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宮道盟大會匆匆告止,最後的一場鬥法自是已然不必。


    周洛與玄衣衣又進了一次玄天宮的秘密所在,太上長老玄心道人所在的上古遺秘之地。周洛再見到了老怪,短短時日不見,老怪竟大變模樣,不但是雙臂齊全,光腦袋下的身子也恢複了不少,已經到了齊腰的部位。


    周洛與玄衣衣到來之時,老怪正與玄心道人對弈。這令周洛實為難以置信,老怪這廝居然會與玄心道人對弈。果不出周洛所料,老怪是每局必輸的。


    “太上長老。”


    玄心道人略微頷首,兀自不言,玄衣衣到了玄心道人身邊坐定,周洛隻得佇立著等候。玄心道人極快地將老怪斬落,這才揮手拂袖收了殘局,輕笑道:“可是為了玄天宮之變而來?”


    周洛也坐了下來,正色道:“正是,求太上長老賜教。”


    玄心道人卻搖首道:“玄天宮之事,已不屬貧道掌管,前番置喙,已是逾矩。如今有事,自有宮主與諸峰執掌真人謀定。”


    周洛不由訝然,隻好說道:“太上長老,天州李氏,竟對北地用兵了呢。”


    玄心道人索性連眼睛都閉了起來,須髯微顫,說道:“貧道早知會有今日,周洛,可是那李氏有人曾與你糾葛,欲要你代為傳聲,助他謀事?”


    周洛真正是震驚了,怔怔片刻:“太上長老竟能算無遺策,畫圓無缺麽?”


    確實是有天州李唐皇族之人,曾經與周洛有所糾葛,欲要他代為引見正元子。而且,那人還是李唐皇室的廢太子,代價便是將其奴仆鬼伊交由周洛處置。


    玄心道人道:“天州皇極升騰,龍氣招搖,數萬年未有之勝狀,那李唐皇帝又是個不能安分的,若不用兵起事,才是稀奇。不過是貧道未曾料到,此人非但自己練就皇極元神,幾近大成,更是蓄有得力麾下,一枯一榮,端地是厲害。”


    周洛聳然色變道:“無人能敵麽?”


    玄心道人頷首:“西方紫羅教主尚且殞命天州,何況旁人。”


    周洛登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那荊無生教主,說是去往天州,擒了唐皇,難道竟已經死了?”他雖是驚疑,然而既是玄心道人言之鑿鑿,又如何能夠假得了?


    以玄心道人之心境修為,就算是身在這上古遺秘之地,未知何處虛空,但是天玄世界種種變故,都在他一念之中。若是荊無生教主隕落在天州,這等人物的生死,自然是氣機牽引,能夠察覺。若荊無生當真已死,待得出去時,怕是正元子等人也都感知得清楚了,自可驗證。


    周洛不知如何是好,隻好歎息道:“隻是宮主與師尊叫弟子來見長老,向長老問計。不知為今之計,又當如何?”


    玄心道人凝久不語,片刻之後,方才喟然一歎,道:“順天應勢,自然而然。”


    周洛肅然道:“弟子明白了,必會如實傳達。”


    他甚知進退,當下俯身施禮,站起身來,便要離去。玄心道人卻道:“衣衣便暫在此罷。”


    玄衣衣目光有些迷漫,不知是在想些什麽,隻對周洛點了點頭。周洛隻得自己離去。


    周洛自在玄天宮大殿之中,向玄真子宮主等人傳達了玄心道人的原話。


    玄真子等人無不眉宇緊促,一時間竟不明所以。


    真一仙姑歎息道:“連荊無生也隕落在了天州皇城之上,那李氏怕是大勢已然蓄成,我方才略微推算,當今李唐皇帝的皇極元神正.法,竟是到了登峰造極,我也算計不出真實麵目的地步了。”


    天雲道師厲色道:“無論如何,我叢雲道觀,必將遏製李氏!”


    玄真子蹙眉道:“太上長老的法旨,是順天應勢,自然而然。”


    摩羅道一行早已離去,若是摩羅道主在此,必已勃然大怒。當下,卻是梵天大師作疾色道:“天意大勢,即是不生禍患,不釀兵災。李氏當天下方定一甲子之時,便如此野望勃勃,未來禍患,恐怕不小。”


    這時,正元子一震道衣大袖,作色道:“無論如何,我玄天宮行宮遭到屠戮,必是那李氏所為!既然如此,李氏已與天下道門決裂,還有甚麽道理可講?索性大舉進發,廢了李唐皇室,另立人主!”


    正當是時,忽地有玄天宮弟子稟告入殿,呈遞上來一卷金絲帛書,說是由天州傳遞而來。


    玄真子接了,一眼看罷,便連兩道蠶眉都飆直了起來。正元子虛手一攝,抓了帛書來閱,一眼掃過,一時驟然立起,雷霆震怒:“猖狂!猖狂!好個猖狂的李氏小兒!得人主之位,因而蓄養元氣,數十年練就皇極元神,如今竟作起大來,要設皇極尊天道,他作教主,舉凡天玄修道宗門世家散修,俱都服膺,拜入其道統門牆之下……,狂妄!狂妄!”


    玄天宮大殿之中,登時一片驚天怒喝。


    天雲道師暴起厲吼:“猖狂小兒,合該當死!劈屍萬段,萬劫不複!”


    叢雲道觀諸多高層人物,紛紛怒喝附和。


    正元子將這卷帛書傳遞出去,與眾人觀看,一麵說道:“哼,李澤.民小兒說了,凡不順服者,皇極尊天道座下枯榮二使必將親自前去,逐一剪滅!當此之時,怕是同樣的帛書已然傳達到了真一門,叢雲道觀等處了。諸位門下,必是不會屈服的……”


    真一仙姑等人聳然震驚。


    不多時,略作對策算計,便自都紛紛散去,這一度道盟大會,自此便算是已草草收場了。


    周洛滿麵憂慮之色,正元子悠然道:“山雨欲來,風先滿樓啊……”


    ……


    遙遙天南邊,鏡湖曉月仙。


    東土南方,過湖州、原州地界,長天靖明,再往南去,便是南疆,又謂之為天南。天南之南,是為大海,大海之上,直通傳聞之中的極南海上蠻荒之地。


    天南地界,氣色又有不同,群山起伏,險峻多姿,那無盡延綿之中,忽有一片無邊大湖,倒影靜瓷般的高天,便恍若一片明鏡鑲嵌在大地群山之間一般。


    大湖方圓數萬裏,湖中點綴許多零星島嶼,星羅棋布,布列陣勢,倒轉虛空,扭曲光影,掩映起來,其中卻是一片漫漫諸島,建起高閣軒欄,架起如龍長橋,通聯一體,宛如迷宮。


    這所在,正是仙氳飄渺,萍蹤掠影,好個仙道福地洞天。


    這正是天南真一門。


    今日真一門掩護門派的五行真一神位大陣,架起得嚴嚴實實,內中有眾多修士,駕馭飛劍寶光往來不絕,占據大陣諸多睜眼方位,竭力催動了大陣。


    顯然是真一門已經接引到了真一仙姑從玄天宮傳達迴來的符詔,更接到了天州李氏下達的旨意。


    “就要……來了。”


    大陣之中,一名身裹紫金甲衣,仿佛一尊戰將般的虯髯老者,目光沉凝,注視北方,淡淡說道。


    “大長老,那天州皇室李氏,不過興起一甲子,如何能夠擁有偌大力量,不但是向北用兵,更是膽敢向我真一門,還有其他諸多道門世家叫板?如此大逆不道,難道當真是不知死活麽……”


    這位虯髯甲衣老者,乃是真一門楚門之首,真一門大長老,楚狂人。


    真一門中,正如玄天宮有諸峰劃分一般,真一門內也劃分諸門,除卻為首的真門之外,最為強大的便要屬楚門。真一門門主率門中精良去往玄天宮參加道盟大會,真一門中便有楚狂人大長老主事。


    楚狂人大長老冷肅說道:“東土之地,天玄地氣主脈之所在,曆來皇朝都是天玄世界之正統。若非是諸多道門壓製,亙古以降,怕是天玄大地早已一統,曆來皇朝,雄心勃勃的帝王也不在少數,想要壓服修道界,為皇朝效命者也不乏其人。當朝皇帝並不是開先河者,隻是這一次,地脈氣運似是凝於李氏,來勢洶洶,此人有頗多助力,大有當真要一舉收服天下,無論凡夫俗子,還是修道之士,都要拜服皇極的氣度……”


    唿啦啦,轟隆隆。


    北方天際滾來漫天黃雲,有人聲長長傳達而來。


    “天南楚狂人所言極是,極是。當今陛下,有大氣運,大意誌,大神通,必將一舉囊括宇內!真一門立刻向我皇極尊天道教主,大天玄一統皇帝陛下效忠,來日好處不可限量……”


    那楚狂人大長老,還有諸多真一門高手紛紛變色。便有一名真一門大長老,乃是真一門下朱門之主,喚作朱頂真君,在天玄修道界也是聲名赫赫的人物,即刻怒喝道:“你便是那李氏小兒的破爛道統的什麽使者?何敢在我真一門猖狂!給本真君下來吧!”


    這真君滾圓的身軀,頭頂一撮朱紅長毛,滿臉煞氣,當下咆哮一聲,張口便吐,立時漫空朱赤烈火飆射而出,在真一門上的五行真一神位大陣之中一轉,便入了南方火行神位之中,即刻一暴,化為了一尊遮天蔽日的烈焰大手,仿似能將天上大日都一把擒拿了下來般……


    唿啦!


    北來的黃雲之中,踏出一名矮瘦道人,著黃袍,執拂塵,略微一掃,劈裏啪啦,漫空烈焰潮退而去,卻有千百萬根黃色絲絛從這道人拂塵中射出,直卷入了五行真一神位大陣之中,不偏不倚,直卷那朱頂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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