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同類相殘,世間便是如此,更何況是這一條與天地爭奪的道路,必然陡峭險峻,如果是隻因為眼前翻湧的些許浪花,就迴頭或繞之遠道,那萬裏而來的意義何在?”一個男性的聲音在寂靜中脫穎而出,朗朗道來。


    一時間全場的目光都隨著聲音的來源,扭頭望去。


    說話的正是先前與藍發少年交戰的黑袍男子。


    度辰臉龐靜如死水,即便在親眼看到這如此悲慘而極具恐懼的一幕也仍然不動聲色,他站在三千路前,如蟲鳥之輩仰望泰山一樣,抬頭望去,眼睛鎖定盡頭的模糊虛影。


    “小風浪?!那可是好幾萬人的屍骨!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值一提嗎?”


    “幾萬條生命啊,且不論我們是否認識他們其中一個,但起碼也得做到對逝者的敬畏!”


    “倘若飄上去的是你,你又會如何?!”


    “你的心與血莫不是千年寒冰,否則怎會能如此冷血!”


    “像你這種人就不該存活於世!”


    有人怒吼,有人嘲諷,也有人陰陽怪氣。


    全場謾罵一片,一些離得比較近的人因為害怕禍水波及都紛紛遠離他。


    這些說罵的人渾然不顧自己也是造成上麵某一個生命死亡的人,全部都將矛頭指向度辰,不隻是為了自己的負罪心,甚至意圖將所有責任攬包在他的身上。


    寧嵐抱著右臂,看著前麵千夫所指,萬千辱罵加諸其身的黑袍男子,心中覺得很熟悉,就和自己當初經曆的一樣,隻不過現在的主角變成其他人了。


    雖然內心也因為他那番言論掀起了驚濤駭浪,卻並沒有因其對他指指點點,反而覺得他這個人很危險。


    目光漂泊間忽然注意到有一道熟悉的藍色身影正朝自己的這個方向快速趕來,感受著這股熟悉的氣息以及上麵的若隱若現的殺氣,知道來者是誰。


    “算了,先躲著再說吧。”寧嵐輕歎一聲,雖然早前就說過要奪走少女的羽扇,雖然他也有意向這麽做但眼下自己的身體狀態明顯不支持自己這麽做。


    當然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縱然隻有單手可用,他也不懼一切,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先前搶了她手上的葉子心虛了。


    五團血氣內斂進體,將氣息收斂,隨便找了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短發女生被少年撞肩而去,盡管肩膀吃痛,心中惱怒也沒有上去阻攔,心中更多的是畏懼。


    餘飛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沒入人群當中直到其消失不見也沒有追上去,他也怕了。


    他雖然是神體的表弟,可他終究不是神體,沒有那個勇氣與實力,要是因此招惹到什麽常年隱居世外的的大能,族中長老並不會為了這一個身份庇護他。


    六人眼睜睜的看著少年離開的方向,沒有一個敢上去阻攔,心中的想法或多或少與男子一樣。


    灰發少年雙手抱劍,目光從上方遙望下來落在了黑袍男子身上,那雙如燭火燃燒般的瞳孔中透露出讚許之色,對他之前那番言論很是認可。


    而他一旁站著的柳雲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沒有認可或是排斥。


    “看來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呢,真好奇他以前的經曆。”人群之中的某一個角落,粉衣少女這樣說著,伸手玩弄了一下自己旁邊不知道何時飛迴來的藍色小鳥。


    她眼睛時不時瞄向左側不遠處石磚上的一團白色絨毛,嘴角撩起,露出幾顆潔白無瑕的牙齒,“小狐狸,這一次你的主人可顧不上你了喲~”


    度辰負手而立對於耳邊傳來的辱罵與質疑表現的很不在意,仿佛這些都與自己無關一樣,他身上散發著一股難以說清氣質,隻是讓人看一眼就斷定,此人絕非善類。


    這時他側過臉龐,笑了一下,笑的很輕蔑“在座的各位你們的雙手有幾對是幹淨的?自恃無暇的心又有多少肮髒?能在先前那場殺戮中活下想必也清楚自己渴望的是什麽?”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接著用更為洪亮的聲音接著說道“親人會離別,愛情會背叛,友情也難避欺騙,在這世間的諸多不平之中生命何嚐不是最微弱浪花?


    沒錯,我殺過人,也曾欺瞞過至親,我對我的過去以及所作所為毫不避忌,坦然承認,你若問我為什麽,那便是因為我問心無愧,不後悔!因此我不屑於將親手造成的難事推卸他人,然後在一旁故作清高的虛偽之事。”


    度辰的聲音並不大,但卻讓鋪天蓋地的辱罵聲一點一點的消失,直到他最後一句話落下,隻剩下零零散散的質疑也聽不到一點,全場重歸於先前的寂靜無聲。


    薑小月嘴巴微張,眼中全是震驚,內心不知為何也因為他的話變得激動澎湃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企圖以這種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一些。


    眼神很不平靜的看著遠處的黑袍男子,又看了一眼天空上懸浮不動的屍骨,知道自己該離開了,踮腳一躍,一團金色雲朵穩穩的接住了女孩,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了先前那充滿靈性的符文,朝遠處飛遁而去,身後的大片屍骨也隨著她遠去。


    “說的太好了!”


    “沒錯,在我過去的那些困難裏殺的這幾條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閣下所言極是,我承認那些人的逝去與我有一些關係,可為了玄道葉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抱歉,之前理解不了如此超脫世俗的真言,實屬是我等見識淺薄,未經思索妄下斷言,還望閣下不要介懷於心。”


    全場轟動,先前辱罵男子的那些人因為他的這番演講立馬轉變了態度,眼神崇拜。


    一些偏激的人對於他的他所說的這些深信不疑,甚至在看向自己伴侶的同時眼神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滿著愛意與溫柔,似乎已經不再相信她(他)了。


    “此人相當危險。”青年開口說道,眼中透露出忌憚,先前還與他敵對的少年出乎意料的對他的話點頭認可,一臉凝重。


    柳雲身後的木尺微微顫抖似乎也在迴答他的話。


    一段話讓全場眾人敵對自己,又一句話讓全場推崇自己,能夠如此巧妙把弄人心以及情緒的人,他的情感當中恐怕隻剩下冰點的理智了,當真是罕見。


    不隻是他們,寧嵐也有相同的感覺,隻是他內心因此感到奇怪而疑惑,在他的認知當中越有潛力,越是有實力的人都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而黑袍男子能說的出這番話,明顯也不是狂徒,而他為什麽要選擇暴露在眾人視野當中,而不是隱藏自身,做最後一躍而上的準備。


    寧嵐來到一塊石磚前,目光垂落,上麵空空如也,伸手撫摸時還有些許溫度雖然前不久曾有人在上麵待過。


    少年知道小狐狸已經被帶走了,臉上沒有半點驚訝和以及慌亂之色,淺淺一笑,臉上一副不出我所料的得意表情。


    他知道也看到是粉衣少女帶走了小狐狸,可他當時既沒有開口,也沒有阻止,倒不是因為他想拋棄若雪,隻是迫不得已如此。


    “雖然出了一點小插曲,但剩下的時間也足夠了。”他口中輕語,手中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一個大概隻有核桃大小的鈴鐺。


    銅色鈴鐺上係著一條也就比牙簽粗一些的紅繩,任由少年如何搖晃擺動也不發出任何聲響……


    度辰眼神平靜的看著對自己幾乎狂熱的人們,臉上似乎笑了一下,接著迴過頭重新看向三千路的頂端,隨後踏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看他腳一直在慢慢走,沒有大幅度動作,恐怕都令人以為是在奔跑了。


    隻是眨眼的功夫,他便來到第一百階。


    看到他前進之後,眾人也跟隨其身影大片大片的走了上去,縱然這階梯再怎麽大,麵臨數萬人的登降,一時間也黑壓壓一片。


    “伏曦!!!”藍發少女站在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看著地上的一處龜裂,又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那人已經跑了,她忍不住攥緊拳頭,姣好的容貌上因為氣憤的原因變得潮紅,大喊著寧嵐的名字。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知道這個名字。


    此時少年早早登梯,對於她的叫喚根本聽不到。


    寧嵐看著源源不斷的人登上第一百零一階,接著身冒白光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他低下了頭,接著又抬了起來“如果沒記錯的話,第二階段應該是秘境試煉……”


    其實九長老當時講的並不完全,漏了一條至關重要的信息,倒不是說他刻意隱瞞,而是在他看來能做到這一條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去講解。


    “凡是走上一千零一階的無需通過秘境試煉,直接進入最後的對決。”寧嵐心中默念的這條規矩,目光越過路上一個個汗流浹背的人們,鎖定在空無一人的高處。


    比起這裏,秘境是真正過濾無用者的地方,將近十萬人進去最後能活著出來的恐怕連一萬人都沒有,說是性命收割機也絲毫不為過。


    少年不怕,雖然並不是真正的現實殺人,但他可是在那詭異夢境裏麵真真切切的屠殺了自己所認識的一切,有的甚至還反複橫殺,因此不管是自己死還是別人死,在他看來都沒有太大的區別,更多的是厭倦以及不願。


    寧嵐眼中閃過黑白兩色,他的目光透過一個個人群鎖定在了一個藍雀伴身的粉色背影,看著她輕而易舉的進入一百零一接著被傳送走。


    雖然不知道從哪裏得出的結論,但他堅信久落一定是活下來的十分之一,而且她還是個禦獸師,身上有能夠儲存生命體的空間靈寶,若雪在其身邊或許比跟著自己還要安全。


    至於她想對小狐狸怎樣對待,少年也不怎麽在意,畢竟那家夥雖然看起來小小隻的沒什麽威懾力,但其肉身堅韌程度可是連自己都無法傷害半分,要是發現有不對勁了就是十個自己追不上它的速度。


    “抱歉了,這一次委屈你一下。”寧嵐無奈一笑,早在萬靈城的時候,自己就是根據其上麵散發出的幽香才判斷出她是禦獸師。


    這種香氣名為“靜幽”顧名思義對於獸族有著安撫的能力,可以使情緒不穩,暴躁的妖獸重新獲得些許理智,讓他們有馴服的可能。


    這種香味的原材料很難找到,除了一些家族裏麵有專門的苗田以外,在外麵就算找到了也是重兵鎮守。


    三千路上一個個被傳送走,白光從未停歇過,可即便如此路上也是相對擁擠,寧嵐隻好先退下去,等人少一點再上來。


    半個時辰過後,清脆的碎裂聲一個一個響起,他們身上所攜帶的令牌感受到他們身體不行,主動破碎將他們一個一個傳送迴了原點。


    不甘與憤恨的聲音充滿了這裏。


    而之後,尚且還在這裏的人隻有可憐的幾千。


    寧嵐經過半個時辰的調息,右手上的傷勢已經恢複了一大半,雖然仍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小裂縫,但現在至少能做一些簡單的動作了。


    “小子。”正當寧嵐起身上去的時候,一個孤僻的聲音在他後麵響起,他心頭一驚,臉上麵不改色的轉過頭。


    “這般手法,就是一些盜賊與小偷也比之不上。”灰發少年手中的殘劍已經歸鞘,此時臉上帶著些許陰沉的來到了他的身旁。


    “你在說什麽,這些話我不是很聽得懂。”少年自然知道他是來講什麽的,但卻還是裝聾作啞,明知故問。


    灰發少年聞言,臉上笑了“也是,這東西本就是無主之物,誰有能力便歸誰。”


    說完他直接走了過去,但在登天的那一瞬間,他迴過頭來對寧嵐說了一句“我們也算見過幾次麵,自我介紹一下,我名仇九淵,你呢?”


    “伏曦”寧嵐自然不會把自己真實名字說出去,於是說出來燭柳交托於自己的名。


    “很不錯的名字”九淵張嘴笑了笑,扭頭重新麵朝三千路,又接著說道“在真正進入百靈山之前,你可別死了。”


    “你也是。”寧嵐也笑著說,眼中透露出堅毅之意雖然並沒有明確表露,但這也變相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嗯”九淵嗯了一聲,步伐如奔跑般眨眼便登上了一百零一階,接著身上冒著白光被傳送走了。


    輕鬆程度給後麵默默承受壓力的人看的一陣癡呆,內心已經有罵他娘的衝動。


    “到我了。”寧嵐稍稍活動了一下四肢,後撤一步戰略性蓄力,接著身後留下一排殘影,如同一陣風吹過,眨眼間也登上了一百零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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