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風時行依靠在客棧窗邊,借著窗外皎潔的月色,一邊小酌杯中酒,一邊想著先前發生的事。


    他總覺得事情很蹊蹺,先是那次家宴,可以說是全天下最“普通”的家宴了,用他們那邊的話就是頂級凡爾賽。


    但這話出自廣德帝的口似乎也沒有問題,因為這些朝中大佬,全都是永昌先帝留給廣德帝的輔佐大臣,說是家宴也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蹊蹺就蹊蹺在,他們為什麽要把家宴擺在春水畫坊,而且還故意隱瞞自己的行跡(不是隱瞞,花殘怎麽敢進皇帝的包間)。


    之前年紀尚小,對這些事沒有深挖,可是現在結合牧流風之前的話來看,那麽無疑是要針對落花山莊,不……花殘見到玄武衛都怕得很,廣德帝怎麽可能隻是針對落花山莊……


    如果不是落花山莊的話,那麽就隻有可能是落花山莊背後的勢力。


    雖然花殘並沒有直接明說,可是現在迴想起來,當初帶自己去春水畫坊的路上似乎就提起過,春水畫坊與落花山莊的背後都有一股勢力。


    如果是針對的是這股幕後勢力,那麽這東南密謀叛亂很有可能就是這股勢力在暗中搞鬼,否則牧流風也不會說這事牽扯落花山莊了。


    可是永昌年間的兩大巨頭,玄武與牧流風,無論是權力還是勢力都達到頂峰,難道他們都不能對這幕後勢力直接動手嗎?


    天下難道還有比他們更厲害的勢力?而且還站在春水畫坊和落花山莊的背後?


    如果那麽厲害,就派他過來,豈不是羊入虎口嗎?


    越想越費解,索性直接不想了,一口飲盡杯中酒,他便準備上榻休息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突然嗅到了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


    來時,他可沒看到客棧的周圍有什麽花樹啊,而且還是這麽獨特的茉莉花香。


    先是在屋內看了幾眼,並沒有什麽發現,隨後又探頭看向窗外,在義眼的鎖定下,他很快便看到了那黑夜中的人影。


    單手扶窗,縱身一躍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這點高度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落地之後,風時行抬眼一看,卻見那道人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但風時行也沒有在意,隻是伸出右手雙指輕輕一擋,便擋住了從背後襲來的利劍。


    但他也不隻是擋住那麽簡單,隻見他擋住利劍的一瞬間,便順勢轉身,一把奪過了利劍。


    “唿唿。”風時行挽了個劍花,將劍鋒對準了對方。


    “想不到五年不見,你小子進步不小啊。”那稍稍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風時行頓時愣住:“花姐?”


    試探性的話剛說出口,他便感覺自己的腹部一痛,這不吃虧的性格確實像花姐。


    “知道是我還指著我啊,這麽久不見,當了大官有了官威,跟咱這舊人也失了情分,罷了,今晚就不該來找你。”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配合那熟悉的聲音,風時行立馬就認出來了,立馬放下手中長劍,陪笑道:“哪能啊,倒是花姐,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


    “甚是想念?甚是想念也不見你來找我啊。”


    “身在朝廷,身不由己啊。”風時行語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對此,花殘也心知肚明,但是嘴上卻是不饒人,嘴上陰陽怪氣的,但實際上句句都在關心這個她的昔日小弟。


    麵對這位自己曾經的姐姐,風時行也有些唏噓,若是當初自己不是跟蹤玄武衛誤入了廣德帝的包間,是不是現在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啊。


    隻是,這是不可能的,哪怕他沒有進廣德帝的包間,他將來總是要為朝廷效力的,他需要龍氣來給係統。


    兩人就這麽邊走邊聊,閑聊的差不多了,花殘也該說正事了。


    “小風,這次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有人想見你。”


    風時行知道,這個“其實”才是花姐找他真實目的,其實他也猜得到。


    說不準,那個想見他的人,就是落花山莊幕後的人。


    至於為什麽想見他,那目的應該與牧流風相似,都是想得到更多內幕消息,甚至想讓他迴去收集更多有益於這勢力的情報。


    這種雙重身份打明牌的場麵,對很多人都是很難決斷的。


    可是對風時行來說,根本不用選,哪怕看在花姐的麵上,他也會站在朝廷的立場上。


    在花殘的指引下,風時行很快便來到了一座並不起眼的民居。


    “吱吖~”木門被推開,入目的是一道微弱的燭光,燭光搖曳似乎隨時要熄滅了一般。


    越過燭光,風時行看到了一道身影。


    風時行想要看清那人的長相,可這搖曳的燭光,隻能照亮對方的衣著,卻無法驅散對方臉上的陰影。


    “少主,人帶到了。”花殘微微欠身,細聲細語的說道。


    “在外麵叫公子便可。”那道身影同樣輕聲說道,隻不過風時行卻覺得他的聲音似乎有點怪。


    “這麽晚請你來,唐突了。”


    “無妨。”風時行搖了搖頭,試圖用義眼分析一下對方的長相。


    可是他這麽一分析才發現,對方似乎是故意把臉蒙了起來,而且聲音也不是本音,在他所知的人中,根本沒查不到。


    見此,風時行也不再用義眼分析了,既然不願意直接露麵,那肯定有他的說法,耐心聽他的意思就懂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開門見山了,不知閣下要站在哪邊?”


    “什麽意思?”風時行挑眉,這麽直接的試探?


    但沒等他多想,那人又說道:“還請閣下好好想一想,或許閣下的想法,說不準就能徹底顛覆時局。”


    危言聳聽,風時行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此,一個不敢拋頭露麵的家夥,說出這種話,百分之百在吹。


    然而就在這時,他又開口了:“無妨,此夜甚長。”


    重點不是他說什麽,而是他做了什麽。


    隻見他單手一揮,麵前的桌上便出現了一個圍棋棋盤,其上黑棋白棋若幹。


    雖然風時行不懂圍棋,可是憑借腦中的芯片,他也是很快看出了這棋局的黑子與白子勢均力敵。


    而這黑子與白子都隻差一顆棋子,便能從勢均力敵的狀態脫離出來,將棋局變得有利。


    在看清楚棋局之後,風時行瞬間就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了。


    而對方也順勢說道:“這枚棋該放在哪裏,由你決定。”


    風時行挑眉:“我恐怕還做不得這妙手吧。”


    “當然做得,黑與白,朝廷與江湖,大湯與大越,輯刑司四相與四大家族,勝負隻在你手。”


    前兩個,風時行尚且明白,可是到了後麵,風時行就有些不明白了。


    可是轉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過來,這人絕對是個高人,否則不可能知道這些,還將這些都告訴自己。


    但,對方到底看中了自己什麽呢?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讓我來選?”


    “我?問得好,但這取決於你,是想讓我成為攪局者,還是破局者?而這答案,需要你選過之後,才能定奪。”


    風時行沉默了片刻,拿起了代表朝廷的黑子。


    他不知道這位高人為什麽要選自己,但是他站在朝廷的立場是不會變的。


    而在他拿起黑子的一瞬間,房間的燭光似乎是亮了些許,風時行借著燭光,終於是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麵若冠玉,長相俊俏,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定定的看著自己。


    “淩雲閣李氏子瞻,久仰大名,初次見麵還請多指教。”李子瞻淡笑著,拿起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局之上。


    淩雲閣李氏?四大家族!


    壞了,這不是與他們朝廷是對立麵嘛……那他選黑子不就是跟他們對著幹嘛!


    不過很快,李子瞻便打消了風時行的顧慮,“東南謀反的是前朝大越,幕後勾結的是蕭家,鼓動武林各派的是秦家,煽動北邊蠻族的是燕家,這與我李氏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風時行眼皮子跳了數下,好家夥,四大家族這是要跟朝廷翻臉了啊,這麽幹?!


    還有李氏,知道這麽清楚,肯定是把內幕都告訴他們了,那他們現在又告訴自己,這不是賣隊友嘛?


    不過,李子瞻對自己的行為卻並沒有半點羞愧,卻是淡笑兩聲:“若是五年前,閣下未見聖上,也不會有今日之抉擇了。”


    這句話直接把風時行的思緒勾了起來,看來自己猜得沒錯……隻是他還是有些事情不明。


    “難道說,此事在五年前便已經有了計較?”


    “自然,隻不過是選我李氏的立場罷了,不過我素來不好選擇,所以便將選擇權交給了你。”


    “我?為什麽是我?”


    見風時行還一臉不解的樣子,李子瞻卻是付之一笑,“你沒有發現,在江湖中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進入落花山莊嘛?也有許多力士一輩子當不上居士,而你年僅十歲,學武兩年便成了第一居士,這隻是巧合嗎?”


    “你的天賦很高,我很欣賞,所以便在你身上留下了賭注,若是你入了皇帝之手,李氏便不會幹涉此事,如若不然,那麽此事便由李氏牽頭。”


    “本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說到這,李子瞻突然偏頭看了一眼侍立在邊上的花殘,花殘立馬低頭。


    “天意難違,既然天要聖上贏,李氏便助聖上。”


    李子瞻感慨一句,隨後看向風時行:“有勞閣下了,今日之事記下便好,在前路未明之前,且不要與旁人多言。”


    “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明晚還會再見,屆時可不要透露此事噢。”話音落下,李子瞻的身影竟然直接原地消失了,就連花姐也是如此。


    看著那尚在桌案上的棋局,風時行陷入了沉思。


    天要聖上贏?勢均力敵的棋局是天要聖上贏的麽?


    剛剛還沒反應過來,這李子瞻還真是狂妄啊。


    可勢均力敵的局,隻因李氏的入局,便能確定誰輸誰贏了麽?


    要真是那樣,這個李氏恐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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