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死者入土為安的原因,寧嵐選了一個靠近山崖的地方將白狐埋葬,隨後便拖著昏死過去的黑熊順著來時的路走了下去。


    如果有人看到他這種做法,必然會痛罵他這是在暴殄天物,這畢竟是一頭靈獸,盡管已經死去,加上身體受到了不少創傷導致本身價值暴跌,但如果拿去賤賣仍然是一筆可觀的收入,像寧嵐這種隨意埋掉的做法,是諸多商人都不能接受。


    而在寧嵐走後的不久,體型似貓的生物,像是剛學會走路一樣跌跌撞撞的從暗處跑了出來,來到了埋葬白狐的小土丘前。


    它的身上沾染著許多汙泥,但這不妨礙他人一眼辨認出,這是一隻狐狸幼崽,看上去髒兮兮,但從展露出的小部分白色毛發來看,也是一隻白狐,小狐狸傷心似的垂著耳朵,扭過小腦袋,看向了寧嵐離開的方向,黑溜溜的大眼睛裏透露出最直接的恨意。


    小狐狸用爪子,一點一點的刨開土丘……


    寧嵐慢悠悠的走在陡峭的下山路上,原本他是想走那山壁下去的,因為那樣更省時間,但不過考慮到他身後背拖著個龐然大物,於是便換了一條較為安全的路線,相對的時間也要花上不少。


    他一手拖著黑熊的脖頸,另一隻手朝麵前伸出,一個光線柔和的白色光球懸浮在掌心上,照亮前方道路,同時前方有兩把虛幻刀刃將阻擋的花草,藤蔓,樹木一律斬斷,為他開辟前路。


    寧嵐看起來很輕鬆,眼中展露出的笑意,將先前的冷漠與無情一掃而空。


    如果沒有後麵拖著的黑熊,居住在這片的小動物估計會很樂意的出來露個頭照個麵,甚至打聲招唿。


    “?”寧嵐忽然感覺有一道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左盼右顧,最後在左側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的看到了一條眼熟的枯藤,那條枯藤在感受到他的目光後,一溜煙的朝更遠的地方逃走了。


    寧嵐尷尬一笑,沒有過多理,會繼續拖著黑熊繼續朝山下走去。


    期間黑熊醒來過一次,但不過還沒完全清醒就被寧嵐在腦殼上砸了一拳,又昏厥了,花了一些時間,終於抵達了山腳下。


    寧嵐看著麵前開闊,平坦的前方,又抬頭看了一眼高高懸掛於頭頂的明月,心中多了幾分靜謐,也許是在狹窄的大山待了太久,感到一股舒暢的自由感。


    寧嵐來到小水潭邊上,看了一眼那如死水般的平靜水麵,心中不知為何有種裏麵藏有東西的感覺。


    柳樹的旁邊有三個半米深,能容納一個西瓜的小土坑,三根捆綁在樹幹腰間的柳條延伸進洞裏麵。


    三條小蛇分別藏在三個坑裏,此時蜷縮在一塊,雙眼緊閉,像是睡了過去一樣,但在感受到有人走來的腳步聲後,又立馬睜開了眼睛,直溜溜的看得過去,發出急促的嘶嘶聲,像是在驅趕似的。


    寧嵐大手一揮三個淡綠色光球飛入土坑當中,沒一會兒就飛了出來,各自包裹著一條金色小蛇。


    也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麽樣,三條小蛇在看清來者是寧嵐後,便不吭不響,圓圓的腦袋趴在自己卷縮的身軀上,看上去情緒有些低。


    寧嵐注意到它們的嘴邊上殘留著一些黃土,但他也沒心思多想,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裏很危險,不便久留。


    寧嵐頂著夜黑風高,帶著三條小蛇以及手中拖著的黑熊全力趕路,花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迴到了山林裏。


    “可算是迴來,我還以為你在半路死掉了。”燭柳像是預料到他會來一樣,出現在迴山洞的必經之路上,背靠在一棵鬆樹下,在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很平靜,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支翠綠色的竹笛。


    “聽你的聲音似乎很失望我沒有死啊…”寧嵐沒好氣的迴懟了一句。


    “嗬”燭柳似乎笑了一下,隨後說“怎麽會呢,你要是死了那我所做的一切不就白忙活了嗎。”


    寧嵐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卻被燭柳揮手打斷,不急不慌的走在寧嵐前麵,像玩轉轉筆一樣,玩弄著竹笛,迴頭對他說了一句。


    “寒暄什麽的之後再聊,帶著那頭狗熊過來吧…”說完便自顧自的走了,寧嵐連忙跟了上去,心中好奇燭柳會怎麽處理這頭黑熊。


    燭柳領著寧嵐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了之前對他施加靈壓的一片草地上。


    那片草地上的草不像其他草一樣是正常豎立的,因為在那股強烈的壓製力下,彎曲,緊貼地麵,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天然形成的草席子。


    “把它們留在這裏。”燭柳停下腳步,迴頭看了一眼,又接著走了上去。


    “哦”寧嵐應了一聲,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鬆手,將三條小蛇,以及黑熊留在了這片草地上。


    他絲毫不擔心黑熊會在自己離開後的中途醒過來,到處亂跑。


    “接著。”燭柳走在前麵,忽然抬手,火光閃爍,一支竹筒出現在他的手中,很隨意的扔給了後麵的寧嵐。


    “這是什麽?”寧嵐雙手接過竹簡,盯了好一會兒。


    竹簡表麵看著有些老舊,很多地方都已經泛黃,損壞,但也正因如此引起了寧嵐的興趣,在強烈的好奇心可以催使下,他欲要將其打開之際,聽到前麵燭柳傳來的聲音後,動作刹時停住了,臉上表情甚至僵硬。


    “妖神宗裏的小玩意兒。”燭柳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什麽!!!”寧嵐在聽到“妖神宗”的三個字,臉色蒼白,嚇得他連忙將打開了一點的竹簡合了上去,就像觸犯什麽大忌一樣。


    “怕什麽…喂,小子,這可是好東西,不準扔出去!”燭柳道。


    如果不是燭柳開口,剛才寧嵐差點都想扔出去,要是和這種邪教扯上關係,不被人發現倒還好,可一旦被發現下場隻會生死不如。


    “怎麽,現在才知道怕了?”燭柳領著寧嵐繼續走了一段距離後,在一塊巨大無比的鵝卵石前停了下來。


    “妖神宗的東西邪門的很,你趕緊收走。”寧嵐急躁,快步上前,手中的竹簡如同一個燙手山芋每拿著一秒內心的煎熬就更加一分,遞了出去。


    燭柳轉身,那一雙宛若水中點墨的眼眸與寧嵐的目光對上,那個眼神仿佛洞穿靈魂看透了內心所想的一切,令後者不由身軀一顫,他那俊逸的臉龐上難得的露出幾分嚴肅之色,緩緩開口。


    “妖神宗與其他宗教並無區別,之所以被稱為邪教,也隻是犯了所有人想犯但又不敢犯的錯僅此而已。”


    寧嵐啞口無言,其實他也不知道妖神宗到底犯了什麽錯,也沒有真正了解過,隻是一直聽著別人傳著,時間一久就默認了。


    “你也總得告訴我,這是個什麽玩意吧,我還年輕…”寧嵐用出最後的一絲倔強,聲音帶著一絲乞求的對燭柳說道。


    “玄幽地書。”燭柳隻是簡單說了個名字,也不解釋功效。


    寧嵐聽完這個名字,似乎是一本功法,想了一下,但卻沒能找到與其相關的信息。


    “竟然會是那種東西…”寧嵐的腦海中傳來金嵐驚訝的聲音,似乎認識這一樣東西。


    這時燭柳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像是無聊,他的身軀依靠在身後的光滑鵝卵石上,也不說話,就隻是靜靜的看著麵前發愣的寧嵐。


    “喂,聽你的聲音,你好像認識這東西?”寧嵐在腦海裏迴問道。


    “豈止是認識,在我生前所遇到對手中就有好幾位是修煉此法的。”金嵐的聲音莫名的多了幾分感慨,與他交戰的對手足足有上千名,但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屈指可數。


    “居然能被你給記住,那幾人恐怕不是妖孽就是妖怪了。”寧嵐在腦海中吐槽了一句。


    “也不能說是“人”,我現在依舊記得那時我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死人味,應該是活死人,而且在與其交戰的過程中他們運轉功法時,居然能夠掠奪,收集我的生機以及靈力,很古怪。”金嵐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帶著一股莫名的激動。


    “後來我了解到,這種功法來自妖神宗,是專門給那些死了但又沒有死透的人修煉的,比如現在的我,總而言之,這功法對你來說很危險,可對現在的我而言卻是天大的助力。真是揣摩不透的老東西的想法。”


    他的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燭柳的吐槽,寧嵐明顯的感受到這道聲音中也透露出些許忌憚。


    寧嵐揉了揉手中冰涼且硬邦邦竹筒,眼中浮現出一些猶豫之色,抬眼看向了麵前燭柳,忽然間大腦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猛然迴頭看下那頭黑熊所在的位置。


    “看你這樣子,顯然已經猜到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燭柳雙手交叉,接著說“這本功法不是給你修煉的,而是留給你體內的那個半死不活的小家夥,外麵的那頭黑熊就是留給他補充生機的。”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為什麽要幫我?”寧嵐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隨即又眼神驚恐的捂上了嘴巴,剛才這句話不是他想說,而是金嵐開口。


    “你很有用,靠著本身就為數不多的殘魂不僅存活至今,更是達到玄河境,在未來某一天我會需要到你的幫助,而在那之前我需要你有一個必須要幫我的理由。”燭柳似乎笑了一下,沒有隱瞞自己的目的,眼睛盯著那雙玄金色的雙眼,像是在與裏麵的金嵐對視。


    他不怕對方拒絕,之所以敢說出來,自然也有自己的底氣,更何況他不可能拒絕。


    “雖然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可你日後的要求更加危險,更何況我憑什麽答應你?!”金嵐通過寧嵐的嘴出言質問燭柳。


    “哈哈,不答應也沒關係但不過嘛…”燭柳臉上嘻嘻哈哈,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可下一秒猶如變了個人一樣,臉上笑容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不含任何情感的平靜,嚴肅。


    寧嵐看著燭柳突如其來的變臉,心中茫然,且感到一股如大山臨頭壓下的壓抑感。


    “北玄域寧嵐,私自接觸九逆,複古之惡所造物,我以妖穀之名判你,有罪。”


    寧嵐“???”


    金嵐“這人瘋了嗎?”


    罪這個念頭,在兩人的心中都離得很遠,誰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今天被別人說有罪。


    燭柳在看到他們這個反應後,愣了一下,但不過隻有一瞬間,隨後相當有耐心的跟他們解釋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


    寧嵐聽完他的解釋,大體意思了解清楚,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大概的認知。


    妖穀的一個分部,因為管理不善的原因放跑了一個罪犯,也就是五行元蚦,它的罪行很難清晰解釋清楚,但從罪行上來說,是逆行進化之路,想要重返,迴歸為原始之年的生靈。


    盡管最後失敗了,但不過其所產下的子嗣卻是成功了,盡管血脈不完全,而且稀釋得分不清是哪一種,但確實屬於古代蛇蟒的一種,這一點金嵐可以肯定。


    燭柳所說並非虛言,寧嵐捕捉的那三條小蛇或多或少的都具備一些,根據妖穀法規,的確可以判他有罪。


    礙於燭柳的淫威下,寧嵐與金嵐隻能同意這筆百利無一害的交易,盡管燭柳已經把自己目的說的很明白了,但二人依舊抱有懷疑,說到底他們之間的關係也還停留在陌生人的層次,青年怎麽看也不像是那種好心的人,但卻願意幫到他們這一步,說沒有其他用意都是假。


    可他們也沒得選,寧嵐對他的印象從原本實力絕頂,再加上了一個神秘不可揣測。


    金嵐的評價僅僅隻有兩個字“危險”


    遠處山脈的那座大山中。


    從遠處看大山那半山腰處,露出一片土黃,像是一塊綠色玻璃被開了一個口子一樣,莫要說白天,縱然是在明月當頭的夜晚也格外明顯。


    而在其中,沒有任何人知道,有一隻髒兮兮的小狐狸在那裏刨坑。


    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小狐狸在刨開最後一層薄弱的土層後,終於露出了寧嵐埋在裏麵的一具殘破不堪的狐狸屍體。


    小狐狸無力癱軟在大狐狸屍體上,感受著那冰涼且僵硬的觸感,那一雙淚水汪汪的大眼睛緩緩閉上,任由冷冽的寒風從自己的身上吹過,或許在這一刻她的內心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那兩隻刨土的小爪沾滿了紅色的泥土。


    那是她爪子受傷流的血與泥土交融在了一起。


    沒休息多久,小狐狸又從上麵艱難的爬了起來,看著麵前自己母親的屍體,呆愣了好一會,最後用嘴巴裏還沒有長齊的牙齒撕開那一層茂密的白色皮毛,竟然開始吞食屍體上殘留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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