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親自提點茂哥兒弓箭,練了片刻,昭昭丟下弟弟跑過來了,要跟舅舅玩。茂哥兒最喜歡小外甥女了,高興地陪外甥女看花捉蝴蝶。趙恆負手站在花園外側,看著看著,忽然注意到,女兒冒冒失失往前跑時,茂哥兒心細,快跑幾步,幫昭昭推開了一支斜伸出來的月季花枝。


    「上麵有刺。」茂哥兒舉著花枝提醒外甥女。


    「那朵花好看!」昭昭隻往前看,跑得小臉紅撲撲的。


    茂哥兒主動幫外甥女摘花,誰也沒把剛剛的小事放在心上。


    趙恆卻想起這幾年大年初一,茂哥兒塞給女兒的鼓鼓紅包,那是舅舅給外甥女的壓歲錢。


    「父王看,舅舅給我摘的!」昭昭抓著一朵雪白的月季跑過來,朝父王炫耀新得的花。


    這朵月季開得確實好,足有海碗大,花瓣潔白嬌嫩,花香撲鼻。趙恆笑著誇好,然後摸了摸茂哥兒腦袋。


    茂哥兒並不知道王爺姐夫在想什麽,沒心沒肺陪外甥女去找姐姐顯擺月季花了。


    壽王一家一直在國公府待到了傍晚。


    郭伯言迴來了,宋嘉寧趕至前院拜見,趙恆瞞了她很多,因此宋嘉寧並不知道,郭伯言早就知曉她失蹤過。


    「叫父親擔心了。「宋嘉寧恭順地道。


    郭伯言沒有看女兒,沒臉看,垂眸道:「王妃康複就好,太夫人跟你娘都急壞了。」


    宋嘉寧微微低頭。


    趙恆示意她再去給太夫人、林氏辭別。宋嘉寧猜到王爺有話與繼父說,告退離去。


    福公公與郭伯言的親信也都退到了廳堂之外,不許任何人靠近。


    郭伯言縱橫沙場多少年,不畏強敵不怕刀劍,此時此刻,趙恆隻是坐在太師椅上慢慢品茶,郭伯言手心竟冒出了一層細汗。王爺有確鑿證據證明劫走女兒的人是他的平章了嗎?王爺殺了平章嗎?王爺會要國公府上下賠罪嗎?


    應該不會,安安那麽受寵,王爺怎麽忍心遷怒林氏與茂哥兒?


    可那是王爺,天家貴胄行事,豈是常人能預料的?


    他就像站在懸崖邊上,王爺隻是一句話,就能左右郭家眾人的命。


    「世子辭世已久,國公準備,何時請封另立?」放下茶碗,趙恆平靜問,目光對著廳堂門外。


    郭伯言就好像看見,一道道巨石突然冒出崖底,瞬間填平了他腳下的懸崖。


    「王爺問的巧,臣端午才與太夫人商量,想趁佑哥兒抓周皇上龍顏大悅時,請封茂哥兒為世子。」郭伯言笑著道,神色恢複如常,到底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主心骨不倒,便沒有什麽能讓他失態。


    趙恆頷首,沉聲道:「王妃隻這一弟,望國公多費心,嚴加管教,莫再疏忽。」


    郭伯言眼底下的筋肉微不可查地跳了下,怒火無聲肆虐於全身。他的平章已經死了,已經自嚐惡果,王爺還想怎樣?除了在情事上糊塗偏執,郭伯言自認他的平章沒有任何令人詬病之處,王爺憑什麽還要言語侮辱?


    可想到兒子的死,郭伯言的怒火又滅了下去,化成無盡的悲涼與悔恨。王爺罵得對,他是疏忽了,早在發現兒子對安安存了那種心思時,他就該打斷他的腿,叫他徹底死心。


    「臣遵命。」閉上眼睛,郭伯言彎腰行禮。


    趙恆冷冷看他一眼,接了妻兒迴王府去了。


    當晚,郭伯言一個人在前院坐到夜半三更,才踏著月色去後院找妻子。林氏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動靜,她睜開眼睛,看見丈夫背對她脫衣,肩膀寬闊,卻隱隱有些佝僂。林氏揉揉眼睛,再看,丈夫又恢複了正常,依然像初遇那年,高大健壯。


    「怎麽這麽晚?」林氏坐了起來,看著他上床。


    郭伯言背靠床頭,將陪了他十年的妻子摟到懷中,揉著她長發道:「白日聽到些謠傳,與世子之位有關,我仔細想過了,等佑哥兒辦完抓周宴,我便遞折子,請皇上立茂哥兒為世子,免得外人亂嚼舌根。」


    林氏身子一僵。郭驍死後,她聽說過些流言蜚語,傳郭伯言想立茂哥兒,太夫人更偏心二房的雙生子,但林氏很清楚,太夫人對幾個孫子一視同仁,或許更偏心最小的茂哥兒,遲遲無人提冊封世子的事,是因為郭家上上下下都沒忘了死去的那道身影。


    林氏也忘不了,繼子才走一年,她根本沒想過那些身外虛名,她也不希望郭伯言想,怕郭伯言思子悲慟。


    「茂哥兒還小……」


    林氏想說點什麽,郭伯言按住她軟軟的唇,低聲打斷道:「你不用說,我都知道,隻是平章走了,咱們還要繼續過下去,早日定下,早日安各房的心。庭芳那裏我會寫信,那孩子最懂事,不會介意的。」


    林氏如鯁在喉,欣然接受,顯得她無情,繼續婉拒,則會加深丈夫的喪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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