夜和別的什麽因素限製的時候)是很難的事情,那種所謂的中南海保鏢隻是電影裏麵的——就是先給你打怕了趕緊掩護首長撤,下一步往往不是他們貼身警衛的事情了。——所以,我是被手槍的彈雨擦著了一點邊而已,加上小菲喊得快,跑得快,一把就給我抱住了,警衛都是反應很快的高手,一見這個哪敢朝小菲開槍啊?!我這條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我住進軍區總院以後是外科主任師級專家親自給我開刀取子彈,按說這點子小傷不算什麽,都沒傷著骨頭。但是這是軍區副司令親自打電話交代的一定要全力以赴治不好就要收拾人,所以總院不敢怠慢,進手術室的全是專家伺候我這個小兵。手術當然順利,不順利那就麻煩了,就是個軍醫大學的高年級學生作這種取子彈的小手術也是易如反掌啊!何況是真正的軍醫專家了!


    沒敢讓小影在現場,雖然她已經是外科的護士,但是這種場合是絕對不能讓她進來的。她想進來也不行,一幫子女兵在小菲的帶領下就是給她按在手術室門口。她哭就大家陪著哭,她說什麽大家就聽著,她要是說不行不行小莊小時候在地上摔一跤都疼的哇哇哭我要進去看看,小菲就一把給她按在椅子上然後大家就都給她按住,她要是喊小莊小莊大家就警告她小莊在手術,他要是聽見了心髒一激動怎麽辦?正在麻醉呢!


    小影就不喊了,就哭。我是在昏昏沉沉中聽見小影喊我的。但是我無力張嘴。後來我被推出來的時候麻醉還沒有完全結束,我就被小影抱住了。我就看見她在哭,我還看見她的姐妹們的臉上都有淚水。——但是我沒有看見小菲。


    我當時沒有看見,但是我現在迴憶的時候看見了。是迴憶出現了偏差嗎?


    好像不是,我說過人在迴憶的時候會看見自己,不信你迴憶一下試試?這個科學原理是個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心理學家一定是有解釋的。我看見小菲孤零零地站在手術室的門口。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淚水。她抹了一下自己殘留的淚水,苦笑一下。然後默默地走了。她還能怎麽樣呢?這個世界不是屬於她的。


    你們說,她還能怎麽樣呢?


    ——我進了病房,都安置好了,女兵們都出去了。小影就陪著我。就給我削水果,細細地切成塊,然後一點點地喂我。就給我倒奶,在勺子裏麵一點點吹溫了,喂我。


    我就那麽傻傻地看著她,不敢笑,一笑傷口就疼啊!你們沒有中過槍不知道,開始的時候真的不疼,但是越來越疼,打了麻藥也真他媽的疼啊!我不是關老爺我沒有那麽牛,我就是覺得疼。


    小影就那麽陪著我,我困了睡著了她就那麽看著我。我的手和她的握在一起,緊緊的。她的溫暖就那麽傳遞給我,她的溫柔就那麽傳遞給我。我在夢中都美得不行不行的。現在想起來也美得不行不行的。


    什麽叫幸福?!——那時候是真他媽的幸福啊!我在迴憶裏麵還是可以看見小菲,就是在我睡覺的時候——也是真他媽的怪了啊?!難道說是我小莊現在學了導演編故事能力強了就自己想出來的畫麵?!不是啊?我確實看見了啊?這是怎麽迴事呢?我的迴憶裏麵是明明是看見了啊!我不知道怎麽表達,隻能忠實現在的迴憶。


    我看見小菲就那麽悄悄地從病房前麵不經意地經過。就那麽偷偷地看一眼。然後就走了。我就不知道她有沒有哭了。她喜歡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麽喜歡我?!她是誰啊?!軍區副司令的外孫女!多少小白臉軍官巴不得的老婆啊!我是誰啊?!一個小兵而已啊,還是個列兵啊?!我還比她小三歲啊!


    她是為了什麽呢?我當時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我當時也沒有費那個腦子,不像現在我經常周旋於不同的女孩之間,我那時候單純得要命,就是小影!沒別人了!這輩子就是她了!誰都不換!


    所以是真的沒有多想。多想我有個屁用啊?!又不現實!我也不敢啊!我怎麽可能對不起小影呢?!就沒多想。就是天天和小影在一起,還是在迴憶裏麵,我在睡著的時候看見小菲一次次地經過,一次次地偷偷看一眼轉身就走。


    我住到第三天頭上,漸漸可以坐起來了。何大隊就來了。人沒到聲音先進來了:“媽拉個巴子的這點子小傷就住院啊?!”然後那張大黑臉就進來了。小影正在給我喂奶,我趕緊想站起來,奶就潑了一身。


    “坐那兒!你們該幹嗎幹點啥!”何大隊一瞪眼我就趕緊坐好,我是真的服他。


    小影為什麽不愧是小影呢?就是她真的敢繼續給我喂奶!一個小列兵就那麽坐在床上,被自己的女朋友喂奶。上校部隊長不僅沒有生氣,還笑眯眯地看。完了還點頭。他點個什麽頭啊!我就緊張了。


    “都他奶奶的要來!大隊常委都要來!我就說,媽拉個巴子的都不能來!小莊這點子破傷在前線算個蛋子啊?!我代表就行了!”何大隊就說,“我來還是要批評你!違反敵後作戰原則!沒吃過蘋果啊?81槍沒打過啊?怎麽稀罕那個玩意呢?有什麽好吃得好耍的?所以,我宣布給你一個處分!”


    我就含著奶點頭:“是,我知道錯了。”


    小影不說話,就是把奶杯子往桌子上一敦,眼淚就吧嗒吧嗒的。何大隊就嘴角想樂。


    “人都這樣了,你們還惦記著處分他?!”小影語氣就比較厲害了。


    何大隊就不笑了。


    “小影!”我趕緊說她。小影不說話,一轉臉就抹眼淚。何大隊就哈哈笑了,我不知道他笑什麽,就更緊張了。何大隊就對著小影的背影認真地:“姑娘!你給我記住了!——你這麽做就對了!他就是你的男人,你就是他的女人!他好也罷歹也罷你就得跟著他護著他!別人說他你就要敢摔臉子!別人誇他你要敢罵他!讓他頭腦清醒!——我最見不得的,就是見了首長就滿臉是笑恨不得把自己男人說得狗屁不是的家屬!那不是女人,不是老婆!是想幫助他升官的!——你就要這麽做!你什麽時候不這麽作了,我何某人就要瞧不起你了!因為你就跟那些女的一樣了!就惦記男人立功受獎有個好職位!那你就配不上是一個男人的女人了!你就變了味道了!”


    這話我當時就聽蒙了。小影也蒙了。——我18,她20不到,你們說聽得懂嗎?


    但是何大隊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態度很認真。很多年後,我在接觸了很多事情之後,我才明白何大隊的意思。我再看看,真的沒有真正的女人了。這話說著難聽,但是你們自己尋思吧。


    什麽叫真正的女人呢?何大隊的話,絕對是句句應該用“子曰”的形式記錄下來供後人警醒的。小影是沒有聽懂,但是起碼知道我們大隊長不是對她發脾氣。再不懂也知道話裏有誇她的意思啊,她又不傻。她就趕緊站起來擦擦眼淚轉過身,歉意地:“首長……我態度不好……”


    何大隊就笑:“小丫頭片子我跟你計較啊?你問問你男人他那時候叫我狗日的大隊長我生氣沒有?”


    我就不好意思了:“何大隊,我……”


    小影也不好意思,何大隊一口一個“你男人”,換了哪個20不到的女孩好意思啊?臉就紅了。何大隊還在迴味:“還是帶你這個狗日的小雜種在山裏耍好玩啊!現在我叫你去,你還敢那麽跟我耍嗎?”


    我就搖頭,是真的不敢了。何大隊就不說什麽了。小影就拿椅子:“首長,坐。”


    何大隊就座:“行,還是知書達理啊!”


    小影就不好意思了,善意的小諷刺她還是聽得出來的:“首長,瞧您說的。”


    何大隊就說:“我來,還有一件事情。”我就聽著。


    “你的三等功批下來了。”我一聽就傻了,先處分後給功?!


    “本來大隊常委想給你申請二等功,但是我說不行!這點子破事就二等功,以後真打仗了怎麽辦?我們怎麽給戰士評功?帶兵要嚴!不能這麽小就翹尾巴!”他說。我就點頭:“我那個三等功就不要了吧?”


    說實話我是真心的,因為三等功在我眼裏沒什麽大意義。我也不用拿這個功找工作啊?我學還沒上完呢!當兵隻是一個過程而已,至於以後我真的沒有想那麽多。


    “你端掉一個戰區司令部,收拾了5個將軍,三等功還是要給的!”


    我就笑了,真是的啊!連我們軍區副司令在內5個將軍啊!這種鳥事不是誰都可以幹得出的啊!把自己的軍區副司令和他的戰區指揮班子給端掉了啊!我小莊在狗頭大隊絕對是鳥一把了!我敢說多少年也沒有人比我鳥!看他狗頭高中隊見了我怎麽說!


    “還有一件事情,我個人希望你考慮一下。”何大隊看著我說。


    我就認真聽。


    “想參軍嗎?”他看著我,極其認真地說。


    我一怔:“我現在不就是軍人嗎?”


    “我不是說這個。”何大隊說,“我是說你大學畢業以後,想參軍嗎?”


    我還是沒有明白,那是什麽意思啊?我不是當過兵了嗎?


    “迴來,當帶兵的幹部。”何大隊的態度是很認真的。


    我這迴明白了。我靠!在這個狗日的狗頭大隊當幹部啊?!也就是說我大學畢業以後還要在山裏一貓就是起碼10年!我一下子就蒙了。不會吧?真的蒙了,轉不過來了。


    “好了,你考慮考慮吧。”何大隊就說,“不用現在迴答我。”


    我隻有點頭,我是真沒有這個想法啊!天地良心!我小莊當兵就是誤會,當偵察兵就是大誤會,當特種兵是天大的誤會,還要當特戰軍官?!那不是誤會到家了嗎?!這個世界還有天理嗎?!


    我腦子亂作一團。小影就給何大隊倒水。何大隊就跟她說話,問哪兒人啊多大了什麽的這種老一套的談話。小影就跟他笑著說話,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一直都是,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何大隊誇她,她就對何大隊禮貌。話聽不全明白但是意思是明白的,就是誇她是個好女人唄!——那時候的女孩,就喜歡聽這個!跟現在的不一樣啊!


    我的腦子就在合計這些事情。特戰軍官?!那不跟狗頭高中隊混為一談了嗎?!以後菜鳥們不就叫我狗頭小莊了嗎?!我還沒明白過來,小菲就風一樣進來了:“何叔叔!您來了啊!”


    何大隊就笑:“還說找你耍呢!你就先來了!丫頭,什麽時候再帶你那幫子女兵進山耍去!這迴我讓他們帶你們去好看的地方,劃船耍,上迴去的不算,那是破山!——你不知道啊,你們得來,得常來!這是提高士氣的一個辦法啊!”


    小菲就笑:“何叔叔,瞧您說的!我們哪兒有那麽厲害啊!”


    何大隊哈哈樂:“我告訴你啊!你給我們戰士下命令比我好使!我下他們是不敢不聽,你下是他們不願意不聽就喜歡聽!哈哈這跟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就沒德行了啊!不說了——小莊你給我聽著啊,我跟她們說的不準迴去亂傳達去啊!都不安心訓練了!還有啊,影響不好啊!你明白?!”


    我還在蒙著:“啊?是!”


    何大隊就跟小菲小影打著哈哈,我就跟那兒考慮何大隊的話。我能不考慮嗎?!他是何大隊啊!是我們的上帝我們的靈魂!但是,我能不猶豫嗎?當兵是我的錯誤,我隻是喜歡和我的弟兄們在一起而已啊!做職業軍人?!真的做職業軍人?!我是學導演的啊!真的是心亂如麻,我隻能用心亂如麻來形容啊!這都叫什麽事情啊?!——我,小莊,大城市的大學生,學藝術的,學導演的,到特種部隊當特戰軍官?!


    你們覺得,換了你們,心裏能不亂嗎?!我還沒合計過來呢,何大隊告辭了。我堅持要起來送,小影就扶我到門口。何大隊就揮揮手,別送了,我就看見他寬廣的穿著陸軍軍官製服的背影漸漸地下樓了。真爺們下樓的時候也山響啊!


    一步步,敲在我的心裏啊!


    我該怎麽辦?!我是真的在思考啊!——這是我第一次在認真思考我的命運我的選擇我的未來。我以前真的沒有這麽思考過。但是,我現在不能不思考了。我還在想著,小影就說:“小菲,我得去洗個澡了!好幾天沒洗澡了,你就陪這個黑猴子了!你替我看著他!省得他到處亂跑,勾搭別的女孩!”


    小菲就哈哈笑:“我看得住他啊?!他現在可是全軍聞名的特戰精英啊!”


    “狗屁!”小影敲我腦門,“就你還精英呢?”


    我就嘿嘿樂,我願意讓小影呲叨我,有時候人就這麽賤。小菲還笑著呢,小影就真的走了。我當時18歲,也沒有想那麽多,但是我知道女孩3天沒有洗澡是很難受的事情。我就想小影是真的要去洗澡了,就沒往別的地方想。但是跟小菲單獨在一起我不自在。確實不自在,怎麽可能自在呢?


    我看小菲一眼,小菲還笑著。我就看著她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慢慢地消失了。我沒敢說話。小菲就扶我:“走!進去吧!”


    我趕緊說:“我自己能走,腿沒傷著。”


    我就自己進去了,坐在床上,確實局促不安。我怎麽跟小菲說話呢?!小菲大大方方站在我的麵前,雙手插在白大褂裏,就笑:“你怕什麽啊?”


    “我怕?我不怕啊!”我就說。


    “那你流汗幹什麽?”她就說。


    “哦,屋裏熱。”


    小菲就一笑:“你別瞎想,你不了解我。我是性情中人(我當時第一次接觸這個詞),想哪兒是哪兒。我就是看你可憐,我沒有弟弟,你做我弟弟吧。”


    我就點頭,這時候是真的不鳥了,鳥不起來了。


    “弟弟?”小菲就奇怪地笑,“姐姐委托你一件事情。”


    我就點頭,說什麽我都得答應啊,我惹不起她啊!


    “好好對小影。”小菲說,“她是為了你才轉的外科的。”


    為了我?我就一蒙。


    “你們特種大隊是24小時待命的快速反應部隊,隨時可能投入戰鬥。”小菲認真地說,“雖然沒有戰爭,但是一旦有戰爭,你們就跑不了。小影怕萬一,你真的上去了,她在後麵幹著急。她說你為了她參軍的,不能讓你一個人上去,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就蒙了——其實,軍外的人都覺得戰爭很遠,但是軍隊忙活的就是這個事情啊?!我們也知道沒有戰爭,但是天天都是準備打仗啊!所以,戰爭的陰影其實在野戰軍還是比較濃的,沒有什麽特別的定義誰就是敵人了,不是那麽迴事——你是野戰軍就是打仗的,這就是你該幹的事情,所以你就要考慮戰爭——時間一長,精神就容易一直繃著這根弦子——換了你,你天天在快速反應部隊拉戰備試試?!你的精神也得有變化!


    “她說,如果你上去了,她就第一批上去做戰地護士。”小菲看著我說,“如果你受傷了,她就照顧你;如果你殘疾了,她就陪著你一輩子;如果你犧牲了,她就自殺。”


    我一下子震了,我抬頭看小菲。小菲點頭:“她認真的。”


    我的淚水就下來了。小影,我的小影……漂亮的柔弱的任性的小影,一個20歲不到的女孩,就因為她的男友是個軍人,她也是個軍人,所以,她就要在心理承受戰爭一旦來臨的陰影。而且,準備了死亡的最壞打算。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我就那麽默默地流淚。小菲把手放在我的頭上:“弟弟!好好對她!”


    她也是忍著眼淚,轉身無聲地走了。我一個人坐在那裏,很久很久。小影洗澡完了,進來了:“小菲呢?”


    她看見我在流淚:“怎麽了?”


    我一把抱住她哇哇哭了。小影著急地:“怎麽了?你怎麽了你?黑猴子?!”


    我抬起頭大喊:“我愛你——”


    聲音很響,我喊番號喊出來的嗓子,我相信全總院沒有聽不到的。記憶中我聽到迴聲,一聲聲“我愛你”在走廊裏麵迴響。也在我的心裏迴響——我一生,就對小影一個女孩說過這三個字。而且,就那麽一次。


    小影呆在這個迴聲中。小影的眼淚慢慢地下來。她緊緊地抱住我。她的手摸過我的淚水,帶著笑:“傻樣!”


    然後,淚水吧嗒落在我的臉上。我緊緊地抱著小影。緊緊地,我緊緊把她抱在我的懷裏。緊緊地,我緊緊把她抱在我的心裏。從此,再沒有離開過。


    小影的淚水,吧嗒吧嗒落在我的光頭上。


    我愛你。我後來從來沒有對任何女孩說過。這三個字,不是那麽容易說出口的。因為,是愛,不是喜歡那麽簡單的。是愛。你知道是什麽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猛並收藏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