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明坐定後,見弟弟臉上有焦急之色,卻並不急著開口詢問,心中便感慨:“小弟心性已經成熟,這個年紀時,我應該還做不到他這般吧!”


    “弟妹和東俊可還安好?”


    謝昌明問。


    他一邊拿了個油紙裏的饅頭,一邊看向謝昌平。


    謝昌平道:“都還好,倩倩她母親這段時間在幫著照顧小俊。”


    “弟妹還是不願意迴桐江村去,讓娘幫著照顧孩子呢?”


    “大哥,倩倩她自小便在縣城生活,田地裏那些活計,她也做不來。再說,我也沒時間迴桐江去,要是讓她帶個娃娃迴去,我也會想她們娘倆的。”


    謝昌明點頭。


    小弟娶親,家裏沒怎麽操心,這全得益於小弟自己是個有主見的人。


    “張員外這個人如何?”


    謝昌明沒有再討論弟弟如何安排媳婦的事。


    七年前,他同意讓弟弟去服兵役時就知道,弟弟這輩子都不會迴村裏種田了。


    謝昌平被大哥的話問得有點懵,他沒想到大哥的思維會這麽活躍,一下子跳到了東家張富貴身上來,他錯愕的看著大哥。


    “你在張員外府上,也有三年多了,對張員外這個人怎麽看,他是不是一個正氣之人?”


    謝昌明見弟弟的表情,便知道他沒有聽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於是繼續解釋。


    謝昌平聞言斟酌了一下才道:“張員外倒還算是有良知之人,在生意場上自是規規矩矩,沒聽說什麽不好的風評。”


    “至於,對待下人方麵也還算公允,雖不至於事事公道,但對於幹活勤勉之人,亦還能有始有終。”


    謝昌明聽到謝昌平對張德富如此評價,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張口咬著手裏的饅頭,探手入懷,從中拿出一個用黑布包著的物件,放到茶桌上。


    謝昌平不明所以,但見大哥小心謹慎的樣子,便神態端正的看著他把布包解開。


    布包裏麵是油紙包,把油紙包打開之後,謝昌平看到一小撮白皙盛雪的精細結晶。


    “這是何物?”


    謝昌平問。


    “你沒見過這樣的物什?”


    謝昌明不答反問。


    謝昌平搖頭。


    謝昌明道:“你用手指蘸些,嚐一嚐!”


    謝昌平依言用手指沾了些許雪白結晶。


    謝昌明看著弟弟臉上精彩的表情,這個場景曾經一模一樣的出現在他身上。


    “這……是雪鹽!”


    謝昌平把手指放入口中一瞬間,便驚唿出聲。


    謝昌明點頭。


    “哥,這鹽你從何處得來?兩廣過湖廣的雪鹽,據說前幾日漲到八百文一兩了。”


    謝昌平左右看看有無人在關注他。


    這東西可不適合被其他人知道。


    “你覺得,張員外能不能幫咱們販賣這等物什?”


    謝昌明不答,而是仔細打量著謝昌平反問道。


    “張員外自然可以販賣食鹽,他本就是有鹽引之人。”


    謝昌平給了大哥一個肯定的答複。但是,卻沒有迴答謝昌明問題中的關鍵點。


    “他能給我們什麽價?”


    謝昌明道。


    “這個我不知道,我可以去找他談。不過……張員外生意廣,他幾個兄弟各自分管著一攤生意,食鹽這個攤子是張員外親自在管。”


    謝昌平把桌上的雪鹽趕緊包起來。


    “衡州府境內這東西用得多嗎?”


    謝昌明對梅沙圩之外的地方沒有任何消息來源。


    他認為永興縣可能有少部分人能消費起雪鹽。但是,能夠消費的起雪鹽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衡州府能夠用得起雪鹽的人,除了那幾個大家族之外,應該就是官場裏老爺們了。”


    謝昌平沉思片刻答道。


    “不過,寶慶府與潭州府有兩位郡王。那兩地的消耗量指定不小。”


    “若是,轉運至武昌府,黃州府,那價格便要高許多,而且,消耗量也要大許多。”


    謝昌明卻搖頭,衡州府之外他都沒想過。隻不過,這八百文一兩的東西,他出手的時候能收到六百文一兩已是很滿足了。


    他猜測石頭製作這雪鹽,成本應該不會超過三十文一兩。


    到時候,他需要看看外甥能給他多少利潤。


    都說財帛動人心,他又如何能免俗。


    “此事,你務必小心謹慎。若是,張員外不可信,咱們在找其他人,千萬不可露了自己的底。”


    謝昌明叮囑道。


    他最關心的是謝昌平找張員外談了之後,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很清楚以他們這種無依無靠草民的身份,他們沒有絲毫犯錯的機會。


    一旦犯錯,將萬劫不複。


    謝昌平鄭重的點頭應道:“我明白!”


    小二端著茶上桌,謝昌明放慢了吃饅頭的動作,待小二離開後才又道:“此事不論成與不成,切不可對第三人提及。尤其是弟妹,爹娘。”


    謝昌平愣了愣,片刻後方點頭答應:“我知道了,大哥考慮的周全。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與其他人說此事。”


    “若是,有其他員外可以接得住這貨,那便另當別論。也許,是我太過謹慎了,隻是,咱們做的事,後果,有多嚴重你應該很清楚。”


    謝昌明又道。


    謝昌平仔細想了想,意識到大哥如此謹慎的由頭。


    “哥,我知道了。這事做好了是機會,做不好便是禍害。”


    謝昌明見弟弟已經認識到,他們要做的事情的風險,便不再提及。


    兩兄弟談起父母的情況。


    謝昌明道:“爹今日憂心稻田禾苗的事。據說今夏禾苗可能要遭蟲災。”


    謝昌平道:“我聽說了,縣城附近的農田情況也如此,說是今年端午節的天氣太反常了。”


    “你前日自郴縣迴來,可看到郴縣境內的莊稼是何情況?”


    謝昌明問。


    “郴縣境內已經有稻田起蟲災了。我們離開郴縣時,看到沿路有許多青苗長勢萎靡,禾苗上青色蛾蟲成群飛舞。”


    “郴縣那邊境已如此嚴重。看來永興境內的禾苗也難免不受到波及。”


    謝昌明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聽謝大山說過,二房族老已經交代了端午節後就把早稻改種高粱。


    這個季節,改種高粱,明顯是兩頭不討好的事。


    水稻收不成,高粱的產量也趕不上高產時節。


    以在這個季節種植高粱,等高粱剛壓穗的時候天氣就開始轉冷。冷天氣會大大影響高粱的成熟。


    導致高粱穗中結出許多空癟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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