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守協副將署,大清陝西省西安軍分區司令田玉昆懶洋洋地看著眼前前來求援的藍田縣衙役。


    “你是說有數千賊人圍攻藍田縣城?”聽到藍田縣城危在旦夕的消息,田副將毫無慌亂之色,仍在不緊不慢地品著香茗。


    “是啊,大人。典史帶著俺們幾個趁著敵人劫掠的空擋,拚命跑出來報信。典史已經去了知府大人那裏,著小的過來先行向大人報一下軍情。”說著,那衙役咽了口唾沫,緩解下嗓子的灼熱感。


    藍田到西安,將近百裏的路程,可把人累得夠嗆。幸好縣令派去求援的幾人都是會騎馬的,出得城去,借著驛站的馬匹,連夜趕來報信。


    “哼,一派胡言!”田副將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板起臉罵道:“數千賊人,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藍田一個縣才多少人?謊報軍情,該死!”


    藍田縣的事情,其實一個時辰之前他就已經知曉了。


    雖然是突襲,但藍田的屯衛那麽多人,總有個別漏網之魚逃出來,有那機靈點的察覺到藍田縣的危機,幹脆沒有逃往縣城,而是徑直到西安府求援。


    這人說的就更誇張了,不僅人數給加了幾倍,竟然還說敵軍進退有據,絕非亂民。結果就是被田玉坤給狠狠罵了一頓外加踹了幾腳。


    數萬大軍,訓練有素,他娘的當老子是那些不通軍事的文官嗎?


    別說數萬大軍了,就是數千數百經製之師,發動起來也不可能毫無動靜。這麽一支大軍從省城眼皮子底下鑽出來,你咋不說是天兵天將下凡呢。


    “哼,十有八九是地方上盤剝太狠,導致民亂發生。而且充其量不過數百上千人罷了。”結合這兩撥人言語,對於這件事,田副將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


    屯衛那些人也是廢物,竟然讓一幫子亂民給突襲了。


    這倒黴催的衙役趕來這裏無非是想請田玉昆提前做好布置,一待知府那邊有了消息,也好馬上發兵。可田副將可沒不打算這麽早行動。


    何必呢?藍田縣破了不是更好。救援縣城的功勞哪裏比得上收複縣城。而且最重要的是,賊人破了城,我再把賊人剿滅,那劫掠的財貨不就落到自家口袋裏了。


    誰會和錢過不去呢?朝廷發大兵誓要清除南明餘孽,搞得財政緊張,陝西這邊的綠營三個月沒有發餉了。


    能有這麽個撈錢的機會怎麽能放過?就算自己傻乎乎的要馬上出兵,手下的丘八們也不會同意的。不帶著大家夥發財,還怎麽做好上官?最好能拖延上幾天,


    不出意外,謊報軍情的衙役被亂棍打了出去,田副將繼續優哉遊哉地品茶。


    許久之後,下人通報,說是知府大人有請。田玉昆這才站起身來,整整衣裝,邁著八字步,不慌不忙地往府衙而去。


    待到了府衙,知府王希舜老遠便迎了上去。田玉昆心中一陣痛快,這幫子文官,平日裏各個拿捏架子,看不起武夫,現在有求於老子了吧。


    對於綠營兵,愛新覺羅家與明朝一樣,同樣是搞文武相製那一套。很多時候武官品級高於文官,但卻要受文官節製。


    比如提督,一省武官之首,但是在總督、巡撫這樣的平級甚至低一級半級的文官麵前,一樣要俯首聽令。


    一番寒暄,主客落座,王希舜開門見山:“田副將應當已經收到藍田的求援了吧?數千賊人為亂地方,縣城危急,我這做上官的甚是心焦啊。”


    這位遼陽貢生出身的西安知府現在可是著慌的很。眼瞅著國家大舉南征,正是需要大筆錢糧的時候,地方上可不能出大亂子。


    藍田這麽一折騰,今年的夏稅還不知道能不能有著落。


    要是那些不開眼的賊寇再四處流竄,糜爛西安府,那他這個知府也就當到頭了,說不定還要帶上枷鎖,發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自己當了那麽多年的包衣,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大清入關,苦盡甘來,以區區貢生的身份成為了西安知府,可不能在這快要告老還鄉的年紀出了亂子。


    田玉坤拍著胸脯,甕聲甕氣保證道:“知府大人無憂,切莫要信了那藍田來人片麵之詞。鄉野粗鄙之人,向來喜歡誇大其詞。整個藍田才有多少人?若真有數千人嘯聚,早幾個月就會有苗頭了,哪裏能等到現在才突然發動。不過是大一點的民變罷了。下官隻需提兵數百,便可輕易蕩平。”


    聽田玉坤如此說,王希舜心中稍安:“田副將豪勇,吾心甚慰。隻是軍情緊急,還需早早發兵,以防賊人糜爛地方。”


    糜爛地方?這不是好事嗎?到時候多打幾個莊子,也好給我多添點財貨。當然,麵上肯定不能這麽說:“大人放心,某這就迴去準備,讓兒郎們都集結起來,後日便可發動。”


    “後日?”王希舜往外麵瞅了瞅,此時剛到午時不久,正是大亮的時候,若是趕緊些,今天都可以走個十幾裏。


    “軍情緊急,豈能等到後日啊。還請田副將速速發兵。”


    田玉昆為難道:“非是末將有意推脫,這行軍打仗不是一聲令下馬上就能起行的。這發兵之事,先得報於提督大人。然後集結軍隊,備齊武器盔甲,準備糧草輜重,還需探明敵情。這一樁樁下來,豈是易事。而且這發兵之事,須得鼓舞士氣。軍中已欠餉三月,有那貧苦小卒,家中已經斷炊,甚是可憐。如此境況,怎好催逼太過啊。”


    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要錢嗎?這幫武夫,都他娘的沒什麽德行。


    王希舜強行壓下厭惡之情:“田副將所言不無道理。所謂皇帝不差餓兵,不能讓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隻是如今府庫空虛,也難以籌措太多,便從他處勻五百兩出來,以作開拔之資。”


    “五百兩,知府大人,這是不是太少了點?”媽的,打發叫花子呢。田玉昆在心中罵道。


    王希舜臉色稍微沉了下,語氣也有些不善:“田副將,如今朝廷大舉興兵攻滅南明,正是吃緊之時,我等自當為國分憂,共克時艱,豈可糾結於蠅頭小利?田副將若是不能安撫士卒,我自報於巡撫大人,讓陳大人找提督去說。”


    見知府不肯鬆口,田玉昆隻得作罷,悻悻道:“不過些許亂民,何必勞煩巡撫大人。吾自當從速平定。隻是今日確實難以發動了。凡行軍作戰,每日卯時便要埋鍋造飯,申時便要紮營修整。今日即便再抓緊些,也難以趕上了。不過大人放心,明日一早,吾便率軍起行。”


    得到這樣的答複,王希舜才滿意地點點頭:“如此,就有勞田副將了。軍情緊急,我便不留人了,還請田副將早日趕到藍田,攻滅賊人。”


    這邊田玉昆識趣告辭,王希舜待他出了門,冷哼一聲。武夫就是貪得無厭。你打的什麽鬼主意我還不曉得。賊人的收獲還不夠你吃飽嗎?竟然還想再多撈些,真是該死。


    田副將出得府去,一邊著人集結人手準備物資,一邊給提督大人匯報工作。


    “石軒啊,此次出征,莫要太過冒進,當小心賊人截斷糧道。”陝西提督王一正給田副將麵授機宜。


    糧道?西安到藍田不過百裏,有個屁的糧道。其中意味田玉昆自然曉得:“提督大人放心,末將曉得厲害,定當約束部下謹慎行事,每日行軍絕不會超過三十裏。待末將奏凱而還,定當來大人府上好好匯報軍情。”


    當然得好好匯報匯報了,這一趟撈了多少銀子,能沒點孝敬嗎。


    孺子可教也。王一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妥不妥。賊人善於偷襲,藍田屯衛不就是倉促間被人所乘。還是要有所防備。穩妥起見還是日行二十五裏的好。”


    凡出征,日行三十裏便算合格。但那是指數萬人的“大軍”,速度自然快不起來。田副將這次去剿匪,隻打算帶本部的幾百人過去。這麽點人,又是內線行軍,日行四五十裏都屬尋常。


    二十五裏,嗯,倒是給了賊人充分的劫掠時間。希望這夥人不要被縣城的財貨填飽了肚子,爭取再多搶幾個莊子,也讓大夥能好好發筆橫財。


    “大人穩妥持重,卑職不及也。”田副將恭維道。


    “藍田乃西安門戶,巡撫大人也看重的很,可務必得把賊人清理幹淨了。這便去吧,莫要耽誤了大事。”


    田玉昆離去,開始部署出征事宜。田副將掌管一協,轄左右兩營,每營設都司一員,守備一員,千總2員,把總4員,共有官兵2200多人。府城這邊駐紮了600人,其餘兵丁分別駐紮在各縣和重要關隘處。


    此次出戰,田副將並不打算召集各處守軍,隻準備帶府城的600兵丁過去。


    去的人太多了,分財貨的不就多了,不劃算啊。至於600人會不會不夠用,田副將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些許暴民而已,天兵殺到,還不是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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