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洶湧而來的狗群,聽著火槍清脆的上膛之音,耳邊驟然響起了一聲低沉有力的長嘯。沒有絲毫的猶豫,你,大公狼黑三、風魔扭身便疾馳而去,那一刻你們都近乎使出吃奶的勁,竭盡了一切,動用了所有可以動用之物,隻為了讓速度能快上一分,再快上一分,因為你們很清楚,你們的速度沒快上一分,你們便會多一分活下去的幾率。


    你們的反應速度很快,在生死的壓迫下更是令你們爆發出驚人的反應之力。僅僅是數息,僅僅隻是獵人們上膛子彈的間隙,你們便已逃躥出了數十米,可縱然如此,在麵對的那眾生難及的子彈出膛之速時,這數十米之距卻又顯得那般渺小,那般的無力。你很清楚,現在的你們依舊處在一個極度危險的境況之中,哪怕起伏的地形遮擋住了他們大部分的視野,哪怕如今的你們已與他們相距近二百米之數。所以你不能有半分的鬆懈,哪怕是一絲一毫都不行。


    終於,第一聲槍響在這片嘈雜的夜空中響起,如若一道驚雷在的耳畔炸響,你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便有數道槍聲接連響起,如若一道死亡的交響曲。來不及思考,你僅是本能的扭頭,然後便見一顆碩大的子彈帶著一陣勁風便從你的臉龐一閃而逝,留下一撮焦黑的毛發與濃烈的火藥之氣。你的心頭猛然一驚,若非是你下意識的本能之舉,或許現在的你便已身中數槍,難逃一死了吧。你雖見過不少獵人用火槍射殺獵物的場景,但真正身臨其境,感受那生死一瞬;那在死亡邊緣的徘徊,還是令你渾身一顫。你很清楚,若非先前數年的獵狗生涯令你對其有了一定的了解,讓你可以在那片刻之機中,做出本能的反應,以躲過一劫,今日,你必定要葬生於此。


    躲過一枚子彈狙殺的你並有因此而有半分的鬆懈,你們唯有四人,而獵人們卻有十指之數,所以你們之中必有其一會成為他們多數人的目標......你不願去賭,更不敢去賭,現在,你唯一能做的,便隻有直麵這一切的劫難了。不知是其他將你作為目標之人的槍法太差,還是你的運氣太好以至於沒有有人再將你作為獵殺的目標,反正,在你躲過那一枚子彈襲殺後的數息之內,直至第一輪的槍響徹底落下帷幕之時,你都沒有再遇上任何一枚子彈的狙殺。


    反觀大公狼黑三、風魔和它,狼酋血皇,似乎就沒有那樣的好運了,好在,大公狼風魔和它,狼酋血皇,似乎都有應對獵槍子彈之策,再加上它們過硬的身體素質以及驚人的反應之速,縱然無法完全躲過每一發子彈的追擊,卻也隻是受了點小傷而已,對其行動的影響微乎其微。隻是,它,大公狼黑三,受創了。


    它黑三,雖然也為優秀的大公狼,是狼群的中流砥柱,算得上是出眾之輩。可對比大公狼風魔和它,狼王血皇還是要差上一截,若它還處於壯年之際,或許還不至於如此。可它今年已有12歲了,對於一個壽限僅18年的物種來說,它已經老了,不再年輕了,它的身體素質已經開始走向下坡,它的反應之力已經不再如從前那樣的迅猛。或許,在平時,這還不算什麽,但在麵對獵槍的子彈,麵對生死交鋒之時,這對於它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更不幸的是,它還足足遭到了三枚子彈的襲殺——這是哪怕連狼酋血皇都要因此受傷的困境,更何況......


    第一枚子彈,它憑借著多年生死間的遊走與拚殺躲過了,緊接著便是第二枚的子彈。其實,它早已有所準備,也早已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了反應,隻可惜,它的身體慢了一步,一串血珠灑落在夜空之中,它,大公狼黑三的左前掌被連皮帶肉地削去了一塊。可這還沒完,第三枚子彈已經在此刻臨近了它的周身,它知道,它必須立即做出應對,可強烈的痛楚麻痹了它的身軀,使它的身體又慢上了一步,它唯有堪堪扭過頭顱,躲過了最為致命的部位,然後......


    “噗呲”那是子彈刺破皮肉之聲,隱隱中似乎還有骨裂之音,隻是此音在這片嘈雜的夜空中是那樣的渺小,可對於你們,大公狼風魔與狼酋血皇而言卻又是那樣的刺耳。你不禁尋聲望去,隻是,當麵前的一切景象皆映入眼眸之時,你隻感覺內心深處被狠狠地一抽。你看到了一番怎樣的景象——它,大公狼黑三的右肩胛處被足足洞穿出一個巨大的血洞,你似乎都能看見其中被擊碎的腿骨,而這還不是全部,巨大的衝擊之力,讓它一個身形不穩,直接側翻在地,足足翻騰滑行出了數米才堪堪穩住。


    此刻,若是換作一般的灰狼,在受到如此重創;在麵對如此窘境之時,就算能不失去理智,卻也難免會心慌意亂。而它,大公狼黑三不愧為狼群中的出眾之輩——一匹優秀的大公狼,麵對如此之境仍不失冷靜,努力嚐試著能否站起,繼續前行......隻可惜,天不遂人願,或許它還可以強忍劇痛,勉強站起,但左前腳掌的受創以及右後腿骨的碎裂,讓它一時半會難以掌握平衡,再加上強烈、鑽心到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僅僅是數步,它,大公狼黑三便再一次失去了身體的平衡,轟然墜地,激起一片的塵埃。


    望著它,大公狼黑三那孤寂、落寞、狼狽不堪的身影,不知為何,你的眼眶微微泛紅,你不禁迴想起了狼群中那道不辭辛勞,不畏艱辛,勤勤懇懇,全心全意為著狼群的身影。它出眾卻又平凡,它沒有轟轟烈的戰功,卻有著默默無聞的付出,它平淡無奇,卻又難以忽略;它莊重嚴峻,卻又和藹可親......你似乎看見它一遍又一遍地教導著狼群中那些孩子們獵殺的技巧,撲躥、撕咬、潛伏......每一遍它都會毫無保留,竭盡一切。累嗎?怎麽不會呢?可每當望見孩子們有一絲的精進之時,它有總會卸去一身的疲勞,和藹一笑,或許在它眼中,這便足夠了;你似乎望見了它至始至終都衝殺在最前線的身影,縱然身染鮮血;縱然皮裂血肉;縱然......可它依舊沒有後退半步,依舊奮勇地廝殺著。痛嗎?怎麽不會呢?可每當它望見狼群一片的欣欣向榮之時,它總會默默地抗下一身的傷痛,和藹一笑,或許在它眼中,這便值得了;你似乎.......已有淚珠,從你的眼眶中滑落,滴入到這片有些許冰涼的大地上。你並非是一位感性之人,它,大公狼黑三對你而言,隻不過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罷了,可為何......


    “嗷嗚——”驟然間,一聲蘊含著無盡悲戚的長嘯,打斷了你的神思,你猛然迴過神來,是它,大公狼風魔。隻是此刻的它,似乎不複先前的平靜——顫抖的身軀,悲憤的眼眸,還有那幾近凝滯的步伐......沒有人知道,在那一瞬,它的內心到底經曆了什麽,隻是當你望見那雙充血的瞳孔時,你似乎有了一絲明悟。


    你仿佛看到了這樣的一副畫麵——狂風暴雨中,有一匹大灰狼默默地站立著,將一匹受傷的小灰狼護在它的腹下,它的身軀就如同一把巨傘,遮斷了密集的雨簾,豆大的雨滴無情地敲打在它並不寬厚的脊背之上,濺起片片晶瑩的的水花。它的身軀在暴風中搖曳著,可它的四肢卻如四根擎天之柱,為它身下的那匹小灰狼撐起了一片寧靜的夜空。沒錯,那匹大灰狼是它,大公狼黑三,而那匹受傷的小灰狼便是如今的大公狼風魔。


    那日,若是沒有它黑三的相護,或許便沒有今日的大公狼風魔了吧。有時命運便是如此,一次偶然,便讓原本毫不相幹的兩個人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你與主人,你與小雌狼銀霜,你與它,狼酋血皇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你收迴了思緒,靜靜地望著那已然猙獰扭曲,幾近崩潰的麵孔,然後輕歎一聲。你知曉它,大公狼風魔想要做什麽,它要迴頭,它要帶上它,大公狼黑三,它要與它一起走......此舉愚蠢嗎?哼,白白地送命,怎麽會不愚蠢呢?但此刻,這卻也同樣令你感慨萬分,非它之舉,唯其之義。你並沒有勸說什麽,不是你不想,而是你知道,你不配。那一刻,你唯一能做的,便是跑得快一些,在快一些。


    “嗷嗚——”又是一聲長嘯自你的耳畔響起,不過這一次不再有悲意,有的隻是低沉與肅殺。你心頭一凜,是它,狼酋血皇出手了。從那一聲長嘯中,你聽懂了一切——“大公狼風魔繼續前行,不得迴頭!大公狼黑三聽令,調頭迎敵,殺——”縱然你早已知曉,它,大公狼黑三在此創傷下恐怕難過此劫;縱然你心中清楚,此舉應是如今最好的應對之策;縱然......可真當這一切從它,狼酋血皇口中長嘯而出時,你卻還是禁不住渾身一顫,你依舊沒有出聲,剩下的唯有深深地歎息。你微微扭頭,似在搜尋著什麽,隻是當你望見那道至始至終都沒有迴頭半分的身影之時,你不禁心頭一顫,眼眸之中不自主地閃過一抹迷茫與困惑。忽然間,你覺得它好陌生啊,哪怕你清楚,這是當下最正確的決斷;哪怕你知曉,它,狼酋血皇是在為你,為整個狼群,爭奪那分毫的生機。你又緩緩地扭迴了頭......隻是,沒有人注意到,在你扭迴頭的瞬間,它,狼酋血皇眼角間,那悄然飄落的一滴淚珠。


    當大公狼風魔聽聞此令後,它渾身一顫,那一刻,連它的步伐都開始變得極為淩亂,好幾次都險些要跌倒在地,你能看見它那極盡猙獰,扭曲的麵孔,以及那雙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血紅瞳孔。你不知道,在那一刻,它,大公狼風魔的心中,到底經曆了何等的折磨與煎熬,你依舊隻能微微張口,輕歎一聲。


    “嗷嗚——”驟然間,一聲高亢的長嘯在這片嘈雜的夜空中迴蕩開來,“請酋長放心,我大公狼黑三,定不辱使命!殺——”這是你從其中讀出的全部。沒有對它,狼酋血皇的痛恨;沒有因被淪為棄子的絕望;沒有在麵對死亡時的恐懼,有的僅是直麵強敵,直麵生死的慷慨與激昂。


    你猛然迴頭,望見的卻是一道背影,一道沾滿塵土,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的背影;一道每走一步都艱難萬分,卻又毅然決然的背影;一道孤寂落寞,蒼老狼狽,卻又堅挺異常,無怨無悔的背影;一道......你立馬收迴了目光,沒有再看下去,因為你已經不敢再看下去了,不知何時,你的眼眶已噙滿淚水;不知何時,你的麵龐已被淚水浸濕......


    反觀它,大公狼風魔,不知為何,在聽聞此音後,先是一頓,然後卻是變得異常的平靜,身軀不再顫抖;步伐不再淩亂;眼眸也不再紅腫,似乎一切都迴歸了正軌。隻是此刻的它,大公狼風魔卻令你感到了一絲的心悸,誰又知曉,在它這平靜之下,又有著何等的風暴呢?


    第一輪的射殺,在最後一聲槍響中落下了帷幕,濃烈刺鼻的火藥之氣已徹底將你們籠罩其中。清脆的子彈上膛之音再次在這片夜空中響起,不過很快又淹沒在嘈雜的犬吠聲中。第二輪的射殺,在悄無聲息間開始了,隻是麵此,你們能做的依舊唯有逃,逃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砰砰砰”一連數聲的槍響,如若驚雷,在這嘈雜一片的夜空中炸開。這一次,你們之中再沒有人成為那群獵人們狙殺的目標,你們本該高興,本該慶幸,可......


    你的耳中似有血肉撕裂之音,又像有骨斷筋折之聲,你的眼角不禁一澀,但你還是強壓下了即將湧出的淚水,隻是將腳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分,再加快了一分......


    突然間,有一聲含糊不清、虛弱無力卻又堅定異常的長嘯之音,在這片混亂不堪、喧鬧嘈雜的大地上響起,僅是一瞬便徹底湮滅在無盡的聲海浪潮中。沒有人注意到這轉瞬即逝的嘯聲,除了你們三人。在你們耳中,那聲長嘯是那樣的模糊,那樣的渺小,可卻又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洪亮。你似乎看到了這樣的一道身影——毛發卷曲,沾染塵土;道道洞窟,血染身軀;四肢盡斷,匍匐於地;頭顱高昂,不減傲骨......


    “酋長...我...我黑三...不...不辱...使命...哈...哈哈...”這或許便是你聽到的,它最後的言語吧。含糊不清,那是因為它的嘴中早已溢滿鮮血;虛弱無力,那是因為它的軀體早已受到重創;堅定異常,那是因為它早已視死如歸,無怨無悔......你猛然迴頭,望見的卻是彌漫的煙塵與狗群蜂擁而至的身影。


    那一刻,你再也無法抑製,淚水從眼眶中悄然滑下,滴落在地,擊起一小片的塵埃。你第一次明白了一種痛,一種名為“失去”的痛,哪怕你與它無關,哪怕它於你而言隻是一個陌生人。


    忽然間,你覺得自己好可恨,你從不相信什麽命中注定,什麽本該如此。說得好聽點是它黑三時運不濟,被足足三名獵人作為了狙殺的目標,可你清楚,說得難聽點,是你,為了換取最後一縷踏入生門之機,而將它推向了死亡。而你又算得了什麽呢?你隻不過是一個外人,一即將要離開狼群、頭也不迴的外人。它黑三為它風魔,為它狼酋血皇,為那狼群而死,無可厚非,可你呢?你又有什麽資格,讓它用性命,用它那孱弱的血肉之軀,為你,為你一個外人,一個與狼群毫不相幹之人,硬深深地踏出一條活路呢?


    其實你本可以不這麽想,就如你先前所言一般,它黑三的死,完全可以歸因於它的命,與你何幹,憑什麽要你為它黑三的死而買單......可,可它黑三又有什麽錯,憑什麽又要它為你,為你們而死,憑什麽......


    你沒有錯,它黑三同樣也沒有。你有的隻不過是那一絲的慚愧罷了。


    它黑三本可以選擇抱怨,選擇指責,選擇......沒有人會去說什麽,或許這樣,你還不會這般的心痛了。可正因為它,因為它黑三,選擇了義無反顧地迴頭,選擇了無怨無悔地戰死,所以,你心中的愧疚才會被無限的放大;所以,你才會將它黑三的死歸因於你的出現;所以,在望見它黑三孤寂的背影時,你會心如刀絞,在聽見它黑三臨終的言語時,你會泣不成聲。


    這個世間,有英雄,但更多的卻是平凡中的偉大,隻可惜,對於如今的我們而言,我們能記住那些曾扭轉乾坤,改變勝負的英雄們,卻很少有人能記得那些曾為了最終的勝利而舍棄一切的人們,其實他們也是英雄!其實他們才應該被我們所銘記!因為他們的偉大才應該是我們真正所追求的。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很普通;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這都隻是凡人,我們都有私欲,誰又會真的願為別人默默地付出,無私地奉獻呢?那就更別提是用生命了。可為何總會有這麽一些人,他們會選擇在別人有危難之際挺身而出,願用自己的身軀為他人開路呢?是因為他們不想活著嗎,還是因為......


    不,都不是,這一切的一切隻不過是因為他們太過愚蠢了——用自己的死去換取別人的生還覺得很值得,這怎麽會不愚蠢呢?可若是沒有他們的愚蠢,又怎會有如今的我們呢?的確他們的愚蠢換不了那所謂的扭轉乾坤,換不來那所謂的改變勝負,可他們用愚蠢所換來的那股秉承在我們身上的意誌,才是我們亙古不變、永垂不朽的光輝!


    用有限換取的永恆;用短暫締造不朽,這也是英雄,這更是平凡的偉大!這是我們崇敬的原因,但這更應該是我們銘記的理由!


    對於狼群而言,或許數代的更替之後,仍會有人記得,曾有這樣一位狼王,憑借自身的智慧,以一己之姿,讓狼群免於覆滅,可那用身軀為狼群踏出一條血路的大公狼黑三呢?或許便永遠地湮滅在了這悠悠的歲月之中。


    你知曉,僅憑你一人改變不了什麽,但至少,在你尚存之際,它黑三會被你一直銘記於心,非其之身,唯其之姿,唯其之魂。命運讓它的生命定格在了今日,它的身軀難抗歲月之力,終將化為塵土,但你願其之靈可以永垂於世,不朽於心。


    第二輪的射殺在不經意間已然結束。很快,在一片犬吠,人言的嘈雜喧鬧中,又響起了一陣清脆的子彈上膛之音,第三輪射殺的序幕已經被拉開,隻不過這一次,你們似乎不再有所畏懼,每一個人都平靜萬分,盡管你們知曉,這一輪的射殺恐怕依舊......你不禁抬頭,望向夜空,你似乎看到了一抹細微的光亮。


    你輕輕一笑,眼角的最後一滴淚水也在此刻悄然滑落——寒夜將盡,黎明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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