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道裏,微陽略過高窗,衝散這緘默的空氣,映射出些許生機。


    走在半道上,百部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腦海開始繪構一幅圖像:


    “寂濱 白發 但是他討厭白發 本質是討厭自己 這會讓他聯想到過去”→“所以他喜歡把頭發染成其它色 即使他知道這是虛假的謊言但也會選擇擁抱,這樣不會太痛苦”→“但染發劑對頭發不好(稍加思索)儲存室好像專門研發染發類的藥物”


    想到這些,百部就默默走到了四樓…


    不多時,拿出染發劑,關上房門,關上燈,走迴進步病房,跟安塔簡單說了一下想法,安塔也隨之配合,撩發噴染、推背立身染後發…


    處理完這些,百部順帶把“調魂令”研磨成粉,放到一杯溫水中攪渾,並在安塔的協助下喂給了寂濱。


    之後便是照常工作,但把染發劑給了安塔,語氣平和的叮囑道:


    “這個叫‘撫神香’是療養師的好幫手,散發的氣味能讓人心神安寧…”


    “‘調魂令’能讓他暫時忘卻過去令他傷痛的記憶,他這麽些年就是這麽過來的。所以等醒來的時候,盡量別跟他‘伊雷斯’的事情。”


    ……


    又過了一會,一位身穿童報服,束著單馬尾的金發小女生就走了進來,肩扛挎包,長得倒挺機敏可愛,將今日份報紙放進緊挨床頭的櫥櫃側袋裏就走了。


    收養孩童也是巴別塔的工作之一,但大多也不是白養,大部分都願做些小體力的工作來換取在這裏生活的“薪酬”


    報童隻是其中之一,有的認字的會講些小故事,因為孩童象征著美好與希望(某些熊的除外),大多都是中老年這個年齡段的人聽;稍微大些的會讓孩童跟自己玩些遊戲,例如拚圖、玩具、角色扮演;也有些負責物資搬運,不過也都是些小型,沒什麽重量的;不過也有較為奇怪的一類人,嘶…就…就喜歡被女性孩童“罵跟羞辱”?


    ……


    作為黑暗時代的遺民,安塔對現在世界的運行邏輯充滿了好奇與探索欲。


    便取出袋內的報紙,一開始有些看不懂,但根據以前學習過的文字進行演化也能從模糊變的清晰。


    《酒後日報》


    “震驚!一男子深夜闖入女子家中,事後竟讓女子抱褥痛哭,真相竟是…”


    “!”安塔頓時眼前一亮,寧靜的目光被注入了激動。


    現在這個紀元都這麽刺激了嗎?


    以前安塔也有幸看過些許書籍,有涉及“禁忌禁果”的,以及一些…雖說最後都被自己嫌羞恥就給扔了,但仍印象深刻。


    嬌嫩的臉頰泛起一股緋紅,猩紅的眸子環顧了下四周,見無人,稍作平複下心情,順著標題,順著黑白圖像,往下看:


    “近日,一男子闖入女子家中,趁著女子熟睡,竟走到其耳邊,說著‘張三殺了你全家,張三殺了你全家……’時後據當事人迴憶,還分別從正上方、左側、右側、反麵、床底…等地方去暗示,從而讓對方在夢中做出相似夢境。”


    “唔…這也不至於讓人抱褥痛哭啊…”


    安塔疑惑的,順著日報繼續往下看:


    “事後查清,張三竟是她愛人!”


    “嗯??”歪著頭,挑著眉,些許困惑,繼續往下看:


    “十三年前,當事人還是還是秋水市有名的名門望族,卻在一夜之間被滿門抄斬,全家僅剩其一人!而殺害她家的兇手,正是張三!但經警方調查,該女子已為張三生了一兒一女,後續故事如何?敬請期待!”


    “……”緊皺著眉,閉著眼,右手抽出,拇指、食指揉捏內眥。這故事有些狗血啊。安塔內心獨語。


    片刻後,睜眼,重新張開報紙,略掃一眼,看看有沒有什麽正常的,掃到右側第三條的時候,對方實力出圈,吸引了注意:


    “你的女朋友喜歡咬你嗎?”


    “唔…”安塔默然扭頭看向了寂濱,心髒跳動的頻率稍有增高,隨後又有些心覺刺激的迴看日報:


    “心理研究發現,女生依賴你時就喜歡咬你,因為咬男朋友可以獲得安全感,同時表達占有欲…”後麵的內容安塔也是懶得看了,心裏很想吐槽“標題黨”但奈何就是找不到匹配的詞匯。


    捋了捋腦子,抱著最後一絲幻想,往下看了一眼:


    “以前我們班長她也天天這麽咬我,但是現在我也是女生了啊…”


    “嘶…”每個字我都認識,但組合到一起怎麽就看不懂了呢?安塔腹誹了一句。


    索性也是折疊放好放迴去不看了。


    來自黑暗時代的“老古董”可能跟不上現在時代的節奏洪流了。右手扶著額頭,合著眼,輕歎一聲,神情稍有憔悴,仿佛老了十多歲,像一個憂愁的老婦。


    ……


    又過了一會,方才那位報童又再次推門而入,可為迅疾如風,劫掠如火,安塔也才多看兩眼,又一疊報紙放在了袋子裏。


    “唔……”看還是不看呢?右手大勾摸著下巴,稍加思索,片刻後還是拿了起來。


    興許…大概…可能…也許…應該…說不定…不一樣呢…?


    抱著些許幻想,兩手各拿一邊,張開報紙,這次的報社是“米飯日報”嗯……不是酒後日報就能看。


    這次報紙的內容還算正常,少許的廣告留信與聯係方式,大多的家常,夾雜一些人生道理。


    ……


    又過了一會,門栓悄然一擰,推開一絲門縫,碧綠的童眸透過縫隙看向其內。


    “?”安塔注意到了這點,默然將報紙提上來一些,遮住麵龐,時不時放下報紙偷瞄幾眼。


    片刻之後,對方推門而入,拘謹小心的環顧四周,但因身高緣故,隻能看到房間的白牆與門旁側櫃,以及窗簾上白簾。


    默然深入些許,但剛步入房間,身後的門卻忽然迴拉自鎖。


    “嗚…~!”女孩忽然被嚇得一激靈。


    “小朋友~來這裏是想做什麽呢?~”輕巧調戲的聲音傳來,一道“偉岸”的身影自右側方走來。


    ……


    坐在床邊,一臉貓笑,略帶囂張傲慢,好似那雌xx,兩手揉捏女孩兩頰,感歎好軟。


    暖藍色調的散發,同色瞳,身高模樣看起來五六歲,臉龐微胖,相貌軟糯,性格溫良,膽怯,身穿報童服,比方才的小妹妹多了一頂報童小帽。


    女孩被這麽欺負也沒敢吭聲,就挺害怕的。


    看著對方這副快哭了的模樣,安塔也是點到為止,放她下去:


    “好了好了,不鬧了。小朋友,你來這裏幹什麽呀?”


    “找…找寂濱大哥哥。”怯弱低聲略帶一絲哭腔的迴答。


    話音剛落,不久前送報的金發女孩已兩手撫在門邊,鬼鬼祟祟的……


    伴隨時間推移,人數開始漸漸增多,甚至可以說,隻要是沒事做,或者做完事的,都會來這裏看望床上的傷員。


    這就讓安塔有些鬱悶了,苦笑著,向著她們揮了揮手道:


    “好啦好啦,想進來的話就進來吧,不用那麽害怕拘謹的。”


    ……


    “要進去嗎?”


    “唔…進去吧。”


    “哎呀,你別擠我啊!”


    “是你別擠我才對!”


    一眾孩童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但最後還是有序的一個個進入,不過要麽兩手放後,要麽低著頭…倒是拘謹。


    ……


    祥和的病房房門一關,孩童的活力在觸碰這緘默世界空氣的一瞬間,如繁星怦然破碎,映射出了一個世界的模樣…


    安塔也是童心未泯,逐漸融入群體,老鷹捉小雞、拚圖、花繩…都幾乎玩了個遍,有的玩累了就去休息,有的有活幹了就先辭別…但最後都無一例外的留下了些許“珍寶”有的是粗糙但營溢童真與心血的畫作,有的是英士(貨幣),最大麵值“77”最小“1”大多“10”映著個戴著個王冠,兩手互抱,右手那著個魔法棒的冷峻卷發中年人的側顏…


    ……


    安塔還在整齊有序的疊放貨幣紙張,或擺放禮物。


    沉睡多時的寂濱默然坐立起身,右手扶著額頭,扭動脖子發出一陣脆響。


    “嗯…做什麽呢?”寂濱還記得早晨自己與安塔的事,盥洗室跟自己暈倒在走道上的記憶,但忘了伊雷斯與一月二十七號……


    “在整理這些禮物,誒對了,你以前是做個什麽大好事嗎?很多小朋友都來給你送禮物了。”安塔邊畫疊畫,錢疊錢的迴答。


    “嘖…忘了,沒那份記憶,這些玩意待會給百部處理,我是沒心情收了。”他搖了搖頭,稍有吃力的說道。


    “唔…你口裏的依…”安塔想繼續追問伊雷斯的事情,但聯想到這對寂濱內心的傷害,欲言又止的收了迴去。


    “什麽依?”寂濱的目光斜視過去,淡然問道。


    “唔…沒什麽,就是你說的‘我們結婚吧’是什麽時間?地點訂在哪裏比較好?你有認識的人嗎?可以考慮當伴娘跟伴郎;盛宴這些的話…我嚐試下自己做,這樣可以節省下錢。”安塔的笑容微微揚起,充斥著對美好生活的幻想與憧憬,稍有嬌紅的臉頰增添了幾份青澀…


    “好了好了…收收你的戀愛腦吧,什麽結婚,我就沒考慮這檔子事,而且那時候我估計是腦抽了,胡言罷遼,怎能作數?”寂濱右手食指、拇指揉捏內眥,隨後兩手食指、中指合並摁壓太陽穴,輕微揉動,心不在焉的迴答。


    “唔……你確定不看看這些畫作嗎?那些小朋友似乎花了很大功夫來著。”整理好畫作與紙張,扭頭看向寂濱。


    看著期待而純真的眼神,寂濱的目光不由微微挪動,看這些玩意有些耽誤時間。


    卻偶然間發現房門悄然被推開,門縫後的兩三對眼睛也期待的看著自己。


    最終,沉鬱的心還是給予了迴應,心底的無奈終化作一聲歎息:“…拿來我看看。”


    聞言,似得到滿意答複,安塔的嘴角露出一抹可愛的小酒窩,隨後溫雅的遞了過去。


    寂濱接過畫作,怎料安塔也順勢小轉身貼了過來。兩手並靠,估計也是想一起看看。


    想著今天就送走對方了,寂濱也隻是小眼神看了眼對方,便將目光看向畫作:


    畫麵呈現的是古樸街道,道縫之間稚草橫生,周圍都是些黑瓦片蓋頂的土胚房;有賣雞、鴨、鵝的,有賣蘋果的,也有賣糖葫蘆的,寂濱走在最前頭,背部長著一對潔白的翅膀,頭上頂著一個光環,宛如天使親臨人間,身後的就是她(他)們,穿著破爛髒的亞麻衣服,一個個蓬頭垢麵,眼神害怕,卻又是那般的純粹;手裏都捧著、拿著些水果或糖葫蘆,也有些許玩具。


    安塔寂濱都不約而同的相互對視一眼,都想從對方眼裏找到答案,但最後也是以寂濱聳肩目移結束。沒辦法,吃藥吃太多了,沒這段記憶。


    小心翼翼的把這張疊到後麵,轉而看第二張:


    寂濱宛如神明,兩手化作彎伸化圍牆,兩目皆閉,首級俯視其下,裏麵都得些小孩;烏黑的天空下著雨,以及些許潦草的閃電。


    安塔看的聚精會神,天才的想象力總能讓她找到樂趣,可謂津津有味,而寂濱那淡漠的眼神,估計也是沒什麽印象。


    “第一張應該是暗示引領,同時滿足她(他)們的一些小渴望,從麵部表情來看,估計也是又被善待,而且很好。”


    “第二張應該暗示保護的很好,是…犧牲自己,去為他(她)人遮風擋雨?”這是安塔所能從畫中得到的解讀。


    緊接著是第三幅畫作:


    與前兩幅完全不同,雖說隻有黑白兩色,但這幅畫作的細節、輪廓、棱角都處理的相當到位。


    裏麵有著兩位主角,一位坐在懸崖峭壁上,雙手、雙腿、脖子都綁著鎖鏈,身軀的裂紋好似破碎的琉璃,窒息的勒索讓其裂紋遍布全身,隨時都有崩潰跡象。


    鎖鏈也以同樣的方式勒索著另一人,他俯身墜落,直麵深淵,與前一位的色調對換,兩之間的關係很微妙。


    上麵的人好似在拉著下麵的人,縱使身體已瀕臨崩潰,似身不由己的無奈,也似保持最後的希望;下麵的人似不想被拉著,想讓自己獨入深淵,可命運的糾纏總想讓他帶著另一位一同身死。


    上麵之人的臉好似專門用橡皮擦擦至模糊,讓人看不清麵部,下麵的除了沒嘴,什麽都有。


    這藝術成分太高,寂濱挑著眉,更看不懂了。


    “原來你以前玩過風箏啊?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新手呢。”安塔忽然輕聲說道。


    “風箏?”寂濱眼神一晃,原本的繪圖已變成與先前兩張畫風一般無二的畫作,不過卻是自己披戴著鬥篷,放著風箏。


    稍有苦惱的淺蹙眉頭,右手食指、拇指揉捏內眥,心中暗暗道:


    “又出幻覺了,這次受到的傷害,估計要迴安天思坦順帶讓那死老頭重新下針了。”


    ……


    後續的畫作也都相差無幾。


    大致八九點左右有人上門來找,百部前來通知了兩人,寂濱的身體已恢複個大概,穿迴了那簡單的純色白背心,黑褲,以及一件簡單的黃藍相間的兜帽衛衣做外搭。束著個單馬尾。


    那一遝英幣寂濱本想著直接退還迴去,但握在手裏,看見百部的時候,又看到了門外因偷聽而露出馬腳的小孩,又心頭一頓:


    “這錢雖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我就收下了。”走到百部身前,又把錢遞了過去“當住院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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