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西遊記》裏唐僧讀書的片段,大為感動。他們走到鎮海禪林寺的時候,經過了一番波折。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唐僧讓徒弟們去睡,自己把經卷拿出來念一念。悟空就笑他,說師父您從小做和尚,什麽經卷不熟悉,還拿出來念?如果念的是如來的經,我們又還沒取到,有什麽可念的?唐僧說:“我自出長安,朝朝跋涉,日日奔波,小時的經文恐怕生了;幸今夜得閑,等我溫習溫習。”徒弟們去睡後,唐僧就掩上禪堂門,挑亮燈火,鋪開經本,默默看念。原著裏寫的是——隻坐到三更時候,卻才把經本包在囊裏,起身去睡。靜啊,真安靜!讀書人難得有這樣的讀書時光。讀書的最大收獲也是靜——心靜。同時我也在讀書的過程中又一個新的發現:


    《西遊記》裏,唐僧有很多稱唿,但是關於他的背景身份,卻比較統一:如來佛祖的二弟子金蟬子轉世所以《西遊記》裏但凡寫到他的背景身份,稱唿都是比較統一的。或者叫作金蟬子,或者叫作金蟬長老,或者叫作如來的二弟子。但是有一次,卻出現了一個比較怪的稱唿:


    西方愛聖


    那是在五莊觀,出自鎮元子的徒弟清風、明月之口:“好和尚!真個是西方愛聖臨凡,真元不昧。”那“西方愛聖”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會有如此拗口的稱唿?潁川認為,大致有兩種可能。其一,就是與如來的二弟子意思一樣。因為就在這迴故事裏,鎮元子對如來的稱唿是:西方聖老如來佛“愛聖”的意思可能與我們常說的“愛徒”差不多。那為什麽叫“愛聖”而不叫“愛徒”?這就跟語言心理學有點關係了。現實生活中,如果對一個人喜歡到了極點,對他的稱唿常常就會口不擇語。比如白毛老鼠精愛唐僧,愛極了就亂叫:妙人哥哥。女兒國國王也是,愛極了唐僧,就說:禦弟哥哥,還不來占鸞乘鳳也?比丘國的小孩被山神送迴後,那些個父母從鵝籠裏抱出,叫“哥哥”,叫“肉兒”,跳的跳,笑的笑。所以清風、明月對唐僧這位與他們師父鎮元子有故交的和尚,見他攔住了手下幾個兇惡徒弟羅唕,就很欣賞,說他果然是“西方愛聖”臨凡,真元不昧。


    其二,“西方愛聖”也有可能是唐僧前世的一個專有稱唿。古希臘神話係統裏,有“愛神”的稱唿。這裏的“愛”,主要指愛情或者情欲,或者代指美麗。但是佛教裏的“愛”,則主要指慈悲。因為佛教的宗旨是“普度眾生”。結合唐僧在《西遊記》裏的一貫慈悲表現,“西方愛聖”也可能是作者賦予他的一項尊稱。比如唐僧經常說的兩句話: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表達了對一切生命的極度尊敬和憐惜。在《西遊記》裏,唐僧有時候寧願自己被妖怪吃掉,也不願悟空打死妖怪變成的凡人。我們認為他愚蠢,其實他也是從這種心理出發。因為人一旦被打死,就救不活了。萬一悟空打錯了呢?唐僧是這樣想。唐僧經常說的這兩句話,與如來經常說的兩句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如來經常說的是:


    積水養魚終不釣,深山喂鹿望長生。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如來是“大慈悲”,唐僧作為他的弟子,是“二慈悲”。稱唿唐僧為“西方愛聖”,也就事出有因,代表他根正苗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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