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省岩市下屬的一個古老州府治下有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叫蘇竹村。村子很偏僻,偏僻到在21世紀的時候,還沒有一條完好的土公路直通外界。整個村莊位於六座大山的包圍中,像是一個在碗底的村子。


    村莊整體呈直線型,從村口到村尾大概有個上千米吧,村子中間是祖祠。村子以前是個土匪窩,一直到建立新中國幾年之後才解放的。解放後,政府把整個村子分為四個小組,名字很土:村頭部分叫坑頭組,中部靠右部分叫井邊組,中部靠左部分叫壟邊組,村尾部分叫下村組。


    整個村子有一百多戶人家,大多是姓鍾的,隻有五家是其它姓的。據說這五家還是從廣省梅市那裏遷移來的,似乎是因為逃難吧?年輕人也就當個笑話聽聽,當不得真的。


    村裏大部分家庭都是光榮的貧農,還是那種20世紀90年代時候,一個月吃一次肉的最高級貧農!村裏雖然窮,但也響應了國家的號召,豎起了一所擁有一棟兩層的混泥土磚房、一塊黃土操場、一根偉大的鐵質旗杆、一麵鮮紅的國旗、還有一個原來村委用的大喇叭,占地200多平米的小學。就立在村尾,麵對著村莊唯一通向外界的山路!小學雖小,但每年也有上百個學生,不過老師才三四個罷了!


    眾多學生當中,最獨特的是一個叫鍾馗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他的名字,不過也是因為他名字!具體來說,是因為他這個世代相傳的名字!他家裏是世代傳承做風水先生的,村子有個紅白喜事都是他家主事人來操持的。雖然他家一直強調自己不是風水先生,是陰師!不過大家都不理他們,依舊叫他們風水先生。


    鍾馗的爺爺,爸爸都叫鍾馗。村裏人為了區分,從老到嫩叫老馗,馗子,小馗!所以鍾馗在學校裏受人矚目也就正常了!


    鍾馗雖然不樂意,卻也沒有辦法。因為隻有那些老人家和上了一些年紀的村裏人才明白,他的名字是有特殊意義的,他家做的事跟鍾馗做的差不多!


    這不,還沒下課呢。語文老師,也是村裏以前高中畢業的高材生:猿目!大名:鍾堂鼎!就把鍾馗叫到學校二樓的專屬辦公室兼校長辦公室兼會議室兼教師餐廳裏訓話。


    “小馗啊,你是即將邁入21世紀的6年級四有五好少年啊。怎麽還穿著這身迷信的道服呢?這樣老師明年6月份怎麽帶你去鄉裏參加畢業考試?”猿目老師操著那口獨有的蘇竹村口音,有些苦惱的抓了抓他肆意張揚的自然卷發,‘白雪’嘩嘩落下,把鍾馗嚇得連忙退後了兩步。


    “老師,你也知道的。不是我要穿這個,是村長老爺子和我爺爺硬要我穿的,我有啥辦法?要不下次你到我家喝酒的時候,幫我說說?我也很想像我姐,我妹一樣穿漂亮的衣服!”鍾馗其實也很羨慕那些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小夥伴,特別是當他姐姐和妹妹過年時在自己身邊炫耀新衣服的時候。誰叫自己從小到大就隻穿過一種衣服:道服!


    猿目聽到鍾馗話,翻了翻白眼。心想要是我能擰得過那些老爺子,我還在這裏和你墨跡啊!


    “哎,算了,算了!到時候再說吧,你先下去吧。”猿目念及此,滿腔的鬱悶化為無奈,隻好擺擺手讓鍾馗離開。


    迴到教室的鍾馗繼續上了一會兒課,就到了下午4點了,下課迴家!


    “小馗,我們到村口的涼亭玩吧。順便在涼亭下的大水塘裏釣魚咋樣?”一個身高不到1米3的小個子挎著一個以前軍隊用的那種淡綠色挎包,這種挎包就是全校的專用書包了!


    “啊,我不去。壟邊組的七秀婆婆前個星期剛去世呢。肯定還在涼亭那裏等著頭七迴門呢,怪嚇人的,我不去!”鍾馗一聽,想起那個去世七天,七天都呆在村口涼亭裏的七秀婆婆陰魂,有些不寒而栗。趕緊拒絕,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哈哈、、、膽小鬼!虧你還叫鍾馗呢。”小個子還沒說話呢,一個帶著一頂解放帽,拿著一把木頭駁殼槍的小子就哈哈大笑起來,鄙視著鍾馗。


    “你,姬鵬,我不是膽小鬼,你們是看不到,那裏、、、算了。我就是不去!”鍾馗以前還小,說了自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可除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外,別的人都不相信,還特意和鍾馗老爸說這小子說謊。鍾馗老爸,馗子也從來不解釋什麽,笑笑就過去了,但也不阻止小鍾馗的言行。久而久之,那些年輕一些的人都不太喜歡這個喜歡‘說謊’的小子。反而那些老人家各個都把小鍾馗當個寶,讓那些年輕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對,你不是膽小鬼,你是說謊大王!我爸媽都說你是個說謊精,從小就開始說謊。現在都是什麽時代了,還鬼啊,怪啊的!老師都說了,西遊記是騙人的!封神榜也是假的!就你家天天神神叨叨的,我看啊,你們都是說謊大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背著一個藍色書包,很是不屑的說道。他家裏可是村裏兩個小賣部其中一個的擁有者,所以才舍得買一個現代書包,當時可是羨煞了多少小孩子啊。當之無愧的村裏富二代啊!


    “愛民,閉嘴!再亂說,迴去叫你爸抽你!”一個老頭子剛好牽著一頭牛從校門口經過,聽到小胖子的話,手裏的竹鞭子‘啪’的舞了一下。嚇得小胖子嗖的竄開,不敢再說話了。


    “小馗啊,迴去和七秀說,晚上迴去吃飯,吃完後就走吧。別再留念了!”老頭子拿出一把花生,塞到鍾馗手裏,小聲的交代道。鍾馗點點頭,沒有迴答。這種事情他已經做了很多迴了,很平常了。


    “小馗,去吧。二連,為民,秋華,姬鵬都去,就你不去,多沒意思啊!”一個紮著馬尾辮略微有些羞澀的小女生輕聲勸道。


    鍾馗看著周圍五個人有些期待的眼神,無奈的點點頭:“好吧,去吧。喏,這是富國老爺子給我的花生,分你們吃。”


    五個小夥伴樂滋滋的接過花生,每人分了三兩個,吃的咯咯作響,把旁邊路過的幾個小孩饞得夠嗆。


    “小馗啊,你說那些老人家為啥就那麽喜歡你呢。就連我爺爺也是,有什麽好吃的,總是忘不了你,真是的!”姬鵬把駁殼槍插在褲衩裏,小心翼翼的吃著花生,略帶著不滿的抱怨。


    “是啊,是啊,我奶奶也是。這是為啥呢?”二連大大咧咧的湊合道。其它幾個小夥伴也苦大仇深的點點小腦袋。


    鍾馗無奈的心想:早就和你們說了,你們又不信,我有啥辦法啊!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和你們說。走吧,去涼亭。我先去七秀婆婆家拿點東西,你們先走!”鍾馗把書包挎在為民的肩上,惹得他一陣嘟喃,自己則快速邁著步子往七秀婆婆家走去。


    學校背後有一條小路,是通往壟邊組的。走了沒多久,鍾馗就看到八根高高的竹竿掛著白布,再走了幾分鍾。路過了幾個土房子,來到那家掛著白布的房子門口。


    “木林叔,木林叔,在不?”鍾馗站在門口大喊道。


    “在呢,在呢。啊,是小鍾馗啊!咋的,是你爺爺叫你來的?”一個係著粗布圍裙的婦女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答道。


    “不是,不是,為民他們叫我去村口涼亭玩呢。所以我想帶點東西去給七秀婆婆吃呢,她吃習慣了家裏的。所以我就過來問問。”鍾馗知道眼前這個七秀兒媳是知道自家事情的,也不遮掩,直接說明來意。


    “小鍾馗來了,來老頭子這裏,快!”眼前婦女還沒答話呢,一個蒼老中帶點悲傷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鍾馗隻好悶著頭進去了。進去之前,還朝著大門兩邊拱了拱手。倒是把杵在鍾馗麵前的婦女下了一跳,隨後似乎想到什麽,等鍾馗進去後,連忙從廚房裏拿出一張小桌子,上麵放了幾個醃菜和一壺酒,也對著門兩邊拱了拱手。


    “小鍾馗啊,爺爺我以前對你好不?”鍾馗一進去,就看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爺子坐在大廳牆邊的一張藤編的太師椅上,手裏拿著一張黑白照片在那裏怔怔看著,照片上的正是七秀婆婆。


    “木刀爺爺,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我不能那樣做啊!您知道的,人鬼兩殊途!要是讓你見了七秀婆婆,您是要減壽的!再加上七秀婆婆和您的情況特殊,所以我可不敢啊,不然我爺爺要打死我的!”鍾馗還沒等木刀老爺子繼續說下去就截斷了他的話頭。要知道,人鬼陰陽相隔,不在一個空間裏。要是強行讓陰陽相見,那相見的兩人都是要遭受天譴的!死者輕則魂魄重創,重則魂飛魄散;生者必定減壽!當然,要是特殊情況那又另當別論了。


    “哎!是我貪心了,你七秀奶奶在三年前就該去的,還是你爹幫助她與我再續了三年的緣分。罷了,罷了。你把桌上的尖芋糍粑帶給她吧,她最喜歡了。叫她今晚酉時過後早點來,子時之後我們就怕永無相見了!”木刀老爺子顫抖的說完,繼續看著那張黑白照片。


    “小鍾馗,我媽怎麽就進不來呢。以前不是都可以進來嗎?”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紅著雙眼站在大廳門口,搓了搓滿是老繭的雙手,傷感的問眼前這個還不到自己腋下高的小子。


    “木林叔,您也知道,三年前七秀奶奶就該那個的。可當時木刀老爺子硬是拿出您家的一件老東西,求我爺爺幫忙續命。最後的結果就是我父親用那件東西和陰差達成協議,讓七秀婆婆延壽三年以換取那件東西。但去世之後,隻有頭七的最後四個時辰得以迴家一趟。這不,那兩位差大哥還在您門口守著呢!”鍾馗其它方麵雖然不太懂,但涉及到這個,就像個深於事故的老頭子一樣。


    “啊!哎!怪不得剛才你嬸嬸拿東西出去了呢。算了,沒事了!”漢子一時沒忍住,眼淚又落了下來。鍾馗最是看不得這個,隻好拿著尖芋糍粑早早離開。


    鍾馗拿好東西,噠噠噠的抄小路快速往涼亭那兒去。到涼亭後,卻發現其他五個小夥伴還沒到,想想也正常,一路玩過來,哪有那麽快啊。


    到涼亭後,鍾馗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其他三指往內曲,遮住右眼。口中喃喃道:“九竅之邪,可以伏藏,陰眼!”話音落下,右眼中出現一輪彎月。鍾馗眨了眨右眼,來到涼亭外幾十米處的一個一人高石屋外,石屋內供奉著一尊麵目猙獰的石佛。


    “石佛爺爺,我來了。麻煩您把這個化為陰食,謝謝啦!”鍾馗朝著石屋內鞠了一躬,把袋子裏的尖芋糍粑放在石屋內。


    “嗬嗬、、、小馗,好久沒來了。是不是長大了就不喜歡石佛爺爺了?”鍾馗剛放下尖芋糍粑,一個聲音就從石佛內傳來,石質的眼睛化為一雙炯炯有神的紫色眼睛。要是不明所以的人早晚被嚇死。


    鍾馗撓了撓腦袋,憨憨的笑了笑:“不是的,我隻是升了六年級,再過半年就要升學考了。學習忙呢,沒多少時間玩了!”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老人家了,你們鍾馗一脈竟然還對科舉不死心啊?當年你們”


    “‘當年你們祖上鍾馗因為長得太帥,又考上狀元,被皇帝、、、、’您都講了上百遍了,我都聽膩了。再說了,我這個不是科舉,真是的!快點幫幫忙吧,不然待會為民他們來了,又該麻煩了!”鍾馗不等石佛老生常談,有些粗暴的打斷他的話。石佛也不在意,嗬嗬笑了笑,就見原本還在袋子裏的尖芋糍粑漸漸消失不見,剩下一個空空的袋子。而旁邊則多出來一盤子尖芋糍粑。


    “七秀小姑娘吃完,記得把盤子還給我啊!”石佛說完,眼睛變迴石質。鍾馗則端著盤子來到涼亭一側,把盤子放在一張虛浮的黑色桌子上。坐到一根圓木橫杆上,對著一個散發著寒氣,穿著一件嶄新黑色棉襖,灰色棉褲的老奶奶說道:“七秀奶奶,這是木刀爺爺給您的尖芋糍粑,他叫您今晚早點過去!”


    “小馗啊,就你知道疼奶奶,你那老爹就知道拿點飯菜來,真是的。路過了也不知道和老婆子說說話,枉我那時候那麽疼他!”老奶奶拿起一個尖芋糍粑,吃的津津有味,還問鍾馗要不要呢。


    鍾馗尷尬的笑笑:“沒事,您吃吧。我爸不是叫大黃來陪您了麽?我爸要收地瓜呢,沒啥時間!我爺爺這幾年您也知道的,一直在祖屋呆著,都不出門!”


    “說起大黃我就生氣,來了這裏就知道睡覺,真是的。算了算了,人老了就知道嘮叨,死了還是一樣。你去玩吧,二連丫頭來了。不要陪我這個死老婆子了。”七秀婆婆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小孩的笑聲,故作隨便的揮揮手。鍾馗順勢也就跑去和為民他們玩了,在這裏也怪沒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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