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沉入了昏迷之中。


    再度醒來,是在監獄的醫務室中。


    醫生告訴她:“你懷孕了,三個月。”


    什……什麽?


    她懷孕了?


    她懷孕了!


    寧溪已經灰敗的眼光,忽然就燃起了點點星光。


    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多麽神奇。


    這裏,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足夠在暗無天日的生活中,給她帶來的希望。


    “那他……”


    “已經三個月了,有先兆流產的跡象。”


    醫生說到這兒,歎了一聲,監獄裏懷孕的,多半都……況且,這女孩身子也太弱,剛才看著下半身都是血,真的是駭人。


    “你好好保重吧,能不能生下來……看命。”


    …………


    三年後。


    雨季到來,處處都是黏膩的一片濕熱。


    身穿製服,腰間帶著警棍的獄警拿出鑰匙,打開了鐵門,朝著身後的一位穿西裝的男子彎腰。


    “您請進。”


    周正宇邁腿走進來,抬頭掃了一眼這逼仄狹窄的黑暗甬道,隻有頭頂的燈泡在明晃晃的亮著。


    “周先生,其實我把人給您帶出去就行了,何必您非要進來呢?“


    “前麵帶路吧。”


    來到了一間牢房前麵,獄警要開門,被周正宇攔住了。


    周正宇從上麵的窗看見了裏麵的情景。


    擁擠的牢房裏麵,匯聚了七八個女人。


    在西牆邊,靠著一個蜷縮在一起的女人。


    女人的臉巴掌大小,卻因為長時間不見陽光,膚色有些暗淡發黃,嘴唇蒼白起皮,唯有一雙大眼睛,占據了一張麵孔的一半,眼光呆滯的落在牆上。


    這人就是寧溪。


    “2783!你給我過來!”


    坐在正中的一個女人粗聲粗氣的叫。


    寧溪沒有動,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靠的近的一個人狠狠地在她的腿上踹了一腳,“叫你呢,聾子了?”


    寧溪被踹翻在地上。


    她扶著牆麵,慢慢的爬起來,小腿在小幅度的抖著,頭暈目眩。


    她走到女犯人前麵,拿起一旁的毛巾,幫老大擦了雙腳,端了洗腳盆轉身就走。


    這女犯人在她的膝彎猛地踹了一腳。


    寧溪雙腿一彎,猛地跪倒在地上,手中端著的水盆嘭的摔在地上,裏麵的髒水迸濺了她一身,她狼狽的摔倒在地上,額角磕在床腳,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是在一間光亮的房間,旁邊立著一個輸液架,裏麵的液體一滴一滴順著透明的輸液管,流進她手背凸起的青色血管內。


    “你醒了。”


    從光亮中,走出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你高燒四十一度八,再晚一會兒,你命都沒了。”


    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小護士走過來,手腳麻利的幫她量了溫度,“已經退燒了。”


    男人點了點頭。


    小護士端著托盤離開,關上了門。


    “你是誰?這是哪裏?”


    寧溪張了張嘴,嗓音沙啞難聽,如果隻聽聲音,還以為這是一個逐漸蒼老的中年婦女。


    “我是周正宇,一名律師。這是醫院,我是來幫你辦出獄手續的,我已經遞交了減刑材料,你可以從監獄裏麵出來了。”


    他本以為,她會欣喜。


    可是,此時,在她這種大眼睛裏,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黑的就仿佛是兩個黑洞一樣,逡逡幽幽,看不到底。


    “你不高興?”


    “條件?”


    周正宇楞了一下,旋即笑了。


    “寧小姐果然是冰雪聰明,隻是,是有人托我,花了一百萬,保你提前出獄,隻有一個要求……迴到鬱時年身邊。”


    好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寧溪笑了起來。


    被毀壞的聲帶,就好似是殘破的砂紙一樣,唿啦啦的在空氣裏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唿吸進入氣嗓,她咳嗽了起來。


    她撐著床頭,咳嗽的滿臉通紅,“枉費了你家先生一片好意。”


    “你被冤入獄,在獄中慘遭毒打淩·辱,都是他的授意,他就是想要你有去無迴,死在牢獄之中,你以為你坐滿了五年牢,就能平安出來麽?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叫你出來,他就是想要叫你把牢底坐穿,一輩子在裏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寧溪嘴唇顫抖著,遍布傷痕的手指緊緊地攥住了,手背上血管凸起,血液開始順著輸液管倒流。


    周正宇頓了頓,“他這樣對你,你還隻想要逆來順受麽?你本已經被最好的大學錄取,但是全都被毀了,現在你出去,沒有人願意用一個有前科的殺人犯,帶著汙點,你一輩子都沒辦法洗幹淨,沒辦法抬起頭來做人,難道……你不恨麽?”


    “恨……又如何?”


    早已經是爛命一條。


    承受過非人的對待,她的內心早已沒了一點水花。


    “恨,”周正宇握住她的手,把她緊緊攥著的拳頭打開,不算平整的手指甲在手掌心裏印下了彎彎月牙的血痕。“就去報仇。”


    寧溪手指微動。


    “把他欠你的,他害你的,他傷你的,全都還迴去。”


    寧溪靜靜地盯著天花板。


    目光空虛而空洞,嘴唇緊緊地咬著。


    周正宇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來,放在寧溪的床頭。


    照片上,是一個笑的漂亮和燦的女童,紮著兩個羊角辮,沐浴在陽光中。


    寧溪偏頭看過去,眼波瞬間距離的顫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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