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通體玄黑,有長四米,寬一米,有成年人的大腿高,從表麵的平滑與若隱若現的光紋來看是由鐵鑄造而成,而並非是凡間的那一些塗了一層黑色染料的桃木棺,是什麽鐵,少年並未看出。


    黑棺盡管沒有釋放任何氣息,隻是安安靜靜的置放在那裏,但其的突然出現給這個充滿未知危機的地方帶來了幾分死寂,以及孤行墓穴,步下聲聲迴響的恐懼感。


    少年瞳孔緊縮,緊握成拳的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發現黑棺的棺蓋被挪動了一角,露出了一片漆黑。


    棺材被打開,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要麽死物被帶去,要麽死物就在這裏!


    少年腦海中一個個畫麵如同極速旋轉的龍卷風般一閃而過,其中最令他恐懼的一則幻想就是,那個死物此時正頂著一張蒼白無色的臉龐,在自己身後哈氣,陰笑。


    寧嵐毛骨悚然,身軀不由的發顫,感覺臉上有什麽東西滑落了,抬手擦去發現是自己流出的汗水,他精神緊繃的連自己流汗了都未曾察覺,再次看向黑棺的眼神充斥著害怕與不安。


    他清晰的感受到這口棺材絕對不像表麵這般安分,而且有一股十分隱晦的氣息一直環繞在棺蓋上,危險且強大,如同一條隨時可能蘇醒的致命毒蛇。


    燭火與它的距離貼近了幾分,少年全神貫注觀察著四周的變化,腳步緩慢而無聲的倒退,逐漸遠離黑棺,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血氣境,麵對如此存在他隻會是被屠殺的一方。


    寧嵐因為恐懼與害怕已經沒心思去想任何事情,心中隻祈禱棺材,以及陰暗中的那個或許存在的死物對自己沒興趣。


    他並不怕死,但麵臨這種生死不定,毫無邏輯的未知感,以及每時每刻都在給自己施加心理刺激的一幕,若是換一個人,恐怕剛一開沒多久就崩潰了,他能支撐到現在,足以證明他的心理承受了得。


    突然間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寧嵐停下了腳步,眼中的恐懼變成了絕望,他清晰的感覺到有一個身影從遠處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


    “我這是遭了什麽罪……”少年一副將哭不哭的樣子,嘴裏苦澀,自己不過隻是來拿本書的,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人,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他現在後悔不已,如果能迴到過去,他寧可去秘境那裏殺人,也不要來到這破地方遭如此劫難。


    他現在雖然很想往另一個方向逃跑,但那估計也沒什麽用,畢竟如果對方真的想要玩弄自己的話,那自己跑哪裏去都無用,而且那樣瞎折騰,最後受苦的還是自己,倒不如留在原地,占據最後一絲主動。


    “熟悉的感覺……是她來了?不,不對,不太像,是相似的人嗎。”寧嵐從身後的那道腳步聲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氣息,一番思索後想到了南宮雨睛,可仔細對比之後,又感覺出了二者之間的不一樣。


    腳步聲愈發靠近,因為距離的拉近,聲音愈發清晰,同時少年的心跳也在加快,當時已經靠近自己五步之內時,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也在這時他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其中的不一樣的差異,雨晴清冷的氣息中有著一股難以描述的魔性,而這個腳步聲的主人中並沒有那種魔性感覺,相反多了一股欲要血洗天地的大怨恨。


    少女一襲雪衣,容貌絕美舉世難尋,冰冷的氣質如同刺骨淩人的寒風,令所有想要妄圖靠近的人都隻能望而敬之,她如同天上仙子,從他的身旁經過。


    如此美人從自己身旁走過,寧嵐心中既沒有半點波瀾,也沒有半點開心,喜悅,有的隻有疑惑與懷疑。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右側肩膀, 上麵什麽也沒有,隻是他知道在那裏的一處血肉當中有著一顆漆黑如墨的種子。


    當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黑棺的一瞬間,神色驚愕一瞬,隨即露出明悟之色,眼中的疑惑與懷疑蕩然無存。


    雨睛一頭深邃的黑發如瀑又似漫天飛鴻,此時正朝著那口棺材走去。


    少年試著開口喊了幾句,可少女仿佛沒聽到一樣,依舊自顧自的走在前麵。


    在這時少年注意到了諸多傷痕,雖然大多都是皮外傷,而且血液已經凝固,可一下子多了這麽多條,饒是修真者也會痛上一段時間。


    “不要過去!”一個急促但又夾帶著擔心的男性聲音於寧嵐身後響起。


    少年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表現的很是心驚和注意,忍不住側身迴望,看到了一個被黑霧籠罩的人影朝這裏趕來。


    那人影全身被詭異的黑霧籠罩,看不清真容以及身形,整個人都仿佛被刻意去掉了一樣,從那低沉的聲音中,少年也隻能勉強確定黑影是個男性。


    雨睛此時已經走到了黑棺,對於這個聲音,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不理不睬,側臉迴眸,玉手握緊,一把通體冒著白霧的藍色冰刃出現在她掌心中。


    少女眼神冷到了極點,看向人影的目光就如同看待仇人一樣,手持冰刃,朝少年這個方向力劈而下。


    “……”寧嵐。看著朝自己逼來的藍色劍光,不躲不閃,一臉平靜,就好像沒有看見一樣。


    劍光穿過少年的胸膛,卻並沒有對其造成任何傷害,甚至還不如一陣寒風來的緊,但這一擊一落到黑影身上時,便立刻爆炸開,令其身軀倒退出三步。


    黑影喋血,身前的迷霧當中露出一道附著上些許冰渣的血痕,雨睛手持冰刃,見那人重傷並未乘勝追擊,刀尖指向他的頭顱,張口對其說了些什麽。


    “不能放它出來,屆時不止是神山,就連整個萬靈州都會生靈塗炭!”黑影站起身,身上傷痕快速複原,他閃過一抹紫色流光,下一秒發生的一幕令一旁靜靜觀看的少年都有些站不穩了。


    他看到黑影那一雙眼睛,其中瞳孔竟然分裂成了兩個,一個燃燒著赤焰,一個散發著幽光,就像太陽與月亮一般,彼此之間距離貼近,時而融合時而分裂。


    “……”寧嵐看著這雙眼睛,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想到了這具身體的原主,金嵐,他十分肯定黑影不是金嵐,頂多就是有著類似的能力的陌生人。


    雨睛沒有再理會黑影,轉頭看向身前這一口完全合閉的黑棺,如白玉製作般的手掌撫摸黑棺蓋,隨後將其推挪開一角。


    黑影看到這一幕,眼眶瞪大,不再猶豫,雙眼瞳孔交匯融合,伴隨著貫穿似的爆鳴聲一道五色霞光,從其眼中射出,目標正是少女。


    雨睛眼中露出不耐煩之色,一道偉岸又顯得有些滄桑的模糊虛影在她的身旁浮現出來,隻是抬手就將這看似威力絕倫的一擊輕易擋下,但黑影的這番作為引起了,令她有些生氣,一場大戰無可避免。


    黑影眼術驚人,一看一瞪都仿佛令陰陽割分,空間坍塌,在麵臨已經成功玄祭,萬法歸一的少女。


    落後兩個境界的他單單憑借這一雙眼睛,不僅沒有立刻被鎮壓,甚至還與少女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們的每一次攻擊都令這個石室顫抖,四麵八方都留下難以抹去的痕跡。


    “先天無敵,後天不敗,大成便可一眼開天地,一瞥割陰陽,這便是明瞳……”一個幽沉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寧嵐聽到這聲音,眉頭緊鎖,他認出了,這是先前黑影的聲音,臉上沒有露出見鬼般的震驚,一臉平淡,正要開口說話。


    “小輩好好看,能讓明瞳者底牌盡出,全力以赴的一戰千古難遇,對其他人來說或許隻是有所體悟,但對你來說可是一場大機緣。”聲音接著說道。


    少年盤下身子,神色入定,雙眼眼角各自流淌出黑白兩色流光,心無雜念,無比認真的觀察著黑影與少女廝殺時的每一個動作。


    並在識海中勾搭出兩個一模一樣的鏡像,隻是眼下時間不足以支撐他解析,吸收這些經驗,隻能先將其記下,等日後有時間了,再一點一點消化。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長時間的全心注視以及精神方麵傳來的疲憊以及模糊感,令少年逐漸有些支撐不住。


    可也正如那聲音所說,這種級別的戰鬥,放眼現在幾乎也看上一眼都不可以,更何況如此近距離的觀摩,更是不可能存在,因此他無比珍惜這一次機會,不甘心就怎麽輕易放棄。


    聲音見少年明明已經精疲力盡,卻還在咬牙堅持,對其毅力比較滿意,但這與他理想中的傳承者還差一段距離,還需觀察靜候。


    在一次又一次的較量對招,黑影的弱勢也逐漸體現出來,他本就落後少女兩個境界,因為靈力大幅度消耗,靈海漸漸枯竭,供應不上。


    雨睛神色冰冷,手中冰刃已經斷去一截,隨手將其舍棄,玉手緊握成拳,一拳砸向黑影胸口,伴隨著一陣血肉粉碎的聲響,他血肉模糊,心髒被其一拳轟炸,已再無還生的機會。


    他的身軀搖晃,最後重重摔倒在地上,沒過多久便沒了唿吸。


    隨著黑影的死去,少女也變得逐漸模糊,最後消失在了黑棺前。


    “結束了,作為主事者的你也該出來解釋一下了吧。”少年目光重新放在黑棺上,但這時卻有一團幽藍色火焰詭異的懸浮在棺蓋上。


    “嗬,看來這段短暫的舊憶不但沒有讓你更加混亂,反而讓你理清思緒了。”先前的聲音在火焰上傳來,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興趣。


    火焰移動緩慢的來到少年身前“沒錯,不管是先前那個看似無出路的黑暗空間,還是現在這個石室,皆是我一手安排。”


    “也包括我來到這裏?”寧嵐道。


    “那倒不是,我雖然生前實力不俗,但如今也隻剩下一縷殘念,能維持住自身存在就相當不易了……


    我從你身上感受到一位故人留下的痕跡,思來想去也是他的手筆。”火焰與少年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幾分,像是在仔細感受他的身上的氣息一樣。


    寧嵐思索著火焰口中的故人是誰,沒多久腦海中湧現出兩個人名。


    “那人是顧雲吧。”寧嵐遲疑片刻,對火焰說道。


    雨睛雖然符合了大部分條件,但如果是她的話,估計自己剛進來的時候,火焰就會把自己給滅了,畢竟她是滅了一個宗門,屠了大半個洲的魔頭,無論出現在哪裏都會使人仇恨拉滿,更別提眼前這位還是死在她手下的人。


    另一個就是九長老顧雲,他是可能性最大的一個,自己跟他有過接觸,以他的實力,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留下點小玩意兒,或許比喝水還要輕鬆。


    “猜對了。”火焰中傳來聲音,肯定了他的話。


    “你呢,引用我來到這裏,恐怕不單單隻是為了與我交談吧。”寧嵐臉色平淡,麵對這位200年前的強者,舉止從容不迫,不卑不亢,也正如聲音之前所說,他現在隻是殘念,更何況200年的光陰已經令他虛弱無比,很難再支持他去奪舍。


    聲音似乎看透了少年心中所想,他聲音平靜的說道“的確,靈魂已經不支持我奪舍任何一副身體。


    就算可以,我也不會去,身為明瞳者,自降生的那一刻注定了我要遠超旁人之上,在那個時代什麽仙體寶身在這雙眼睛之下,都與路邊的垃圾無異,越級戰鬥也不過常有。


    我的一生難有幾次敗績,過程是精彩的,雖然最後的死亡讓我不甘心,但讓我去奪舍一副身體,我更願意接受自己的結局,真正的強者,一世即可!”


    “這雙眼睛,真的有這麽強?”寧嵐聽完火焰的話,內心掀起驚濤駭浪,對於火焰也多了幾分尊重,他尊重強者,而眼前這位更是生前壓製了一個時代的人,令他心中不禁有了些許追隨的感覺。


    “我將這一份傳承留下,不為別的,隻是不希望這一份延續了許久的法到自己這一輩就此絕斷。”說著火焰重新飄向黑棺上,藍光閃耀,一瞬間璀璨的光芒,照亮整個石室。


    藍色火焰發生變化,變化成一位身著白袍的虛影。


    白袍男子桀驁不馴的坐在棺材上,眼眸深邃帶著一股淩駕世間之上的孤傲,此時正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少年,英俊的臉龐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自信也欣慰。


    寧嵐看著這一幕,確實百感交集,歎了口氣,他哪能不知道男子現在是要犧牲自己來成全他人啊。


    男子盡管已經虛弱無比,但他無敵了一生,即便在最後無人關注的閉幕,也必須要以此生最巔峰的狀態來結束!


    男子抬手,兩團光球浮現,懸浮在他掌心之上,他隨手一揮,光球便來到了少年的身旁。


    少年看著麵前的兩團光球,一個散發著妖豔的紅色,另一個在黑白兩色之間以逐漸變色的形式不斷轉換。


    這時男子發聲“你手上的兩團光球,紅色的那個是我的傳承,另外一個則是我對明瞳修煉的經驗總結,我的法主修的是殺道,不一定會適合你。”


    “是自己修煉還是交由他人,這方麵我相信你會做出比我更出色的選擇。”男子。的聲音逐漸微弱,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此時已經呈現出半透明狀態,他知道自己即將要消失於世,仍然從容,微笑著。


    少年將光球收入識海中,朝著男子的方向雙膝跪下,一來是感恩,二來是尊重,隨後他磕了三下頭,對將要離世的男子行了拜師禮。


    “徒兒,明瞳的威名就由你來延續下去。”男子輕語,並且承認了少年作為自己的弟子,眼中露出些許歉意。


    按照規矩,在拜師禮成的時候,他本該給予少年見麵禮,但他的空間戒指早就在他死亡的那一刻被魔頭奪去,身上什麽也拿不出來。


    “送師父。”寧嵐聲音剛落下的那一刻,男子的身軀連同棺材化作光雨消散,直至最後他臉上露出了一絲解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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