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婕奪門而出,孫延哪能讓她跑走,一步趕上便將她拽了迴來。


    “把你的耳環留下。”孫延堵在門口冷聲說道。


    “你要打劫嗎?”王婕似乎有些害怕,隨後看著錦心道:“錦心,你男朋友這是什麽意思?”


    “孫延?”錦心也是疑惑地望向孫延,卻並沒刻意糾正王婕說的什麽男朋友。


    孫延皺起眉頭。他此刻早用神念重新檢查過一遍,可無論怎麽看這也就是個普通的物件兒,沒有機關、沒有陰氣,不像前麵那枚魂器,稍加留神便能瞧出端倪。


    “石頭,你感覺到了什麽?”孫延向石頭詢問。


    “她……主人,”石頭還在恢複,勉強說道:“剛剛被您滅去的才是這女子的魂魄。她,這耳環……是索命令牌……”


    “你說什麽!!”孫延大為震驚,忙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石頭已經無力再傳魂音,拚著最後一絲氣力道:“她是樂樂!”


    孫延猛然張目。他剛被索命令牌驚到,確實沒注意石頭那句“滅去的才是這女子的魂魄。”


    孫延終於明白樂樂為何能肆意地附身殺人了。他雖然沒見過也認不出索命令牌,可家傳的《地府遊記》中卻有清楚記錄,索命令牌等於是地府特賜給陰魂的殺人執照,持有此令牌者不但可以暫返陽間,隨意地侵占人身,更相當於是在陰律的保護之下複仇索命,術人不得幹涉。


    不僅如此,索命令牌還有一個特殊功能,那就是可以隨意改變外形,幻化成陽間物品。就像這個耳環,連孫延也無法識破。而任何人一旦將令牌隨身攜帶,就能被索命者即刻拘來生魂,這也就是很多人不敢亂買古舊飾物的原因之一了。


    剛才就在樂樂將要撞上滅魂符的刹那,她便利用索命令牌拘過王婕的魂魄頂替。滅魂符不管生魂鬼魂,隻要離體都能殺滅,再加上樂樂的鬼叫,竟然瞞過了柳鬼在身的孫延。


    然而,這種氣息的交換卻騙不了石頭,隻是他當時還無法給孫延傳音。


    樂樂眼見孫延神色驟變,忽然笑道:“既然看出來了,那就應該知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而且你也管不了。今天你把東西還我,好好讓我離去,你我之事便一筆勾銷,如何?”


    孫延正色道:“我不信地府會允許你濫殺無辜。既然讓我遇上了,那是一定要管的。”


    此刻孫延內氣激蕩,更顯得正義凜然,完全不似平日裏隨意自在的模樣。錦心站在側後方注視著他的側臉,不覺呆了一呆,心中生出強烈的不舍之情。


    錦心本來就能理解李靳楠,此刻也更加深切地體會到她當日的悲傷。麵對孫延送迴的貴重手表,李靳楠看都不看……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錦心默念這兩句人盡皆知的詞句,神色如癡,忽然羨慕起了李靳楠。


    這時卻聽樂樂說道:“辛錦心,快點勸勸你男朋友吧。他在酒店外麵一連守了你三天,而你每次有事他又第一時間趕來,想必是對你極為在意了。”


    說著樂樂竟有些黯然:“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說真的,作為女人,有時候我真的很嫉妒你。”


    “三天,什麽三天?”錦心疑問,也顧不上她到底是王婕還是誰了。


    樂樂不知道孫延和李靳楠的事,淒涼一笑道:“你本來那晚就該跳樓死掉的,可能也是命不該絕吧,那女孩的玉符救了你一命。”說著她一指孫延,“這人隨後就趕過去了,還在旁邊開了間房,一住就是三天。當時我還沒在意,見你一直戴著玉符也就沒動手,原來他是在守護著你。”


    “什麽……”錦心望向孫延,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因為她知道,孫延守護的並不是自己。這事……恐怕就連李靳楠都不知道吧。


    “那天正好你迴學校,我就叫張磊把你綁來這裏,誰知又是他壞了我事。”樂樂咬牙道:“其實錦心,你不一定要死,我隻是恨你從我身邊搶走了方力才想報複你的。現在有個這麽愛你的男人,你勸勸他不要再跟我作對,我也從此不為難你們,何必非要魚死網破?”


    錦心不知該說什麽,孫延……他不是自己的男人啊。


    三人一時都不開口,孫延卻是從樂樂的話語裏聽出了什麽。錦心不一定要死,那誰又必須死呢?如果她單單隻為複仇,又何必殺死張磊?


    “孫延,”樂樂開始陳述利害:“當初在西山觀真看不出你有這麽高明的手段,可如果我孤注一擲,你就百分百有把握能護住錦心?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可以立下魂誓,隻要你不來惹我,我也絕不再找你和錦心麻煩。”


    孫延歎一口氣,“你走吧。”說著讓開門口。他是真不想放虎歸山,可這女子確實有些邪門,剛才若非石頭不就給她逃了麽?誰知道她還有沒其他手段。孫延不怕,卻也正如樂樂所說,錦心畢竟也在。


    “你不用我發誓?”樂樂反倒奇怪。


    “你對我承諾過的就算是誓言了,不信你可以自己感知下。”孫延現在對一些不複雜的事情確實可以做到口頭立約了。


    樂樂依言嚐試,果然魂覺有了些若有若無的牽絆,她對孫延更是忌憚,一刻也不想停留,伸出手道:“耳環還我。”


    孫延冷冷說道:“我有問過你半句嗎?令牌哪裏來的,還有你死後經曆過什麽,這些我都沒問,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肯講。而你呢?又何必說無謂的話,若定要拿走便來拚過。”


    樂樂擰眉權衡半晌方才跺著腳道:“你留著也無用,隻會招來麻煩。也罷!想拿你就先拿著吧。”


    孫延確實留著索命令牌沒什麽用處,可他一來是防止樂樂再去害人,二來也有釣魚的心思,想看看會不會有人找上門來。


    樂樂臨出門又停下,轉頭對錦心說道:“辛錦心,我既已答應孫延,那你我之事也就到此為止。”繼而她苦笑一下,“不想這樣的男人也能給你遇上,我輸得心服口服,好好珍惜吧。”


    錦心偷瞄一眼孫延,內心何嚐不是充滿苦澀。


    “我們也走吧。”孫延輕聲言道。沒有了令牌,樂樂最多隻能在王婕身上待到天亮,她一定會處理好屍體的,倒不用自己去操心。孫延一邊打發錦玥去跳河,一邊帶著錦心下樓。


    夜已過半,錦心與孫延並肩走在中秋月下,竟然泛起了一絲甜蜜。她和李靳楠性子又不相同,如果這是李靳楠,肯定是一句話都沒有的,可錦心卻好像已經忘了剛才的事情,陪著孫延慢慢走、淡淡聊,甚至還提到了李靳楠。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走到理工大門口錦心對月感歎一句,然後笑笑道:“孫延,謝謝你陪我過節。”


    孫延看著錦心如明月一般皎潔無暇的臉龐、想起不久前的親吻,忽然有種想把她再次擁入懷中的衝動。


    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不論李靳楠還是錦心,孫延都不敢去想,但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感情。


    月亮再好也隻能看看,花朵還是讓它留在枝頭上繼續綻放吧。想明白這些孫延一掃愁緒,知道錦心在等著他告別,便拿出玉符放在錦心手裏道:“這個以後你就戴著吧,迴去找個結實的繩子,不要再用金屬鏈了。”


    錦心緊緊攥著,卻最終遞還給他,垂著眼瞼輕道:“這是李靳楠的,你……你還是給她吧。”


    孫延笑道:“戴著吧。我家裏還有個一模一樣的,迴頭再給她就好。”


    錦心猛然抬頭,眼睛裏漸漸有了光彩。這一刻她好像完全明白了孫延的想法,很快也笑了,而且是發自內心地笑,再無傷感。


    “不要!”錦心笑道,“人家的就還給人家,我要新的。”她竟發現自己是在撒嬌,這是她以前和方力相處時候從來沒有過的。


    “好。”孫延看錦心開心他也心情跟著變好,“快迴去吧。明天我拿給你。”


    “你有我電話啊?”


    “對了,這事兒忘了。多少?”


    兩人互留了電話,錦心忽然在孫延臉上吻了一下便紅著臉跑遠。她真的很開心,孫延讓她明白了現在應該以學業為主,所以錦心也決定不再去想其他。


    她本就不打算和李靳楠去爭,這樣正好,就把孫延當成如靳楠一樣的朋友。而玉符也說明,孫延的心裏已經有她了,這就夠了,何必非要摘花探月、取誓訂盟?


    孫延一人穿過空曠的步行街往家走去。他總覺得樂樂這事絕不是複仇那麽簡單,尤其是這枚令牌,難道真是地府賜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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