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火炮突擊,初次接觸火器的霍驃騎用了,真實曆史上的清軍也不止一次用過。實在是這手段對於冷兵器為主的敵軍,尤其是重甲敵軍,殺傷力驚人。


    衝鋒在最前方的戰士們暗道一聲不妙,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連續不斷震耳欲聾的發炮聲淹沒。


    這次用的卻是喪盡天良的霰彈。


    這些天來,清軍轟擊唐軍營寨,隻是用了鐵彈和石彈,這些普通士卒們並不知道,近距離上,論殺傷,霰彈才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隻是霰彈射程太近,對付唐軍這種披甲率極高的鐵罐頭,哪怕是中型火炮,也需得三五十步內才能發揮威力。


    數十門火炮集中轟擊下,唐軍中路一下子出現了一個寬達兩百多米的大豁口,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剩下的活口身上也布滿了彈片,或抱著斷腿慘嚎,或捂著敞開的肚子,試圖把流露在外麵的腸子塞進去,還有那眼睛被鉛丸打掉、滿臉彈坑的,一邊雙手摸索著,試圖尋到給自己帶來無盡痛楚的源頭,一邊發出不似人類的嚎叫。


    豁口中完好的唐軍士卒寥寥無幾,且都被麵前這慘烈景象嚇到癡傻。


    有人手中的長槍不覺落地,有人胯間的脛衣被液體打濕,還有人狂笑著不顧一切向後方逃去。


    超近距離打霰彈,在十七世紀的歐洲戰場上這麽玩,大抵會死得很慘。


    火器的殺傷力不是弓箭能比的,想在敵軍強大火力輸出下掩蓋戰術意圖,達成戰役的突然性,難如登天。


    除非像霍去病那麽玩,連炮灰軍帶敵人一塊解決了。


    而且也沒有這麽做的必要。歐洲那邊火炮質量可比大明的老古董強多了,步兵們也沒有披甲,就算是霰彈,二三百米的距離也足夠殺傷敵軍。


    有放近突襲的功夫,霰彈都打出去幾輪了,完全沒必要瞎折騰。


    再者,即便是想突然打懵敵軍,也難以保證建功。


    熱兵器時代,身上一杆燧發槍,幾斤重而已。有你放藥點火的功夫,一陣豬突衝過去就把寶貴的炮手就地正法了。


    但滿身盔甲的冷兵器健兒就沒法這麽浪了,就這麽二三十步的距離,腎上腺素飆上天,博爾特附體,也不可能在敵軍炮甲開火前趕到。


    最後隻能是拿一身鐵片硬扛。然而,鐵包肉,又如何硬得過正宗鐵疙瘩,最後一個個千瘡百孔,死傷枕籍。


    清軍又哪裏會放過這等大好機會。


    早已準備好的馬隊馬上發起突擊,沿著豁口,繞到唐軍後方,試圖形成包抄之勢。


    局勢一下子變得對唐軍不利起來,中軍陣型被擊穿,麵臨被包抄的危險。


    隻靠中路留下的那兩三千預備隊,定然是不夠填窟窿的。


    主要是突然出現個大豁口,讓人措手不及。


    平日裏接戰,想要打出個大缺口出來,總是要靠衝陣廝殺才行,怎麽也得花上些功夫。


    有這個當口,預備隊便可以填上去。哪有現在這般,瞬間清空一切。後方的預備隊想上去堵缺口都來不及。


    等他們衝上去了,清軍的突騎也早就撕開了防線,整支中軍都會腹背受敵。


    尖山咀,唐軍大纛所在,李世民領著右翼的重甲騎兵,遠遠窺見中路戰場的危急形勢。


    作為一軍主將,李二這次沒有像大多數時候一樣在中軍指揮,而是把將台定在了西邊的這個小山上。


    這裏視野更加開闊,能看清楚遠方情形,而且騎兵自右翼前出包抄敵軍也更加方便。


    “陛下,請允臣領本部騎兵迴援中軍,以防戰線崩壞。”請戰的是李二的鐵粉契苾何力。


    李世民卻是不以為意:“無妨,些許挫折,兒郎們承受得住。由他去,左右兩翼自去照原計劃壓迫清軍側翼。”


    太宗皇帝對士兵們的戰力很有信心,當年老李可是誇耀過:“以我府兵一千,可敵胡騎二萬”。


    雖然被轟了個大豁口,但以府兵的素質,便是各自為戰也夠敵軍喝一壺的。


    唐初最不缺的就是這等戰鬥欲望強烈的精卒。


    當年劉黑闥那廝戰場上逃之夭夭,竇建德的殘部尚且死戰不退,而今大唐皇帝在側,兒郎們敢不盡力?


    鼇拜觀察著戰場上的局勢,預估著太宗的後招。


    把突擊的騎隊、步隊派出去後,他手上還捏著一支預備隊,就等著攔截唐皇的精騎,好留給兒郎們足夠的時間殺散敵軍。


    但讓鼇拜奇怪的是,中軍危機之下,唐軍左右兩翼竟不為所動,繼續不緊不慢地向清軍圍攏過來,慢慢形成半包圍的態勢。


    這唐軍想幹什麽,放著中軍見死不救,等我料理幹淨了,左右兩翼壓過來又如何,分成兩部,既無聯絡,又無法溝通協同,還不是被各個擊破?


    還不趁著兩翼實力尚存,收攏中路殘軍逃迴燕山?也罷,不管你作何打算,我先把到嘴的肥肉吃下去再說。


    思量清楚後,鼇拜便命令前鋒加快衝擊速度,最短時間內徹底擊垮中軍。


    衝在前方的淩武成隻覺得一陣狂風掃過,震耳欲聾的炮聲過後,一片血肉模糊。


    數排精銳的鐵甲戰士在鉛丸鐵珠組成的暴雨間毫無還手之力。


    足足數百人倒在了血泊中,肢體殘缺不全,其中一些尚未死去的發出痛苦的哀嚎,懇求同伴給自己一個痛快。


    淩武成沒有受傷,他所在的小隊,處於鋼鐵風暴的邊緣,僥幸逃過一劫。


    但此時淩家大郎已經被驚呆了。饒是當年也參加了征伐高句麗的戰事,不是戰場新丁,但此刻麵對這等慘狀,也隻覺頭腦發昏,口舌幹澀。


    莫說淩武成,便是小隊的隊正此時也是兩股戰戰,麵無顏色。半晌,隊中有人嘶喊一聲,轉身向後逃去。


    戰場逃跑,乃是死罪,但此時大家夥卻沒有誰去在意此事,甚至不少人反應過來,腳步挪動間,似乎想要追隨而去。


    正在這時,一陣騎兵提速的聲音傳來。前方,敵軍的炮兵不知何時已經退去,大隊的騎兵排出鋒矢陣型,開始向北衝鋒。


    騎兵的後方看不真切,但應是跟著數量不少的步卒。


    “列隊,列隊,防禦,轉成防禦陣勢!”隊正終於迴過神來,聲嘶力竭地吼道。


    隨著隊正的布置,執旗也跟著一起催促戰士們轉換陣型。


    後麵的隊副更是抽空一箭了結剛才的逃兵。


    幾名基層軍官的命令讓大家夥有了主心骨,迅速按照命令開始行動起來。


    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跑路的。


    明軍可以跑路,反正落草為寇日子過得說不定還更舒坦;順軍可以跑路,本來就是跑出來的嘛;唐軍,想什麽呢?


    後軍有執法隊監督,先不說跑不跑得出去,就算真跑了,放著好好的百畝良田不要跑山溝溝裏吃土?


    更何況因為自己一時膽怯,家人孩子成為奴婢,值得嗎?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迴歸理智的淩大郎迅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為了父母妻兒,為了良田百畝,寧可戰死,豈能偷生。


    等到騎兵衝過豁口的時候,沒有看到亂成一片,等著挨刀子的散兵,卻隻見到一支支小隊相互掩護並在很短時間內迅速組成幾百人的圓陣,讓本來打算去撿便宜的清軍無處下口。


    便是偶爾有落單的小兵,也極其兇悍,絲毫沒有卸甲跑路放開後背的覺悟,挺著長槍就敢刺。


    清軍也是懵了,本來打算痛打落水狗的,怎麽就成了這個局麵。


    騎兵還好說,借著強大的衝擊力,可以迅速脫離戰場,後麵跟著的步兵可倒了大黴。


    美滋滋過來收人頭,隊形都沒怎麽整,麵對唐軍嚴整的配合,結果可想而知。


    這不對啊。這不是我想象中的摧枯拉朽!


    陣型劣勢,腹背受敵,他怎麽就能不崩盤?


    那些個士卒為什麽,為什麽這麽自覺?不僅不跑,還自覺調整陣型?


    鼇拜這下可真的是驚呆了。


    這是什麽神仙兵,他鼇大人的打了那麽多年仗,無論是林丹汗的怯薛軍、大明國的家丁隊、李自成的三堵牆還是張獻忠的親兵營,從來沒見過被打散、被包抄,不僅不丟盔棄甲跑路,還自覺結陣負隅頑抗的。


    就算是八旗,在這等腹背受敵的情勢下,也抵抗不了多久。


    這些唐軍,怎麽就能這麽快結成新的陣勢,絲毫不見慌亂呢。


    這也怪不得他鼇大人沒見識,畢竟女真也就是在努爾哈赤的調教下才漸漸變得能打的。


    老奴當年創業初期的時候,一樣碰到過遇上強敵下屬畏縮不敢前衝,還是自己帶著弟弟和親衛幾個人上去幹死20多人才嚇退敵軍。


    便是到了皇太極年間,女真大兵幾十年征戰戰無不勝之下,士氣何等高漲,即便如此,與洪承疇的一場大戰下來,也是讓許多人嚇破了膽,不願再去搏命。


    但是女真崛起才曆練了多少年的功夫?


    大唐府兵體係可是建立在三百年亂世的基礎上的。


    幾百年的戰亂下來,大唐帝國的北地健兒哪個不是武德充沛?


    但凡弱小一點,早就被這人吃人的動蕩混亂給吞沒了。


    唐兵追擊的時候都不敢過分張狂,每隔一段距離,就需要整隊,防止敵人逃跑過程中結陣反殺。


    可見,這不是唐軍一家的絕活,而是那個時代軍隊素質的普遍體現。


    劣勢之中的唐軍,基層軍官自動收攏兵士,各自為戰,絲毫不見慌亂,竟然將局勢漸漸扳了迴來。


    隨著中軍其餘各部開始往豁口處救援,突入的清軍頓時尷尬起來。


    按照軍令繼續突進吧,敵軍氣候已成,占不到什麽便宜了;想要撤退吧,雙方早就膠著在了一起,便是再要脫身也極不容易。


    總指揮鼇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此時他還有更大的麻煩,唐軍左右兩翼已經對著清軍側麵開始發起猛攻,並分出了部分兵力繞後,試圖四麵合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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