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瑟先生說。。。。你是叛徒?這是什麽意思?”妻子厲聲質問。


    薩利姆不願迴答,也不敢迴答,隻是痛苦的抱著頭,趴在桌上。


    “薩利姆,我在問你!”


    孩子被父母的狀態再次嚇到了,嗚嗚哭了起來。


    薩利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煩躁不已,一巴掌打在孩子臉上。


    “別哭了!閉嘴!閉嘴!”薩利姆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猙獰的臉上青筋暴起。


    孩子被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瞬間停止了哭泣。


    妻子急忙把孩子拉了過來,和薩利姆保持了一些距離。


    “薩利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還不是為了你們,我不做叛徒,那些混蛋就要殺你們!你知道什麽?!為什麽每個人都在逼我?!”薩利姆幾乎已經精神崩潰。


    他忽的站了起來,從屋子裏跑了出去。


    緣分裏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時間,就好比你和天上掉下來的流星之間的緣分一樣,早一秒或者晚一秒,你們之間都不會產生緣分。


    而恰恰是那不早不晚的那一瞬間,流星就能直接和你的腦袋接觸,產生一段影響你一生的“緣分”。


    這個宇宙裏的一切事物都由時間操縱,薩利姆也不例外。


    他和拉尼亞城最高安全長官波邦的緣分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經被“時間”安排好了。


    難得的傾盆大雨在拉尼亞城落下,失魂落魄的薩利姆隻能站在別人的屋簷下躲避這場大雨。


    鴨嘴獸人討厭雨,那會把全身的絨毛弄濕黏在皮膚上,那種感覺很不好。


    但好在中轉星上的雨很少,每當下雨的時候,鴨嘴獸人就會躲進屋子,不喜歡在室外活動。


    除了為了生計奔波的窮苦鴨嘴獸人和薩利姆這樣的失意者。


    薩利姆躲雨的屋簷又大又華麗,這表示這間房子的主人是個頗有權勢的家夥。


    一個鴨嘴獸人冒著雨跑進屋簷,懷裏抱著一籃子新鮮的綠莓,似乎生怕這嬌嫩的水果被大雨淋壞了。


    他看著薩利姆,詫異的問道:“波邦先生,您怎麽到屋外來了,這些綠莓您是現在就吃嗎?”


    薩利姆滿臉疑惑的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鴨嘴獸人。


    鴨嘴獸人這才發現薩利姆的臉上沒有疤,連聲說不好意思認錯人了,隨後走進了房子。


    不一會兒,那個鴨嘴獸人又出來了。


    “這位兄弟,我們主人波邦先生邀請您進屋坐坐,外麵潮濕得很。”


    薩利姆受寵若驚,心想大人物的邀請,肯定要賞臉,忙不迭的答應下來,和鴨嘴獸人進了屋。


    同時也踏上了一條令他悔恨終生的不歸路。


    要說薩利姆迴憶起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那個雨夜中離開了家。


    波邦坐在偌大的廳堂中,訝異的看著跟隨仆人進來的薩利姆。


    仆人在送綠莓的時候說門外有個和自己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時,自己還不相信。


    此時見到薩利姆本尊,才知道仆人沒有說謊。


    這不正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嗎?


    波邦露出神秘的微笑,熱情的邀請薩利姆坐下,絲毫不介意薩利姆身上的雨水弄濕了那昂貴的毛皮沙發。


    而薩利姆卻毫不驚訝,他在公開場合見過視察的波邦,知道這個大人物與自己長的很像,除了臉上有兩道傷疤。


    曾經的同事甚至取笑過薩利姆,還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安全局副局長”。


    “這位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波邦推了推茶幾上的綠莓,示意薩利姆可以享用。


    綠莓在中轉星上是相當貴重的水果,平民百姓根本吃不起。


    薩利姆拿起一顆綠莓塞進嘴裏,綠莓在嘴中爆開,甘甜的汁水充盈了整個喙部,甚至還伴隨著一股奇妙的清香。


    要是妻子和孩子也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水果就好了!


    薩利姆邊想著,邊悄悄塞了兩顆綠莓在手中。


    “我叫薩利姆,尊敬的波邦先生。”


    波邦瞥見了薩利姆的小動作,輕蔑的一笑在臉上轉瞬即逝,又假裝熱情的說道:“不知道薩利姆兄弟在哪裏高就?”


    “我。。。剛剛失業。。”薩利姆說出實情,心中所想卻是麵前的這個大人物如果能幫自己一把就好了。


    “哦。。那真是不幸的消息。”波邦怎麽會不知道薩利姆的小心思,但他絕不會先開口,他要等薩利姆先開口求他。


    薩利姆見波邦絲毫沒有要幫助自己的意思,心中不免自嘲,自己不過是與他長得非常相像,人家又不認識自己,憑什麽第一次見麵就幫自己?


    尷尬之下,薩利姆隻能繼續吃起綠莓,即便什麽也圖不到,多吃幾顆綠莓也是好的。


    “多吃點,在我這裏這些不值錢的東西管夠。”波邦大方的說道。


    綠莓哪裏是不值錢的東西,單論一顆,也要四五十克速。


    這一籃子綠莓,薩利姆在地下城鏟糞,估計得鏟半年才買得起。


    “波邦先生,您真是個好人。”薩利姆感激的說道。


    波邦擺擺手,以顯示自己的大度。


    “有孩子了吧?”波邦繼續發問。


    “有。”


    “有幾個?”


    “就一個兒子,生多了也養不起。”


    波邦立即喊來仆人,將綠莓用袋子裝好,交給了薩利姆。


    “兩顆綠莓怎麽夠孩子吃的,全拿迴去給孩子吃。”


    薩利姆難為情的將手中偷拿的兩顆綠莓也放進袋子,連聲說著謝謝。


    波邦的通訊器此時響了起來,是下屬賈法爾打來的。


    “波邦局長,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剛剛在露天酒台邊的金字塔大道附近發生了兇案,兩名蜥人襲擊了一位帶著孩子的女性,其中女性當場死亡,孩子重傷,現在正在拉尼亞中心醫院搶救,兩名蜥人已經被我們控製了,傷了五個同事。”


    波邦臉色大變,顯得甚是緊張。


    別看他在鴨嘴獸人麵前氣度不凡,一旦遇上涉及外星人的事件,立馬變成慫包。


    “千萬別傷了那兩名蜥人,等我來處理!”波邦命令道。


    隻字不提死傷慘重的鴨嘴獸人平民和安全局的同事怎麽樣了。


    波邦臉上的傷疤開始隱隱作痛,他又迴想起了當年那個兇殘的蜥人。


    薩利姆的眼瞼開始跳動,他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薩利姆兄弟,我就暫時不留你了!我現在得去處理一下公事。”


    薩利姆木然的拿起包好的綠莓,機械的點了點頭。


    薩利姆急匆匆的冒雨趕迴家裏,可家裏空無一人。


    他迴想起剛剛波邦接到的電話,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


    拉尼亞中心醫院裏,薩利姆的妻子冰冷的躺在停屍間裏,而薩利姆的孩子,則在急救室裏搶救。


    原來是妻子擔心薩利姆想不開,於是帶著孩子冒雨出來尋找薩利姆。


    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兩名喝的爛醉的蜥人,這兩名蜥人剛剛吸食過神經興奮藥劑,思維混亂不堪,加上本身就有些暴力傾向,於是襲擊了可憐的母子兩。


    柔弱的鴨嘴獸婦女和孩子怎麽會是窮兇極惡的蜥人的對手。


    街上一片血肉狼藉,為了保護孩子,薩利姆的妻子不惜用生命阻攔那兩名蜥人,可還是失敗了。


    波邦接受了賈法爾的建議,決定先到醫院去裝裝樣子,看望被襲擊的受害者以顯示自己對鴨嘴獸平民的關心。


    在醫院裏,他又見到了剛剛與自己分別不久的薩利姆,四周灑落一地那袋想要分享給妻兒的綠莓,


    薩利姆此時正跪在地上,拉著妻子血跡斑斑且冰涼的手嚎啕大哭。


    可惜她再也聽不見了。


    見到姍姍來遲的波邦,薩利姆轉向了他,痛哭流涕的跪求局長大人為他做主。


    “放心,薩利姆兄弟,其他的事情先放一邊,救孩子要緊。賈法爾,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全力救治這名可憐的孩子,所有的費用由我們安全局出。”波邦對賈法爾下令道。


    薩利姆心中頓時湧出無比的感激,妻子已經死了,孩子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良久,負責搶救的醫生從急救室裏出來了。


    “孩子的生命體征已經平穩了。”


    薩利姆心頭頓時一鬆,急忙感謝起醫生來。


    “不過因為顱腦損傷,暫時還沒有醒過來。”


    “那他什麽時候能醒?”薩利姆急切的問道。


    “不清楚,可能三五天,也可能永遠醒不過來,對不起。”醫生抱歉道,隨後離開了。


    薩利姆頓時心如刀絞。


    波邦此時拍了拍薩利姆的肩膀,寬慰道:“不要擔心,後續所有的治療費用都由我們安全局承擔。”


    “波邦先生,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您。。是我的大恩人!”


    “沒關係,我們長得如此相像,說不定還有親戚關係呢!以後需要你的時候,我會找你的。”


    “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薩利姆激動的說道。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半年過去了。


    薩利姆的妻子已經走了半年了,而他的孩子,還躺在拉尼亞中心醫院裏,盡管巨額的醫療費用都被安全局承擔了,但為了能夠更好的照顧孩子,薩利姆沒有繼續再找工作。


    令人慶幸的是,波邦幫他申請了一份保障金,吃飯還是勉強夠用的。


    “波邦先生,那兩名蜥人為什麽還沒有被審判?”薩利姆問道。


    “這涉及到和殼星的外事交涉,你知道嗎,我們雙方的信息一來一迴就需要半年,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收到殼星政府的迴複意見!”


    波邦不耐煩的迴答,這已經是這半年來薩利姆第十三次問這件事了。


    “難道我們中轉星自己沒有權利處理這件事嗎?”


    “好了好了,我會幫你盯著的!難道要你來指導我們安全局做事嗎?”波邦的語氣更加惡劣。


    眼見波邦生氣,薩利姆不敢再多言,畢竟自己的孩子還在醫院躺著,惹怒了波邦,猶如天文數字般的醫療費用能把他活活壓死。


    “這次來找你,是有件事想找你幫忙。”波邦放緩了情緒,改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


    “不知道波邦先生有什麽難處?”薩利姆心想終於到了報恩的時候了。


    “你知道的,最近拉尼亞城的治安情況十分糟糕,我分身乏術,希望你能偶爾代替我,幫我完成一些工作。”


    “具體應該怎麽幫您呢?”


    薩利姆十分疑惑,自己又不是波邦,怎麽幫他完成工作?


    “說白了。。。就是當我的替身。。。你知道的,我們兩個幾乎長得一樣。”


    波邦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為了這件事情,他鋪墊了半年之久。


    由於“新九號”的泛濫,中轉星也受到了波及。


    整個中轉星所有的城市治安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惡性案件直線上升,幾乎每天都有無辜的鴨嘴獸人被莫名其妙的殺害。


    各個城市安全局的鴨嘴獸人警察也死傷慘重,甚至包括其他城市的幾名安全局局長也未能幸免。


    這讓波邦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所以他決定要將薩利姆當成替身,推向惡性案件的前線,這樣的話,自己相當於多了一條命。


    難怪平時前唿後擁的波邦局長今天是獨自一個人召見自己的!


    他不想走漏風聲!


    “可是。。波邦先生,我沒有當過警察的經驗。。。而且萬一被人發現。。。”薩利姆為難的說道。


    “沒關係,我會指揮你怎麽幹,隻要按照我的指示,沒人敢懷疑你的身份!”


    “但是,我們兩雖然長得像,我臉上沒有疤啊。。。”


    “簡單。”


    波邦露出邪惡的笑容,陰沉的說道:“給你加兩道疤就行了。。”


    薩利姆一驚,連連擺手拒絕。


    “你曾經不是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嗎?”


    波邦臉色變得狠厲,繼續威脅道:“你兒子還在醫院裏呢。。你不想他因為沒錢治療而永遠睡下去吧?”


    薩利姆頓時被觸碰到底線,衝上前用雙手抓住波邦的衣領,情緒激動的大喊:


    “別碰我兒子。。。要不然。。”


    波邦一聲冷笑,不屑道:“要不然怎麽樣?安全局已經為你兒子墊付了半年的醫療費,我可以隨時撤迴這項命令。到時候,你兒子就會從療養室被扔到大街上。”


    薩利姆的雙手無力的從波邦的衣領滑落,隻能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


    為了兒子,他什麽都願意做,這是他最大的軟肋。


    “我已經找好了信得過的醫生,給你劃兩條和我一模一樣的傷疤,手術定在後天,等你養好臉上的傷後,就能為我開始工作了,而你兒子的事情以後就永遠不需要你再擔心了。”


    波邦見終於達到了目的,得意的說道。


    兩天後,薩利姆躺在手術台上,波邦請來了一名技術精湛的蜥人醫生為他製造傷疤。


    為了使薩利姆能夠盡快“上任”,波邦甚至不惜花大價錢購買了道格人的“特級愈合膏”。


    隨著鋒利的鱗片在臉上狠狠將皮肉劃開,如火燒般的痛感從臉上一波接一波傳來,薩利姆不由得慘叫出了聲。


    “很快就好,稍微忍一忍。”蜥人醫生冰冷的聲音令薩利姆渾身發寒。


    波邦則在一旁欣賞著“製造另一個自己”的手術,內心欣喜若狂。


    有了這樣一個替身,他甚至可以每天呆在家中操縱薩利姆為自己工作,讓這個人去危險的地方賣命,而自己則舒服的在家中享受生活。


    更美妙的是,所有的功勞和榮譽都是自己的。


    暗紅色的血液糊滿了薩利姆的臉,除了疼痛,薩利姆還感覺到了巨大的屈辱。


    自己仿佛就是一根沒有生命的木頭,任由這些“大人物”在身體上隨意雕刻。


    自己曾經被埃塔人當成垃圾般騙進工廠做奴隸,被當成動物一樣捆綁虐待,好不容易被解放後加入了自行車公司,生活稍微有了一些盼頭,卻又卷入了“暗殺李多夢事件”。


    如今自己不惜背叛朋友和恩人想要保護的妻子死了,孩子廢了,又不得不以出賣自己整個身體為代價替孩子續命!


    從始至終,自己和妻兒的生存和尊嚴得不到一絲保障,自己可憐的一家三口如同大海中的孤舟,任由這些巨浪拍的稀碎。


    除了自己,整個宇宙沒有人在意這個可悲的三口之家。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操蛋的世界?


    薩利姆在心底發出絕望的呐喊,眼淚止不住的噴湧而出,甚至比臉上的血液還要洶湧,血和淚混在一起,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就像是薩利姆對這個世界發出的拷問。


    但可能永遠沒有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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