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眾山賊迴了鹿澤寨。


    除了滿山頭的賊眼睛看著竹猗之外,那書生已經去找大當家了。


    有幸挨過打的山賊們跟其他山賊一說,再看看中間這天仙似的女子,頓時捂著臉和錢袋子後退了一步。


    他們怕被打壞了,更怕給擄窮了。


    聽著兄弟們添油加醋地一通突突,他們看著竹猗,就覺得她仿佛生出了三頭六臂似的,有種莫名其妙的忌憚。


    竹猗可沒有他們那麽多花花腸子,她站得累了,掃了一圈,幹脆就瞄準了最上頭蓋著虎皮的的座椅,臉不紅心不跳地,就坐了上去。


    她翹著腿,橫臥著。


    “那個穿虎皮裙的,我渴了,去上點茶水。”


    “哦哦!我馬上去!”


    下意識地跑了兩步,那虎皮裙又一臉懵地停下了。


    不是,他憑什麽要給她倒茶啊?


    撇撇嘴,虎皮裙又站了迴去,不敢再隨便抬頭,就怕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怎麽覺得比大當家還嚇人呢?


    廢話,這可是一跺腳就能讓千萬人哆嗦的暴君陛下,即便穿著一身飄逸的白衣,舉手投足間也是上位者的雍容氣度,不是尋常人可比擬的。


    竹猗翻了翻白眼,這水怕是一時半會喝不上。


    隻能等那書生出來了。


    “姑娘到了我鹿澤寨,喝茶算是怠慢了,去把我的好酒拿上來!”


    這時候,人未到聲先到。


    竹猗一抬眸,就看到書生跟著一個赤著上身的精壯男子,約莫身長九尺,渾身上下那突出來的肌肉剁吧剁吧能湊一桌菜。


    虎背熊腰大餐。


    來人滿臉絡腮胡,黑亮的眼睛隻有一隻,另一隻蒙著一塊漆黑的膠套,腰間係著新獵來的虎皮。


    大當家一來,眾山賊們可算是有了主心骨,可算是有膽子光明正大地打量竹猗了。


    看到高大的男人走近,竹猗微微起身,挑起嘴角道:“不了,我就喜歡喝茶水。”


    高大男子被拂了臉麵,虎目鷹眸中流露出一絲不悅來,但也隻是皺了皺黑粗的眉毛,自然而然地在竹猗的下首坐下。


    這姑娘放走齊長生,還傷了眾兄弟的事情,他已經聽二弟說了,可當他親見見到了這姑娘的時候,還是難免為這謫仙般的容顏驚豔了。


    女子纖細修長的美腿大喇喇地翹在虎皮毯上,慵懶斜倚,純白的衣裙絲絛垂落,勾魂攝魄的絕色身段更是顯露無疑。


    纖細精巧的玉足輕晃,月色流瀉之下,更顯女子絕豔無雙,天人之姿……


    他想著,若是留下這姑娘做壓寨夫人,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時候的他,已經把二弟千叮嚀萬囑咐的警告給拋諸腦後了。


    “姑娘想喝茶水,鹿澤寨管夠,想喝酒,也管夠。”


    大當家展露出自以為和善的微笑,抬頭挺胸地望著竹猗,也向她展示自己健壯的體格。


    竹猗頭也沒抬,敷衍道:“喝酒就不必了,我隻是跟那書生來坐會兒,坐完了就該走了。”


    打完劫不走,還留著幹什麽?


    一聽說竹猗要走,大當家的腦子裏嗡嗡作響,心想到手的鴨子可別飛了……


    “姑娘要是有什麽急事要下山去辦,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眼看著天還沒亮,姑娘可以先行在寨子裏住下,等到天亮之後,我再差人隨姑娘一道下山,幫襯一二。”


    黑壯的漢子刻意壓低聲音,笑眯眯的樣子與他那五大三粗的模樣格格不入。


    離他最近的書生已經看不下去了,他拉住大當家的胳膊,低聲道:“大哥,這女子放走了咱們得財神爺,還搶了你的位置,你可千萬別因為她的相貌而心有不忍,更不能有其他不該有的想法!”


    “我自有分寸!”


    大當家的眼睛裏隻有漂亮姑娘,哪裏還聽得進好兄弟的勸告。


    水和酒都來了,大當家迫不及待地上前,給竹猗解下腕間的繩索,那書生是怎麽攔都攔不住,直歎氣。


    從高台上下來的大當家臉上是怎麽也收不住的笑意,率先抱了一壇子老酒,獻媚似的衝竹猗舉了舉。


    剛剛近距離接觸的空擋,被她那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直覺是對方對自己也有好感。


    於是,他就更加像是賣弄似的,一口氣幹了一壇子。


    “我叫金虎,是鹿澤寨的老大,姑娘可以叫我一聲虎哥!”大當家又拉過那書生,聲音洪亮地喊,“他是裴勝,是個秀才,是寨子裏的二當家,老三有事不在,等他迴來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竹猗隻是喝了一碗水,便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有意無意地掃過寨子的各個角落。


    這寨子油水確實不錯,金器玉器有的是,也有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冥器,隻是少不了有些磕碰,勝在量大,算起來值不少錢。


    當然,比起海興村還是差點兒。


    竹猗坐了起來,淡然地換了一碗酒水,聞了聞,確實是好酒,就是有些烈。


    她微微挑眉,喝了一口。


    “竹猗。”


    什麽虎哥不虎哥的,能讓她叫哥的人,不是爛在地裏了,就是散在風裏了,還是不給人折壽了。


    大當家聽了暴君陛下的名字,跟發了大財似的,寶貝地念叨著,念得一旁的裴勝都替他牙酸。


    “竹猗妹子,你這是來索布城探親的嗎?以前沒有見過你這樣仙女兒似的姑娘,也沒聽說齊家少爺有出了薛家三小姐之外的紅顏知己啊。”


    金虎看著頭腦簡單,可山賊做久了,該有的心眼兒也是一點兒也不少。


    這前邊兒鋪墊了半天,一副被迷得理智全無的樣子,卻還是不忘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的底細。


    “你要不說,我還不知道這裏是索布呢。”


    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實話,但是聽到這話的人可不信啊。


    什麽人會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跟一窩山賊幹上?還舍己為人地跟到賊窩裏來?


    “那……竹猗妹子,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我隻是在澠池裏打了個滾,然後睜開眼就到了池子裏,再然後就是你們二當家把我帶迴來了。”


    金虎和裴勝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半信半疑,還有深深的詫異。


    比起她剛剛說的瞎話,明顯這個更加駭人。


    誰不知道澠池地下有怪物啊,那可是螭吻狎,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活著迴來。


    可眼前這人倒好,不光迴來了,還跟大變活人似的,從十萬八千裏之外的池子裏出現了……


    從此人的談吐和衣著來看,他們更願意相信她說的某些部分是真的。


    比如,神通廣大躲過了澠池裏那些怪物的廝殺,但大變活人就算了吧。


    這時候,有兩個年輕的山賊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跑到金虎和裴勝跟前一陣低語。


    “主君,他們是說,山下有齊家和薛家的人帶著官兵們正上山呢!”


    “嗯。”


    “他們是來救你的呀,主君!”


    “我很危險嗎?”


    “嗯……不危險,這些山賊一起上,主君都……才危險。”


    阿艽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她都聽不見了。


    那兩個小的已經稟告完,已經退下了。


    金虎的屁股底下倒是穩坐如山,絲毫沒有挪窩的意思,還有閑情逸致給竹猗敬酒呢。


    “來來來!竹猗妹子,為了你,我可是把私藏的五十年陳釀都拿出來了,我們再喝得更盡興些,不醉不歸!”


    他一邊熱情敬酒,一邊給裴勝使眼色。


    裴勝不動聲色地起身離開,是往山下的方向去的,帶著一隊山賊走了。


    竹猗抬眸,也跟著他一碗接一碗地喝,連臉都沒有紅。


    而金虎看著竹猗喝酒跟喝水似的,心裏又疼又暢快。


    疼得是辛辛苦苦搜羅的好酒一下子潑出去了一多半,暢快的是肥水沒有流向外人田,都給竹猗妹子給喝了。


    同時,他也暗中觀察著她,酒量不錯,喝了這麽久都沒有任何醉態,佩服之餘,也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仙女兒嬌慵醉媚的樣子……


    “竹猗妹子,剛剛聽話中的意思,想必是和城裏的齊家、薛家沒有半分瓜葛吧?”


    竹猗眸光幽暗,掀了掀眼皮,道:“瓜葛……是沒有的,不過若要硬說,那就是錢貨兩訖,有事再來的瓜葛。”


    她的話分開來聽,他能聽懂每一個字,怎麽湊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呢?


    金虎捏著酒碗的手一緊,望著竹猗那張眉目如畫的臉龐,還是有想要努力搞明白的心。


    他用自己那市井的心思揣摩到極致,試探道:“如果那齊家人和薛家人一同找來,還是提著錢來的,竹猗妹子,你是不是就會跟著他們離開了?”


    竹猗倒光了壇子裏的最後一碗酒,斜飛入鬢的眉輕挑,大言不慚地道:“我憑本事賺錢的,有人拿錢找上我,我自然不會推辭。”


    金虎這時候倒是也沒有變臉色,他仍然是衝竹猗笑著,隻是笑意淡了些。


    “看來竹猗妹子也是苦命人啊,竟比我這做山賊的還要看中錢財,既然如此,那我要是出錢請你留下,開價多少,你才會願意呢?”


    開價多少啊……


    竹猗抿著唇咂摸著,這條件聽起來是不錯,很有誘惑力,可是她並不想留下來啊。


    而且,她開的價,做山賊的也不一定能拿得出來啊。


    “竹猗妹子可想好了?”


    竹猗很幹脆地搖頭,“我不會留下來。”


    金虎的麵子這下算是徹底掛不住了,神色冷凝,“竹猗妹子,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可以一試。”


    竹猗可不是被嚇大的,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就算刀架脖子上,她也不會有半分的妥協。


    死不死另說,她就是不會委屈自己。


    金虎站起身來,一腳踢翻桌椅,也打翻了那還沒有來得及喝完的酒壇子。


    他那雙虎目瞪起來,確實有十足的威懾力,壓迫感十足地逼視著竹猗,他發現,此女子的確非同一般。


    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言語或是動作而產生或懼或怒的神色,想他也算是混跡江湖十幾載,如今卻看不大懂這女子了。


    “齊家人和薛家人已經在山下了,說是來救你的,還扯上了官兵,是要與我鹿澤寨拚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了。”


    竹猗仍舊是波瀾不驚,她早就知道了,再說一遍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她的視線聚焦,落在了金虎的身上,道:“魚不死,網也不會破。”


    金虎怔愣著,倏爾不解地看著竹猗,看她的確不像是那些場麵上的虛招子。


    “竹猗妹子,你這話……說得我都糊塗了。”


    “我的意思是,這一次,我會幫你。”


    金虎被竹猗這翻臉的功力驚得話都不會說了,激動地想要扶起地上的桌椅,因為情緒激動,動作粗苯,又打碎了一壇子好酒。


    “再拿十壇好酒上來!慶祝竹猗妹子懸崖勒馬,棄暗投明!”他大手一揮,歲歲平安啊!


    不虧是他看中的壓寨夫人,就是膽識過人,非同一般!


    竹猗紅唇微勾,眸中一縷浮光明滅,“不著急慶祝,我也不是白出力。”


    “竹猗妹子,你想要什麽盡管說,隻要我金虎拿的出做得到,我絕對不含糊!”


    “這個寨子,我要一半。”


    此刻,她沒有收斂一身氣勢,寶石般瑰麗的眸子泛著幽異的冷光,美得不似凡間物,卻也無法忽視淩厲鋒芒。


    想了想,她憑著僅存的良心沒有整個吞掉,但是她也沒有忘記夏燕做的好事,是塊肥肉她都會裝進兜裏,等到要用的時候,絕不會再因糧草之事掣肘。


    當初遲遲沒有發兵夏燕,就是因為華嚴他們在北越打得不可開交,已經無力再支撐另一條兵路,她已經在一個坑裏遭過罪了,就不會掉進同一個坑裏。


    她會鏟平那個坑!澆大糞,種小菜!


    金虎看到竹猗臉上明晃晃的狠絕和煞氣,心情也是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心累不已。


    他看著被抬上來的十壇子酒,腳下一滑,“竹猗妹子,你……你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兒,想不開呢!”


    “別廢話了,你們就一起上吧。”


    金虎這次沒有說話,直接揮揮手,讓所有山賊一擁而上,自己則背過身去,不忍再看。


    “阿艽。”


    竹猗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渾身黑亮的王種螭吻狎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噴出一地的墨青色涎水,瞬時就腐爛了一片花崗岩。


    這下,所有山賊都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他們自認,命再硬也沒有花崗岩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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