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也是要表揚的。


    但機器人的表情實在很難看出什麽,那雙漂亮黑寶石瞳眸始終是冰冷沉靜的。


    大都是獨自在電流迴路中默默品嚐,細細咀嚼,獨自發酵。


    零站起身拎著椅子,語氣禮貌,“夜晚風涼,您快進屋休息吧。”


    這話的確不錯,幾乎沒有人敢在夜裏出門,要是風吹久了,便會得垃圾星的專屬病,風寒病。


    這病像是邪風侵入骨髓,讓人虛弱疼痛,手腳無力,感冒事小,嚴重時侵蝕骨頭,治病得花上大價值。


    這也是垃圾星房租貴的原因,垃圾星的房子均能抵禦邪風。


    進了屋,雲枝坐在床上,零坐在椅子上,她就著窗邊夜色,生起了聊天的心思,“這個小屋也是你自己建的嗎?”


    這附近沒見過類似的小屋,隻此一家。


    再聯係到那個洗浴間,很容易猜出來。


    零輕輕頷首,“是。”


    小屋的樁樁件件都是他從垃圾山搜集到的物資,拚湊而成,每一件都很有用,所以他隻覺得這是在搜尋物資。


    他視線忽地望過來。


    沉寂安靜的黑眸映著她的身影。


    精致漂亮的貴族小姐端坐在幹淨的灰色床上,她穿著新買的亞麻色衣裙,鬢角處戴了一枚紫羅蘭發卡。


    在這冷白明亮的燈光下,灰撲撲的牆麵,冰冷暗灰的金屬家具,以及桌上黑色的花束,那本用來觀看的破舊紙質書,都無所遁形。


    她就像一朵長在枯萎草地裏的嬌豔玫瑰,隻是長在那,便帶來了不一樣的色彩與生氣。


    這是機器人怎麽也做不到的。


    女孩子似乎對一切都興致勃勃的,一會兒隔著窗戶試圖看看有沒有夜色可以欣賞,一會兒又說明天再和他一起去淘金,充滿了探索欲。


    機器人靜靜望著她,嗓音平靜,“您是貴族,實在無須同我一起撿垃圾。”


    在遇見雲枝,擁有星環,連接星網,知曉她的身份,親眼見到她白嫩纖細手指上沾染的黑色機油後,那樣強烈的對比,令機器人忽然就無師自通明白了這些。


    明白這其實是絕大多數星際人所不屑輕蔑的行為。


    機器人並沒有榮辱觀,始終客觀公正地對待這份工作。


    但她不一樣。


    雲枝這會兒有些頭暈犯了,躺在床上,老氣橫秋道,“都這種時候了還什麽貴族不貴族,都是為了賺錢,賺錢的事不磕磣。”


    她側過頭望向零,一雙眼睛忽眨忽眨的,“這不是你說的搜集物資的臨時工作嗎?”


    之前說得那麽正式,現在又突然改口。


    機器人第一次感受到啞口無言的感覺。


    “不過黏糊糊的確實不舒服,明天找點工具戴個手套。”


    這不是身份問題,這是潔癖問題。


    *


    昨晚雲枝睡得很安穩,早上起來她苦大仇深地盯著那打營養液,一打十二支,她已經幹掉了六支。


    等她喝完剩下的,就去買新口味。


    垃圾場。


    雲枝和零去的時候,許多人抱著東西喜氣洋洋地迴了,有的人甚至用拖車推著大包小包,大多是些營養液,一些廢棄電器等。


    她有些不解。


    機器人用平靜的口吻向她解釋,“今早淩晨兩點有飛船運輸垃圾,他們一大早就來了。”


    大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垃圾星運輸報廢電器或是臨期營養液。


    垃圾星的人早已摸出規律,提前蹲守著,沒準就能淘點什麽有用的家具。


    再者,這些臨期營養液他們也不嫌棄,能大大節省開支。


    垃圾星貧民沒太多追求,安安穩穩地活著,給子女攢飛船票錢,永永遠遠地離開這裏。


    但這些,機器人其實並不懂。


    他曾經在淩晨兩三點來過這裏,見到那些人像餓了兩天冒著綠光的狼一樣,盡情捕食自己的獵物,看見未拆封的營養液就急忙忙打開幾支營養液往嘴裏倒,看見還未完全報廢的電器就緊緊抱著,不顧滿身髒汙。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他卻毫無目的,隻能笨拙地模仿,挑挑揀揀帶迴來可能用得上的東西。


    之後,他便沒去湊這個熱鬧了。


    機器人語氣認真問詢,“您有什麽需要的嗎?如果有,等下次我會提前蹲守帶迴來。”


    雲枝甚至莫名看出他有點期待,也不好打擊他積極性,胡亂應了下來,“下次一定。”


    她這會兒思考的是另一件事,既然這些飛船每隔一段時間會運輸垃圾,那也意味著這其實是通向大星的路徑,肯定也有飛船票售賣。


    待會兒可以找大爺問問。


    五分鍾後。


    雲枝手裏拿著長長的大鉗子,帶著手套,提著小桶,開始了今日淘金。


    某種意義上,也挺像趕海的。


    垃圾海。


    待她找到的金屬鋪了小桶淺淺一層,雲枝就不再找金屬了,而是看看周圍有沒有拯救一下還能用的東西。


    她並不是很想靠這個賺錢。


    擁有這樣的運氣,一天找到十來萬都是少的。


    但雲不想用。


    就如同第一個位麵,她從來沒想過說去買彩票暴富。


    她是來曆劫的,吐槽歸吐槽,抱怨歸抱怨,卻並非是那種吃不了苦的雲。


    她是朵乖雲,有在好好聽家人的話,沒有肆意仰仗運氣。


    隻是因為好奇,才找了這麽一丟丟而已。


    待二人去二大爺那時,這會兒人大都迴去了,沒什麽人排隊。


    二大爺估摸了一下,分別給出了“兩千二星幣”、“七百星幣”的價格。


    前者是依舊是以質取勝的雲枝,零依舊穩定發揮。


    雲枝順勢問起了飛船票的事。


    聽明來意,二大爺也不隱瞞,“離開垃圾星飛船票一人二十萬。但這不是關鍵,還得通過測量儀,體內暗物質不超過30%才算達標。”


    這在垃圾星是人盡皆知的事。


    有星環在,雲枝很快就弄清楚了測量儀是怎麽迴事。


    大星上是沒有這一說法的,唯有一些貧困小星和垃圾星才需要。


    二大爺語氣嘲諷,似乎很看不上飛船來客,“那些人來了就急著走,你這丫頭若是日後買了票,可千萬得提前一小時過去等著,不然他們可不會等人,讓你白白浪費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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