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偶爾喝醉一次也未嚐不可。


    醉酒後的貓兒,可比清醒時要主動些,也更令人心生愉悅。


    帝王慢悠悠地想著。


    手上也沒懈怠地給雲枝夾了點菜。


    他微微側頭,眸光盡是她認真吃飯的模樣。許是她初進宮那一個月時常餓著肚子,如今對待吃飯分外虔誠。


    他忽地有些惱,竟未能早些發現她。


    早膳過後。


    雲枝又被壓著繼續練字,隻是這次她坐在了帝王身邊,寬大的龍椅完全足以容納二人。


    帝王漫不經心地批著折子,有的隻是粗略一看順手迴了一個允字,有的則直接被打了個叉,寥寥兩筆就換下一個折子,桌前小山高的奏折正在急劇減少。


    可謂是相當敷衍。


    “……”


    要說他自己這般偷懶也就罷了,關鍵是還不許她摸會兒魚。


    練了一個時辰的字,就開始考校她了。


    今日問題,一人當街縱馬,有一五歲稚兒衝至大街上,雖然及時勒馬,但那稚兒仍舊被衝撞到,現生死不知,在醫館救治中。


    問縱馬之人判何罪。


    圍繞縱馬這個事例進行一問一答,到了後麵甚至牽扯到了雙方背後的勢力糾紛,已經不單單是單純的判刑問題了。


    雲枝要是答得不好,或是有所偏頗,就會被帝王輕敲手,而後嗓音輕淡地說,“沒收零食一份。”


    還輕描淡寫地威脅她,“若是中途放棄,不許再借用朕的名頭去膳房討食。”


    杜絕了她中途甩袖子不幹的可能。


    以犧牲一半的零食為代價,她終於勉強過關。


    待今日的係列問題結束,年輕俊美的帝王倚在龍椅上,狹長眸子微微軟化,語氣緩和認真,同她講解起來。


    他講到法應有度,罪罰相應。


    末了帝王還開起了玩笑,“若是那縱馬之人被你這樣判了刑,隻怕做了鬼都要迴來找你討個說法。”


    雲枝也不是全然不懂,隻是很少這樣係統地探討這些,因此也算一點就通。


    隻是真的好煩哦。


    為什麽一個縱馬問題,背後還牽扯出錯節盤根的關係鏈,什麽縱馬人的母親是侯府嫡小姐,祖父是護國有功的大將軍,被衝撞稚兒是新科狀元之子,新科狀元是為數不多的寒門新生領頭人。


    雲·生無可戀·枝,飽受摧殘。


    等到下午,又要來一遭,雲枝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時列得一紙的題,當即嚷著腦袋疼,需要休息。


    她捏住帝王的衣袖,蔫巴巴地說,“我頭好疼,不想學這些。”


    帝王提前預判了她的說辭,當即讓人呈上了一眾點心,琥珀桃仁,紅棗核桃糕,牛奶核桃露,宮廷核桃酪,應有盡有。


    “這樣便不怕了,若是還有什麽想吃的,膳房都能做出來。”


    帝王笑眯眯地望著她,說的話對雲枝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簡直堪稱冷酷無情。


    他一邊看著貓兒委委屈屈地答題,一邊隨手給貓兒投喂,一口桃仁,一條香酥小魚幹。


    仿佛他才是伺候她的宮人。


    讓堂堂帝王服侍她,任誰見了都得說句是無上的殊榮。


    但被壓著做題的小宮女隻覺得,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不過帝王大抵也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貓兒惱了也是會撓他一爪子的。


    因此他帶著她去了禦獸苑。


    當少女與帝王共乘禦用轎輦行走在宮中時,經過的宮人皆行跪拜禮,這一幕無異於給了宮中所有人一個信號:後宮要迎來真正的主子了。


    禦獸苑平時鮮有人至,有幾十個宮人負責打理照顧苑內的奇珍異獸,一些溫順的動物每隔七天就清潔一次,至於白虎那等猛獸,則無人敢碰。


    雲枝先去看了一些袖珍型禽鳥走獸,一隻圓嘟嘟的肥雀兒飛到她的肩膀上,歪著腦袋,一雙黑色豆豆眼望著她。


    她伸手順了順它脖子處的毛,它也不跑,還湊近貼了貼,十分親人。


    等看完禽鳥,擼了狐狸和貂,二人來到了最大的虎園。


    虎園一隻白虎懶洋洋地趴在巨石上,閉著瞳眸小憩,忽地半圓耳朵動了動,它躍下巨石,猛地朝二人衝來。


    一個新來禦獸苑沒多久的太監不禁白了臉,恐懼到幾乎失聲。


    少女微微側眸,望見了幾步撲過來的白虎,她瞳眸內映著白虎的身影,神情淡淡的。


    那白虎大概是見嚇唬不了她,悻悻然地猛刹,控製得恰如其分,一張虎臉出現在她身前。


    她便順手摸了摸,煞有其事地在心裏評價,嗯,沒有貂好摸,紮手。


    帝王聽了她的評價,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補了一句,“毛粗糙也就罷了,不知在哪擦得一身灰,髒死了。”


    白虎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一個猛紮到人工湖裏,遊起了泳,上岸甩了甩水,就自討沒趣地溜了。


    逛完禦獸苑,二人便離開了。


    少女扶著帝王的手上了轎輦,而後帝王才慢慢上去。


    雖然來時就已經見到這一幕,但再次見到仍舊忍不住震驚,在場所有宮人都對這位還沒有名分卻享有特殊待遇的雲枝姑娘,有了個清晰認知。


    此次出行,信息傳得很快,皇宮上下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當然也包括何太妃。


    這會兒何太妃正同自己的手帕交說著體己話,宮女進來湊到耳邊告知了帝王的這個消息。


    何太妃愣了一下,很快恢複平靜。


    手帕交紀夫人忍不住問,“怎麽了?”


    何太妃也沒瞞著,“今日陛下和雲枝姑娘共乘轎輦。”


    她甚至沒用小宮女形容,而是稱雲枝姑娘,可見對帝王的忌憚,一點錯都不敢讓人抓著。


    畢竟,誰能確定這宮中沒有帝王的眼線,多說多錯。


    紀夫人有些好奇,“這位雲枝姑娘,是何許人也?”


    何太妃啜飲了一口茶,沒有迴話,她的貼身宮女見狀斟酌用詞迴道,“迴夫人,雲枝姑娘已經在殿前侍奉兩個月了。”


    但更進一步的,便沒有多言了。


    紀夫人見她們不欲多說,順勢轉移了話題。


    待到出了宮,迴到府邸,一個及笄少女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娘,你入宮如何了?可曾見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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