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橙緊蹙眉心,渾身不受控製地起了層雞皮疙瘩,不敢想象山柏的左眼竟然會是阿真弄壞的。


    山柏慢吞吞地起身,道:“我告訴你這個,隻是想讓你明白,阿真並非是你想象中的完美父親,你就算找到了他,他大概率也不會跟你相認。”


    “到時候你所見到的一切都會顛覆你的想象,沒有足夠強大和堅韌的內心,你是接受不了的。”


    本以為小姑娘聽到這裏應該就會麵色犯難地打退堂鼓了。


    沒想到許橙卻站起了身,她朝山柏一笑,柔和堅定地說道:“無論前麵有什麽,都得親眼看過之後才能下結論,不是嗎?”


    “所以山柏大叔,你想怎樣考驗我就盡管來吧,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隻要找到阿真她就可以迴到現實世界了,而且在這個過程裏每一次發動技能她的財富跟名氣都會增加,鬼才要放棄呢!


    山柏定定地看著許橙,仿佛透過她看向了另一個人。


    他匆匆移開視線,推開書房的門,臨走之前說道:“你先留在這做我的助手吧,等時機到了,我會把我知道的阿真所有的事都告訴你。”


    許橙乖巧點頭,“沒問題!”


    來補習班上課的小孩子年齡大概都在七八歲,都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


    隻有一個叫紀靜女孩子已經十五歲了,在旁邊的魚店打工,閑暇時會過來旁聽。


    許橙的工作就是在山柏上課前幫他準備資料,檢查小朋友作業的正確率,然後打掃衛生什麽的。


    一群嘰嘰喳喳虎頭虎腦的小孩子裏,年齡突出,穿著圍裙身形微胖的紀靜就顯得格外顯眼。


    許橙不免多注意了她幾分。


    她發現紀靜性子很木訥,數學課上的方程題算了好幾遍都沒算出來,卻不敢舉手問老師。


    “這裏,你把這個數字移過去之後負數要變成正數。”許橙走過去,彎下腰看了一會之後輕聲提醒道。


    紀靜隔著厚厚的劉海怯生生地望了許橙一眼,然後埋下頭擦去了自己剛才寫錯的部分。


    旁邊一個調皮的小男孩見狀,笑嘻嘻地湊過來,用很大的聲音唱起來:“紀靜紀靜像頭豬,渾身魚腥臭烘烘!”


    周圍的小孩子聽到了頓時哄笑起來,響亮的聲音像一根根尖刺紮向紀靜。


    這個年紀的孩子或許根本都不知道他們的話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他們隻是覺得好玩,便肆無忌憚地嘲笑別人不足的地方。


    “安靜下來!”正在板書的山柏聽到聲音,皺著眉拍了下黑板。


    他讓剛才唱歌的小男孩給紀靜道歉,小男孩聳聳肩,飛快地朝紀靜說了句對不起之後就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桌上的鬧鍾響了,提醒他們下課時間到了。


    小孩子們一窩蜂地跑到別處玩起來了,隻有紀靜還坐在原地,垂著頭一言不發。


    山柏扶著腰歎了口氣,不知該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說些什麽。


    紀靜來這上課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除了第一次來的時候給他送了三斤魚幹之外,從來沒有跟他交談過。


    魚店不忙的時候她就帶著本子和筆過來,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地聽課,往往到離開的時候也聽不到她說一句話。


    山柏也嚐試過跟她聊天,可得到的從來都是嗯、哦這樣的迴答。


    久而久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拿紀靜怎麽辦了。


    正頭疼呢,就看見許橙輕輕坐到了紀靜的旁邊。


    許橙先是看了一眼她先前算不出答案的那道題,確定答案正確之後由衷地誇讚道:“算對了,看來你還是聽聰明的嘛。”


    紀靜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我...我很笨的,很多時候連七八歲的小孩子都比不過。”


    許橙撐著腦袋若有所思。


    山柏眯了眯眼,想看看許橙會說些什麽,沒想到下一秒許橙就長歎一口氣,憂愁地說道:“確實,別人兩分鍾就算出來的題目你足足算了一節課呢,而且結果還是錯的。”


    紀靜肉眼可見頭垂得更低了。


    “不過這又怎麽樣呢?”許橙問。


    許橙坐正扶起紀靜的腦袋,讓她看著自己。


    “別人做題比你快怎麽了,一開始方法錯了又怎麽了,你最後不是也算出答案了麽?”


    她輕輕撥開紀靜擋住眼睛的劉海,露出她還算端正的眉眼。


    “不要因為別人比你聰明就否定自己,你已經很厲害了,能擠出時間堅持來上課,即使走得慢也還是一步步一點點前進著,人要跟自己比,隻要比昨天的自己多學會了一道題目一個字,你都是了不起的。”


    許橙水潤清亮的眸子彎了彎,長長的睫毛羽毛似的煽動心弦,“你要相信你就是最棒的,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打不倒你。”


    山柏看到紀靜第一次掀起劉海露出完整五官的樣子,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許橙。


    沒想到她還挺會安慰人的。


    紀靜默了半晌,才小聲地說道:“謝謝......謝謝你。”


    “沒關係。”許橙仿佛看到青春期時成績差又壓力肥,滿臉爆痘在學校都不敢抬頭的自己。


    要是當初有人告訴自己這些話,自己應該就不至於自卑到高中三年沒有一個朋友吧。


    她聳聳肩,不再去想這些事。


    算了算了,現在把這些話告訴紀靜也不錯,至少她的青春還沒成為過去時,還有改變的機會。


    紀靜隻在補習班待了一會就迴魚店繼續幹活去了。


    許橙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才下班,山柏本想留她吃一頓晚飯的,可朵朵想吃紅泉做的雞蛋茶,吵著要拉許橙趕快迴家。


    許橙隻好跟山柏下次再約,跟朵朵往家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路邊猛地閃出一個圓墩墩的人影。


    許橙下意識把朵朵往身後藏了藏,看清麵前唯唯諾諾的人是紀靜的時候才鬆了口氣。


    “你怎麽在這啊,嚇死我了。”許橙捂著胸口說。


    紀靜從身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東西遞給許橙,道:“鹹魚幹跟魚露......都是新鮮的,很...很好吃。”


    許橙這下總算明白她守在自己迴家必經之路上的目的。


    “聞起來好香啊。”她接過紙袋,對紀靜說道,“謝謝你啦。”


    紀靜眼睛短暫的亮了一下,隨後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連忙說道:“不用客氣的。”


    許橙朝朵朵使了個眼色,朵朵接收到後跑過去拽起紀靜的手,熱情地邀請道:“這麽晚了,姐姐你跟我們一起迴家吃飯好不好啊,房東阿姨做的雞蛋茶可好吃了!”


    紀靜慌得不行,臉瞬間漲成了紅色,“不用了不用了。”


    許橙走過去牽起她的另一隻手,道:“離得很近的,就在順喜公寓2801,吃完飯我送你迴家好不好啊?”


    沒想到一聽到公寓地址,紀靜整個人又突然安靜下來。


    “2801?”


    “對啊,怎麽了嗎?”


    紀靜抿著唇,過了好半天才弱弱地來了一句:“我租的房子,就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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