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枝得了空,想著有幾日沒見著翠雲了,便裝了一荷包點心和果脯,去了從前的院子。


    隔得遠遠的,就見翠雲正同一位采買嬤嬤說著話,嬤嬤臉上表情並不情願,似乎在挑挑揀揀著什麽。


    待雲枝走近,同翠雲問好,“這是要做什麽?”


    采買嬤嬤這會兒笑著臉,“雲姑娘,翠雲姑娘想托我同她父母捎些物件。”


    這算是解釋,下一句嬤嬤是望著翠雲說的,“這事兒我答應了,地址是青石巷賣豆花旁邊的那戶是不?”


    翠雲連連點頭,向嬤嬤道謝。


    采買嬤嬤離開後,雲枝遞給翠雲鼓鼓囊囊的一荷包吃的,能看出來她已經很努力在塞了,“這是昨日的,點心得早點吃完,其餘的還能多留留。”


    翠雲見了荷包有些想笑,最後還是向她欠了欠身道謝,“枝枝,多虧了你,嬤嬤才那麽快答應。”


    她的月俸隻有四兩銀子,比剛進宮那會兒多,但拋開自己在宮中生存需要的一兩,也隻能拿出半兩當做采買嬤嬤的跑腿費。


    嬤嬤自然是不願的,隻是家中實在貧困,娘親近來身子不好,小妹日子也不如意,她想給家裏多捎些銀子,這樣,攤給娘親和小妹的份就更多了。


    而枝枝這半月來在陛下身邊好端端的,宮中誰人不知,嬤嬤也正是看在她的麵子才這般輕易同意的。


    雲枝雖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但也大致能聽出來那位嬤嬤對她的態度,不知從何日起,他們都稱她為雲姑娘,就好似,和一般的宮女不同樣的。


    她說不出那種感覺,便暫時按下這些念頭。


    “說什麽呢,如果沒有你照顧高燒的我,也不——”


    剩下的話被翠雲捂迴了嘴裏,“呸呸呸,可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


    雲枝迴去的路上,還遇見了兩個宮女,見到她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年長的那位宮女拉著初入宮的同她問好,態度不得不稱得上恭敬,“雲姑娘。”


    待她離開,那位初入宮的宮女才忍不住問,“這位雲姑娘是何許人也?”


    年長的宮女語氣複雜,說不上是羨慕嫉妒還是什麽,“她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跟我們這些普通宮女自然不同。”


    她入宮三年了,但在雲枝麵前,也必須低頭。


    後宮中沒有妃子,她們這些宮女便隻能分配到各院做些雜役,頂頭上司隻有嬤嬤,並無宮中主子。


    而對方入了帝王的眼,不僅獨享偏院,聽一個傳膳小太監說,連飯食都與她們不同。


    都快趕上主子了。


    若說沒有羨慕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陛下從前的手段,宮女渾身打了冷顫。


    *


    臨近中秋,宮裏進入了忙碌的狀態。


    中秋佳節自然是要擺設晚宴宴請群臣的,大臣親眷也將會隨同出席,有為子女相看之意。


    而雲枝作為禦前伺候的宮女,日子依舊清閑,隻是工作時間延長了一些。


    額外加了晚上的兩個時辰。


    她這幾日負責守在帝王床前,必須保持隨叫隨到的狀態。


    李公公同她交代完,眼底藏著一抹憂慮,最終還是留她在房內。


    彼時天色早已全黑,雲枝就立在遠離龍塌的桌前站著,距離不遠不近。


    她百無聊賴地守著,心中倒是沒有什麽想法。


    她認知良好,打工人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隻是,雲枝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隔著帷幕也看不清到底什麽情況。


    她想,應該是睡著了吧,不如趁現在坐會兒。


    上班哪有不摸魚的。


    想到這,雲枝便坦然地坐下。


    隻是沒多時,她又摸出荷包裏的零食,做賊似的防著後方,偷偷吃了起來。


    閉目養神的帝王,“……”


    偷懶也就罷了,還吃上零嘴了。


    “過來。”


    帝王的聲音倏地響起,把摸魚的雲枝激得嚇了一跳,不小心嗆到了。


    但她又為了避免發出更大的聲音,隻好捂著嘴,悶悶地咳,眼看實在不行往嘴裏灌了一口冷茶。


    她很鬱悶。


    這算什麽,對她偷懶的懲罰嗎。


    待雲枝來到床榻邊,低著腦袋詢問,“陛下有何吩咐。”


    帷幕中伸出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帷幕半拉開,帝王斜靠在龍塌上,墨發隨意地散落,雪白衣襟鬆散開來,露出了胸膛白皙肌理,一股風流倜儻自然流露。


    他用漂亮修長的指骨輕輕挑起小宮女的下巴,嗓音比平時多了幾分低啞,口吻亦有輕佻意味,“偷吃東西,怎麽還紅了眼。”


    女孩被他挑起下巴,露出小臉,也露出了那雙由於嗆到流出了生理性眼淚的漂亮瞳眸。


    她眼圈微紅,眸子像水洗過似的,羽睫處還掛著一點晶瑩剔透的淚,像受了莫大欺負似的。


    一隻柔弱而漂亮的貓兒。


    莫名很想讓人蹂躪。


    帝王懶洋洋想著。


    雲枝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指腹,小臉神色不動,心裏卻在吐槽。


    幹什麽動手動腳的。


    至於偷吃東西,她低頭認錯快得很,語氣乖順誠懇,“奴婢知錯。”


    但下次還敢。


    迴話後半天都沒有動靜,她偷偷抬眼看了過去,發現帝王半闔著眼,燭光下俊美無儔的臉透著些蒼白,纖長濃密的羽睫像細密的小刷子,又如蝶翼輕輕振翅。


    “朕有些乏了,給朕揉揉肩。”


    雲枝癟著嘴,這必須進入帷幕裏吧。


    她猶猶豫豫地探入帷幕,跪坐在床榻邊,正欲伸手,卻犯了難。


    誰知她被帝王一把拉了過去,撲入帝王懷裏,鼻息間盡是對方淺淡的檀香,以及……心口有力跳動的心跳聲。


    雲枝十分惱怒,幹什麽。


    她想掙脫。


    但她被一雙手環住腰,有些不能動彈。


    頭頂傳來帝王不可置疑的命令,“別動。”


    那聲音雖是命令,又帶著不知名的虛弱疲倦,全然沒有平日裏發號施令的氣勢。


    雲枝被禁錮在他懷裏不能動彈,她隻好放棄。


    當然,最最最關鍵的是,狗皇帝在她耳邊輕聲威脅,“敢離開朕便克扣你夥食。”


    所以,她認命了。


    絕對沒有心軟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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