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碧波萬頃之海島深處,隱匿著林府之府邸。


    依山傍海,景致非凡,仿佛世外桃源,不染塵囂。


    林府之外,潮聲陣陣,鷗鳥翱翔,而府內則是另一番洞天福地,清幽雅致。


    府門以千年古木雕琢而成,不飾浮華,唯餘歲月之痕。


    但見院中曲徑通幽,翠竹輕搖,奇花異草遍地生香,似有靈氣繚繞,引人入勝。


    沿途石徑兩旁,以靈石鑲嵌,暗合天地之理,正是聚靈陣之微妙布局,悄然間匯聚海島四周之天地靈氣,為修行之人提供無上便利。


    “這麽說來,無名仙師是第一次來珀斯?”嚴菀微笑著為竹猗斟茶。


    桌子底下,她卻是毫不客氣地踹了嚴舒一腳。


    嚴舒眉心一皺,“第一次來就是探親,仙師也是結交甚廣,是我等凡夫俗子不可匹及的。”


    “此言差矣。”竹猗不緊不慢地品著清茶,“聽聞郡主隻見了武安侯一麵,就許下終身,追殺著要嫁給他,就是上下輩子活夠了,也不是我能做出來的。”


    嚴舒,“……”


    這人說話真難聽,活到現在還沒有被打死實屬奇跡。


    嚴菀適時地出來打圓場,“仙師莫怪,我這妹妹一向是自找苦頭,此番能和仙師有緣相遇,也是在找苦頭吃的路上,走了奇運。”


    “阿姐說的是!”嚴舒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句話,便不再言語了。


    “仙師,有些話……我思來想去,與其繞著彎子引得仙師不喜,還是想直接問。”嚴菀鄭重開口。


    竹猗略微頷首,示意她繼續。


    “不知我冀雲宗雪奕仙尊和眾弟子現下在何處?”


    竹猗不甚在意地挑眉道:“死人,自然是在地府。”


    “仙師莫要開玩笑了,若他們真成了死人,仙師與我便不會有在此閑庭煮茶的片刻,早被追殺得疲於奔命了。”


    畢竟修仙之人都是在宗門祭了命牌,一旦有了好歹,遠在千裏之外的宗門自會立刻知曉。


    更何況是誅殺了一個仙尊和不少弟子,怕是人還未走遠,就遇上了提刀趕來的冀雲宗大部。


    竹猗的唇角勾了勾,心說林家總算是有個腦子清醒的,不由得對嚴菀高看一眼。


    隻是,這樣心思通透的人又如何會被冀雲宗弟子如此對待?


    竹猗放下茶盞,意味深長道:“你想為他們求情?”


    嚴菀身為冀雲宗首席大弟子,本想點頭應是,想對方那時是真的對宗門存了殺心,於是緩緩搖頭。


    既然已經知道同門並無性命之憂,吃點苦頭也是他們應得的。


    她又帶著笑意問:“仙師可有神廟拜帖?”


    “沒有。”


    “那……如何探親?”


    竹猗微笑:“夜探。”


    嚴舒瞧傻子似的望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張了張嘴,視線最後還是落在了嚴菀身上。


    嚴菀歎了口氣,拿出一塊刻著彎月的暗紫色木牌,遞給竹猗。


    “給我一塊破木頭幹什麽?”


    嚴菀嚴舒同時驚訝地望著竹猗,“仙師不識得此物?”


    竹猗眼尾一掃,輕哼了聲,“不識得又如何,又不是什麽不得了的寶貝?”


    然後一甩手,那木牌“哐當”扔迴桌上。


    嚴菀拿起木牌,重新鄭重地交到竹猗手上。


    這一次,對竹猗更是尊敬不少。


    “仙師若憑此木牌,便可得神廟以禮相待。”


    以禮相待……


    若能得那神廟的以禮相待,怕不是去神廟辦事,提人換命的吧?


    竹猗捏著木牌把玩半晌,目光在嚴菀和嚴舒之間來迴打量。


    “誰的?”


    嚴舒沉默,嚴菀點頭承認,“……是我的。”


    “哦,受了傷,怪不得窩囊地被一群廢物扔進海裏。”


    嚴舒剛剛安靜片刻,這下聽到阿姐受到諷刺,立馬又欲憤憤不平。


    隻聽竹猗又開口了:“這牌子給了我,你就沒得救了。”


    嚴菀坦然一笑,“靈根毀損,重新來過就是。”


    “師尊常說,修行也是修心。我嚴菀從來康莊道走得,獨木橋也過得,唯有有傷天和的捷徑,邁不開一步。”


    竹猗垂眸看著手中的牌子,帶著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息,嗤了聲:“矯情。”


    聲音一頓,她一揮手,木牌便不見了蹤影。


    看樣子是收下了。


    嚴菀緩緩起身,在竹猗麵前站定。


    她目光堅定,神色中既有懇求又含敬意,深深一揖,語聲溫婉而堅決。


    “嚴菀鬥膽以凡塵微末之身,叩求仙師垂憐。以此木牌換得仙師一諾。”


    “人情這東西,就是欠起來沒個完。”竹猗語氣淩厲,眼中波瀾驟起,很是不耐煩。


    “說!”


    “嚴菀但求仙師施展神通,救一救那神廟中的可憐人,能救一人,便是積一分無量功德,蒼生有幸,嚴菀感念不盡。”


    竹猗眉頭微皺。


    怎麽剛對她有點好感,這下就把自己當許願池裏的王八,叨叨個沒完!


    還無量功德?


    堂堂妖族之主還缺那點大功德?


    見竹猗不置可否,氣氛僵持在這裏,一直靜坐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嚴舒也倏地起身,與嚴菀並肩而立,亦是對著竹猗深深一拜。


    “嚴舒雖不才,也不是什麽修仙的料,亦願隨阿姐之心願,共求仙師慈悲。嚴舒願以餘生,為仙師效犬馬之勞,當牛做馬,以報此恩。”


    竹猗一口答應:“好,那就從現在開始當牛做馬吧。”


    “……”


    嚴舒一時沒太明白竹猗的意思。


    像是明白了,又不是明白了。


    “那你是答應了?”


    竹猗頷首,麵露揶揄:“我答應你阿姐了,會救人,不過……救多少人 ,看你表現了。”


    聞言,嚴舒臉色精彩紛呈,片刻後又恢複如常,“我會好好表現的,希望仙師顯神通的時候,也能毫無保留。”


    有了神廟的木牌,竹猗也不用等入夜潛入,休整片刻,坐在嚴舒駕的馬車上悠悠出發。


    隻是,這馬車都繞城三周了,卻遲遲沒能在神廟門口停下。


    竹猗懶懶地撩開車簾,“舒子,你認路嗎?”


    嚴舒惱怒迴頭,瞪著迷迷瞪瞪的竹猗:“不!要!叫!我!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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