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說梁淺秋與夏兒姑娘入了城,落了腳,卻沒見到那群人說的威脅,於是有些失望。


    窗外晚霞紅滿天,透過窗戶照在坐在床邊的梁淺秋的臉上,紅撲撲的,很是好看。


    “一涼,一會兒吃完飯我們現在商州城找家買兵器的地方,你好挑一把趁手的兵器。”梁淺秋懷揣著那個沒有壺蓋的茶壺,看著夏涼說。


    夏涼站在一旁淺淺的笑著“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卻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


    要學武了!


    對於學武一事,夏涼本來其實很無所謂的,隻是自從前天見到了小姐的身手,頓時覺得如果自己也會武功的話,大概也可以向小姐一樣行俠仗義了。


    那該多酷啊。


    “咳,一涼啊,學武可是要能吃苦的哦。”梁淺秋見夏涼站在一旁憋的難受,於是忍不住打擊她一下。


    這一對不似主仆的主仆,其實更像是一對好朋友,這一路從溫平到嶺南,路途也走了一些,兩個人慢慢的從拘謹到熟悉再到互相打趣兒,到現在來說,她們兩個人已經成了互相說知心話兒的閨中密友。


    “沒事,為了受苦受難的老百姓,我不怕吃苦。”夏涼一挺胸脯,握緊拳頭,眸中帶著火焰。


    看著夏涼那副樣子,梁淺秋沒忍住笑出了聲。


    夏涼見梁淺秋莫名的笑了起來,不知道她為什麽笑,後麵又見梁淺秋指著夏涼的胸脯,這才反應過來。


    “小姐,你居然嘲笑我!”夏涼張牙舞爪的往坐在床邊的梁淺秋撲去。


    “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哈哈哈。”


    “你錯了還笑,明顯是敷衍。”


    “哈哈哈哈,你——你個臭丫頭別撓我,哈哈哈。”


    “哼,看你以後還嘲笑我……”


    這房間裏歡聲笑語,商州城的另一邊,頂著郡守府匾額的府邸裏,卻是死氣沉沉。


    啪!


    一隻茶碗被扔在地上,就這樣結束了它年輕的生命,隻因為一輛大紅色的馬車進了城。


    “你們這群飯桶,就四個老幼婦孺都殺不死,我要你們何用!”這位怒發衝冠的讀書人,正是嶺南郡的郡守——郎子若。


    一身官服穿在身上略顯儒雅,不過此刻更招人眼的其實是那雙因為生氣而抖動的耳朵,郎子若氣的渾身發抖,郎子若的招風耳朵也氣的渾身發抖,堂下跪著的眾人看著郎子若的耳朵想笑又不敢笑。


    不過旁邊倒有一人笑了兩聲。


    郎子若斜視了那人一眼,正準備出言譏諷,卻被屬下出聲打斷:“大人,是因為有兩個女子半路殺了出來,她武藝實在高強,我們實在……”


    “兩個女子?”郎子若眼睛一眯,“你們還真厲害,居然連兩個女人也打不過?是不是這幾年安居樂業的武功都退化了?你們引以為傲的一身武學都讓狗吃了?啊!”郎子若越說越氣,最後甚至從一旁抽出一把劍,駭的那幾個“強盜”渾身一哆嗦。


    “哎哎哎,氣歸氣,別動手啊。”旁邊那人見郎子若居然連劍都拿了出來,看起來氣的不輕,於是出聲勸道。


    “哼。”郎子若冷哼一聲,隨即不耐煩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你們下去吧。”


    “是。”那群被嚇的冷汗直流的“強盜”聽到主子的這句話,頓時心裏長舒一口氣,趁郎子若還沒反悔,趕緊退了下去。


    “嘿,朋友,犯不著生那麽大氣吧?”陰影裏,那個人露出麵目,卻也是一個儒衫白麵讀書郎。


    “哼,如果不是這群蠢貨壞了事,瞿家就現在已經絕後了。”


    “絕後?你可別忘了還有個流浪在外的瞿明南。”那名書生提醒道。


    郎子若不屑的一笑:“手下敗將而已,他要是敢在江湖上露麵,就憑你何大人的本事,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白淨書生搖了搖頭,走至門前一臉愁思地望著天邊晚霞:“我說過,你們的事,我不會現身摻和,你若是想得寸進尺,在下可不會奉陪到底。”


    然後他迴過頭,又重新露出了那招牌式的自信笑容:“不過出謀劃策才是在下的拿手本事。”


    片刻後,一群仆人忙完活計聚在一塊兒嘮嗑,屋子裏突然傳出主子的聲音:“明日午時,仙客居設宴請天祿客棧梁姑娘,不容有失。”


    …………………………


    濃夜漆黑如墨,城裏雖說不設夜禁,可是這八月份的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夏晚的時分,人們還沒換上衣服,自是有些發寒的,故而城裏安靜的很。


    唯有打更人走在商州城裏,有規律地打著梆子。


    今夜對某些人而言,注定難眠。


    瞿府,這個本應該沒落的名字,早在月半時又重新在商州城高高掛起,在郎家人的臉上狠狠地摑了一巴掌。


    今夜,瞿家老太爺又重迴嶺南郡商州城,誰說郎家如日正中天?


    “嚞兒,明日晚些時候,你派人去天祿客棧下請帖請梁姑娘來府上,老夫要好好答謝她們一番。”瞿老太爺捋著花白的胡須,看著這個出人頭地的兒子說道。


    瞿嚞恭敬的站在一旁說了聲:“父親,既然您說是梁姑娘救的您,那萬一今夜郎子若那邊對梁姑娘有什麽不軌的話——”


    瞿老太爺搖搖頭:“他們倒是敢,那位梁姑娘的來曆可不簡單,真出了事郎府可承擔不起。”


    瞿嚞站在原地,聽著父親的話語,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麽。


    其實他的想法也簡單,那就是讓郎家知道梁淺秋的身份。郎家隻要知道梁淺秋的身份,自然不好動手,就算郎家不知道,瞿家也有的是辦法讓郎家知道,而且既然郎家知道是梁淺秋出的手,那麽對瞿家而言也是好事一樁。


    那麽甭管是瞿家主動利用與梁淺秋的關係,還是郎家誤以為瞿家跟梁淺秋的淵源,總而言之,郎家最近隻能收斂一些,這正是自己動手的好時機。


    瞿嚞硬朗的臉龐上泛起一絲笑容,郎子若,你們郎家欠我長兄的一切,我都會一一的把它給奪迴來!


    ——


    夕陽西下,無劍人正彷徨。


    還是從嶺南去隆安的官道上,那灘殷紅的血液已經幹涸,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什麽,更何況過往商客來迴走動,早已將那裏覆蓋。


    隻是此時卻有一人正蹲在路的中央,再加上他的頭發有些散亂,身上衣服也比較淩亂,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此人是個憨子呢,畢竟沒有人會在車水馬龍的官道上還蹲在路正中央,這萬一有個快馬加急的趕路人一個沒看清楚,可是直接被踩踏而死的結果。


    隻見那個人蹲在地上,伸出右手在地上來迴擦了幾下,然後麵色凝重地起身,轉而向商州城之外的方向走去。


    如果何小年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喊上一聲:瞿管家好。


    自覺在朱梧城丟了臉的瞿明南無顏再在朱梧城待下去,於是又開始了流浪生涯。


    不過在這之前,他先南下迴了趟商州城,沒想到卻聽說了一些事情:


    “‘老哥,聽你這口音,是不是嶺南那邊兒的?’瞿明南聽到家鄉人的口音,頓覺一股親切感撲麵而來。


    ‘哎?你也是嶺南人?’旁邊一個與朋友聊天的食客聽到瞿明南的聲音,也有些意外的迴頭。


    ‘哎呀老哥,小子在外漂了七八年,不想家是假的,就是這外麵的活計實在忙不過來,也不知道咱那兒現在怎麽樣了?郎知縣有沒有高升啊?’瞿明南這些話半真半假,那食客也深信不疑,當時對瞿明南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不得不說嶺南人的熱情還是擋不住,這位食客上前一把握住瞿明南的手,表示自己非常感同身受,因為自己曾經也在外麵闖蕩過,也吃過了那非人的苦,最後他還勸瞿明南:‘兄弟呀,這種事,別人幫不了忙,全靠自己慢慢熬,熬得住,你一定會成功!’


    瞿明南也很感激,他同樣握著那位食客的手說道:‘老大哥啊,還真是要謝謝您的這番話,我這些日子正鬱悶著呢。對了,咱家鄉那邊怎麽樣了,這麽多年有啥變化沒?’


    ‘有,怎麽沒有。’那位食客拉著瞿明南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幾乎都忽略了那位同吃飯的好友。


    ‘我跟你說啊,前些年瞿家不是被官府趕走了嗎?說是什麽窩藏朝廷欽犯。可你一定想不到,瞿家的二公子居然還能參加科考,而且還中了探花郎,聽說他在皇帝陛下麵前說了自家的慘事,陛下絲毫沒有怪罪瞿家不說,還給了瞿二公子一個正五品的官職,讓他迴老家輔佐太守大人。而且這官職恰好比郎知縣高一級,以至於瞿家在商州城,又重新發了家。’這位食客興致勃勃的說了一大通,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正五品的官,弟弟還挺厲害的嘛。


    瞿明南笑了起來,郎家雖說是官員,可那是縣官,一個小小的知縣自然沒辦法和太守的身邊人相比,瞿明南甚至能想象那郎子若的暴跳如雷。


    那食客見瞿明南狠開心的笑著,還以為自己講的故事不夠好,可惜同伴催著他趕路,於是他坐在馬上大喊了一聲:‘老弟,我看你挺投緣的,以後有啥難處來大澤郡檜潤縣找我!’


    瞿明南大笑著應了一聲:‘好!’”


    於是才有了剛才的那一幕,“父親一定是聽說了嚞兒的事,於是在迴家的路上被郎子若那狗賊半路搶殺!”聯想到瞿嚞高中的消息,瞿明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真是這樣,那父親和潯兒此時便應在郎家的地牢裏,如果我露頭的話——”瞿明南想著如何以身試險救瞿家老小於危難,隻是他沒想到瞿德景幾人早就被半路殺出的梁淺秋提前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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