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曰午辰,衍天宗老宗主南振天召集眾長老開議會,宣布陸塵正式入衍天宗修行,拜黎晰為師。由於混元聖境即將開啟,所以衍天宗全部弟子都已經閉關,拜師儀式並不是那麽隆重,但這對於陸塵來說已經夠了,隻要能夠拜黎晰為師,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


    這次蘇醒,他的目的就是來還債的,還衍天宗一個希望。


    如若可以用陸蒼天這個身份,他自然不會猶豫。


    可是,能麽?


    不能!


    陸蒼天這個身份一旦暴露,散仙身份也必定被人知曉,散仙是罪,天地不容。


    其實,這對陸塵來說並沒有什麽,關鍵是他無法再用陸蒼天這個身份去麵對師尊,麵對老宗主,麵對衍天宗以及曾經那些女人、朋友,或許是愧疚,也或許是其他,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這個坎兒,陸塵邁步過去,否則,這麽多年也不會這般封閉自己。


    過去的終究過去了,陸蒼天已是過去,既是過去,那就讓他過去吧。


    陸蒼天才是一個新的開始。


    他的傷勢很重,但也隻是很重而已,經過陸蒼天的醫治,傷勢恢複的很快,當然,陸塵的肉身是乃九劫散仙之軀,天地靈體,這等傷勢在其他人看來很重,但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麽。


    這些天來黎晰每隔三天來看望他一次,除此之外並沒有說什麽,對此,陸塵已經很滿足了,他知道,師尊一直都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能夠再次得到師尊的關懷,讓他內心十分感動。


    乾坤島,衍天宗諸島之一,以前是黎晰執掌,在此靜修,隻不過後來黎晰歸隱到後山後,這裏已經有一百多年不曾有人踏足,就在拜師儀式過去不久後,黎晰就帶著陸塵重新踏上乾坤島。


    乾坤島並不像其他島嶼那樣有花草作伴,有礁石為岩,島嶼之內更像一片樹林,樹林之內有三間簡易的房屋,其中一間是屬於黎晰的,還有一間是屬於陸蒼天的,有一間屬於南宮薰兒的,現在陸塵來了,所以又多了一間。


    是夜。


    夜色不美,星辰不亮,但陸塵的心情卻是無比暢快,從房屋裏走出來,遊走在島內的樹林裏,百年前的記憶瘋狂的湧現,其內有師尊無奈的歎息聲,也有小師妹的歡笑聲,這裏擁有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迴憶。


    來到以前自己居住的那件房屋,陸塵停留了許久,終究沒有進去,又來到小師妹居住的房屋,同樣的停留了許久,同樣是沒有進去,不是不想,是怕勾起的迴憶太多。


    止步,仰望虛空,閉上眼,內心呢喃著。


    過去就讓他過去吧。


    搖搖頭,陸塵沒有繼續迴憶下去,剛剛來到木屋,突然發現一個人站在門口,這人穿著灰藍色的衣袍,方正臉,雙手負在身後。


    “徒兒見過師尊。”


    陸塵內心一怔,低頭行禮。


    來人正是黎晰,他那張本就


    嚴肅的臉上像似從來不知笑為何物,點點頭,道,“傷勢如何?”


    “多謝師尊關心,差不多已經痊愈。”陸塵如實迴應。


    “這些俗世禮節以後就不必了。”黎晰的話一向很少,他看了陸塵一會兒,說道,“盡管你已拜我為師,而我也承認你這個徒弟,但是,有一個事實必須承認,我沒有資格,也教不了你……”


    黎晰的話語傳來讓陸塵心頭劇烈顫抖起來,原本充滿歡喜的心情也頓時如被水熄滅一樣,喊了一聲師尊,正要開口,卻被黎晰打斷。


    “你且聽我說完。”黎晰站著,如一棵鬆一樣筆直,肅然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以你的資質與悟姓,縱然沒有我的指點,修行之路也必定暢通無阻,若我對你多加指點,對你有害無益。”


    “這隻是其一,其二,現如今你擁有的成就已經超出我認知的範圍,或許天罡氣焰與大圓滿法相我還可以指點,可是,對你來說並不需要,因為這天下之內,你是唯一一個成就至剛至陽的九玄天罡,也是唯一一個成就大圓滿法相的存在,沒有人比你更加了解這兩個成就。”


    “你背負天地至尊,擁有太日神王至尊,前者是乃天物,亦是天罪,莫說我對其了解不多,縱然了解,我也不敢指點,前者乃是太古時期至高神.無上神王.後者更是大曰如來的忿怒身,兩者同樣是尊者無上,這等存在,已不是我這等凡夫俗子能夠觸及,不管是天罡氣焰還是大圓滿法相,以及天地至尊和太日神王至尊,你都是天地唯一一個,至少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自太古以來,你是唯一一個。”


    “更何況你的識海之內,我雖不知是什麽,但可以肯定其內定然存在著堪比天地至尊一樣的天罪……”


    “師尊,我的識海之內……”陸塵正要開口解釋,卻再次遭到黎晰的打斷。


    “陸塵。”黎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道,“這天下,有一種存在,是乃造化,每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造化,隻是屬於你的造化,太奇也太怪,太大也太高,你無需對我講。”


    換做任何一位弟子,再聽到黎晰這番話後內心恐怕都會非常失落,因為他的話語之中充斥著冷漠,就像對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說一樣。


    是的,任何弟子都會失落。


    如若陸塵不是陸蒼天的話,他也絕對會失落的,沒有誰會接受一個不關心自己的師尊,但是,他並沒有,因為他是陸蒼天,所以,他知道黎晰是一個怎樣的人,若說失落,在他還是陸蒼天的時候就已經失落過了,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剛剛拜黎晰為師的時候,他說的那番話之冷漠程度絲毫不亞於今天這番話。


    陸塵知道,黎晰或許是天下最冷漠的師尊,同時,他也絕對是天下最負責的師尊。


    “剛才我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黎晰問了問。


    陸塵點點頭。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話後,黎晰已然消失。


    望著師尊離去的方向,陸塵撇撇


    嘴,內心笑道,師尊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


    一晃幾天過去,黎晰並沒有再來探望陸塵,而陸塵每天除了修煉,很多時間都沉侵在迴憶中,其實,他不想迴憶,但是乾坤島上的一花一草無不勾扯著他的記憶。


    這曰,陸塵靜修完畢,清晨之時,太陽初升,他走出房屋,望著溫和的太陽伸了一個懶腰,閑來無事走到海邊,這裏停靠著一艘精美的船隻,這艘船是當年陸塵和小師妹一同動手製造出來的,那個時候經常乘坐這艘船下海戲耍。


    踏上船,陸塵揚了揚船帆,臉上流露出燦爛的笑意,仿佛迴到了從前,迴到了和小師妹在船隻上戲耍的一幕,搖搖頭,陸塵沒有繼續迴憶下去,這份感情,他選擇了壓製,也選擇了放棄,正如黎晰所說的那樣,他的修行之路,注定血流成河,注定天地不容,注定要與情愛隔絕。


    站在甲板上,摁著船木,望著平靜的海麵,就這樣望著,心神有些亂,思緒也有些亂。


    小師妹的身影總是不停的在腦海中閃現,想製止,根本製止不住。


    驀然,陸塵忽然陷入一種絕對的安靜之中。


    望著平靜的海麵,他仿佛觀見了一個遙遠的時代,那真的是一個時代,而且還是一個很混亂的時代,這個時代裏麵時光流逝,陸塵觀見一個巨人,也觀見了他的成長,他的憤怒,他的悲痛,他的無奈,他的怒吼,他的咆哮……這是……這是天地至尊!


    陸塵可以肯定,自己觀見的那個巨人絕對是天地至尊。


    怎麽會這樣?


    這是偶然嗎?


    不!


    絕對不是!


    陸塵笑了,笑的極其歡樂,有種深深的幸福感,他知道自己能在這裏觀見天地至尊定然和師尊有關,他也早就知道師尊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更是天下最負責的師尊,他教導弟子,從來不會讓你感覺自己是在向他學本事,也從不開口教導你,哪怕一個字都不會,他為你做的,隻是給你提供機會,給你天大的機會,你能領悟多少,那就看自己夠不夠努力。


    這就是黎晰,一個被稱為無雙尊師的黎晰,一個無所不通,一個創造機會的黎晰。


    陸塵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當年拜師後,對黎晰冷漠的態度十分不瞞,內心發誓一定要努力修煉,讓師尊瞧瞧自己的本事,後來他真的做到了,每一次領悟,每一次提升後,他都會飛奔著過去表現給黎晰看,告訴他,即便他不教導,自己也可以領悟。


    直到後來偶然一次,他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領悟,其實很多機會都是師尊創造的,師尊的態度之所以冷漠,隻是想激發自己內心的鬥誌,如若不是那次偶然的機會,他可能會對師尊冷漠的態度恨上一輩子。


    眾觀天下,恐怕也隻有黎晰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來教導弟子,默默付出,成就弟子,不圖迴報。


    陸塵敬重這樣的師尊,也慶幸自己能擁有這樣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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