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帝將南梁國師來求血蟬一事說了出來。


    本來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麽為難的,給了這血蟬,也好讓南梁國師欠下一個人情,這筆不吃虧的買賣他很樂意。


    可難就難在,現在要這血蟬的,不止是南梁國師,還有他的好兒子……秦戰。


    為了那異族女,已經用去了他自己的血蟬,現在又打起了宮中血蟬的主意,這讓年邁的北越帝怎麽能不生氣?!


    女子緩緩開口,“這事簡單,父皇的血蟬就給皇兄,兒臣的血蟬就給南梁國師。”


    北越帝將此事告知她,不就是要她交出血蟬的嗎?


    既然她已經主動提了出來,便不想繼續多待下去,於是跳下書案,“父皇該喝參湯了,兒臣告退。”


    見女子要走,北越帝也並沒有多加挽留,而是歎了聲:“你派去搜尋南梁國主的人,朕已經收迴來了,往後,也別再折騰了。”


    女子隻是頭也不迴,在撩開紗幔的時候,明豔動人的高貴容顏,隻餘下寒冰徹骨的冷。


    傲然的知瑤公主對北越帝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如煙般的柳眉颯然舒展,吐出來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栗。


    “父皇,您叫迴來的是您的人,兒臣的人……要麽找,要麽死!”


    北越帝被震懾住了,心中又是驚又是喜,複雜極了。


    都說秦戰最像他,可那隻是幾分年少輕狂像他,眉眼五官像他。


    若是見了知瑤,便會知道,她的脾氣秉性,韜略計謀才是像極了她。


    有這樣一個既厲害又像他的女兒,他很欣慰,同時也忍不住遺憾……


    倘若知瑤是男兒身,他便可以放心地將這北越的江山交到她的手裏,總有一統天下,叫這大好河山都姓秦!


    他抿了抿唇,整理好心情沉聲道:“來人!”


    聽到召喚的竹猗低著頭,端著參湯快步衝北越帝走過去。


    與知瑤公主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將腦袋壓得更低了。


    不為別的,就為這是這個世界上能把化成灰的簫猗捏成陶俑的秦知瑤啊!


    在簫猗的記憶裏,的確是這樣。


    年幼的簫猗十分調皮,也十分聰明,她為了溜出宮還習得了江湖中人才懂得的易容術。


    隻是不管她如何易容,如何偽裝,都沒能逃過秦知瑤的法眼。


    在秦知瑤從滿都城的乞丐裏將簫猗找出來的時候,簫猗就不再在秦知瑤麵前易容了。


    因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幸運的是,直到竹猗走到了桌案前,將參湯呈上,秦知瑤也沒有發覺任何異常。


    竹猗剛鬆了口氣,就聽到北越帝說:“自行去千刈殿選一種死法。”


    “?!”


    竹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差點掀了桌子。


    有沒有搞錯?叫她去死?


    這老頭子瘋了吧?


    “父皇是想把兒臣的人一個一個都殺掉嗎?”


    驀地,一聲涼涼的笑意不真切地傳來。


    知瑤公主去而複返!


    竹猗忍住想要迴頭看的衝動,隻是老實地低著頭,開始盤算著,一會兒這父女倆要是打起來,她該怎麽全身而退……


    “她是你的人?”北越帝狐疑地瞥了龜縮狀的竹猗一眼,“你何時有這麽一個膽小如鼠的屬下?”


    竹猗太陽穴處的青筋爆了爆,這老不死的說誰膽小如鼠呢?!


    不過,北越帝並沒有因此而打消對竹猗的殺意,渾濁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知瑤公主。


    “在上元宮聽牆角的人,留不得。”


    知瑤公主輕哼一聲,“她是聾的,聽不見。”


    竹猗,“……”你再說一遍?


    北越帝沒有說話,將沉沉的視線轉向了竹猗。


    無言的壓力蔓延開來。


    幸好竹猗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更加沒有多餘的動作,東張西望,北越帝看在知瑤公主的麵子上,心裏已經信了有七分。


    在竹猗臨危不亂,即便在自己的死亡注視下也不慌神的樣子,他就信了八分了。


    不可能會徹底的相信。


    這是作為北越帝慣有的保留。


    知瑤公主偏過頭,盯著竹猗的後腦勺,一字一頓地道:“既然父皇不喜,那這人,兒臣便帶走了。”


    說完,知瑤公主便在桌上敲了敲,在竹猗抬頭的時候,似笑非笑地翹起紅唇。


    “走吧。”


    竹猗跟著知瑤公主離開了上元宮,而那盅熱騰騰的參湯,也在桌案上放涼了,不曾動過。


    一路疾步出了皇宮,坐上了知瑤公主的馬車,竹猗才垮下來挺了一路的肩膀。


    而知瑤公主打從一上車起,就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街道上攤販的叫賣聲陸陸續續傳了進來,她才睜開了雙目。


    “她在哪兒?”


    不知道是不是簫猗帶給她的自在,竹猗完全沒有羊入虎口的緊迫感,甚至還很輕鬆啊。


    竹猗笑嘻嘻地,“她?誰啊?公主的心上人嗎?”


    知瑤公主的手在自己的腿上點噠起來,沒有任何規律可言的詭異節奏,竟讓人無端地有些窒息。


    “知道嗎?若不是你身上有她的氣息,不用父皇動手,本宮便會手刃了你。”


    竹猗的心髒遠比尋常人要來得強大,膽子更是。


    她清晰地感覺到秦知瑤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眸光,卻不甚在意。


    “公主不說是什麽人,我怎麽知道她在哪兒啊?”


    是欠揍的聲音。


    竹猗覺得脖子上涼涼的,但這並不影響她自顧自找杯子倒茶,悠然品茗的興致。


    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得知瑤公主眯起了雙眸。


    殺了她,還是留著她?


    她一定要留著這個人才能找到簫猗嗎?


    一杯清茶遞到自己麵前,“三道梅裏雪,請公主品嚐。”


    在聽到“三道梅裏雪”的時候,知瑤公主瑰麗的眸子閃了閃,然後接了過來,淺抿一口。


    也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知瑤公主看向竹猗的側臉,很陌生,甚至看不出和那人有任何的相似,但就是覺得,似曾相識。


    “她是死,還是活?”


    竹猗放下手裏的杯子,歪著腦袋說:“應該是,可生,可死。”


    莫名的,她竟覺得自己說這話怎麽跟蘇曼耶那麽像,舌頭跟新長出來似的。


    “她何時會來見我?”


    “合適的時候。”


    “殺了你,她會出現吧?”


    “試試?”


    “那麽,在她出現之前,你不能離開本宮的視線。”


    “求之不得!公主府的飯菜應該會好吃不少吧?終於可以吃頓好的了……”


    “簫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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