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七星樓後。


    寧嵐來到了外門西北方向的一處山穀內。


    山穀裏綠色植物稀少,十方岩壁由外而內凹陷,好似一個天然形成的洗臉盆,且四處皆是碎石與一些從地殼下凸顯出的黃色結晶,土元素在這裏比宗門內其他地區要濃鬱的不少,在貼近中心地帶的四周,可以看見有一些弟子在此盤坐修煉或是感悟五行功法。


    寧嵐透過晶體的微弱光芒,朝他們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去他目光頓時落在了那人群中的一名體格健壯,四肢發達,宛若猛虎化形,打坐修煉的男子身上。


    呆怔了好一會兒,眼中眸波流轉露出一抺複雜之色,有感激又有逃避,但他一言不也不做停留,身形閃動片刻,迅速投身到黑暗之中,生怕被男子認出。


    男子緩緩睜開雙眼,從修煉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似乎是察覺到了先前的目光,他從身後遠處寧嵐剛才停留的地方看了一眼。


    見沒人。


    那一雙銳利的眼眸中浮現出幾分迷茫,左盼右顧四處觀望,他以為是負責此地的長老過來觀望,撓了撓頭,不再理會,恢複到了修煉的狀態中,繼續感悟土元素。


    …………


    山穀邊界。


    這裏人跡難尋,遍地皆是大小不一的磐岩土牆橫堆在此處,雜亂程度堪比迷宮,但又顯得格外狹窄的長道山壁。


    山壁兩邊是鋪上一層霧霾的幽暗懸崖,如是岩石落下時也並沒有產生出一絲聲響,令人有種掉下去就沒有還生可能的莫名恐懼。


    而這時有一道身影處皓月當空之下,在其中疾步而行,使後麵留下一連串的踏步聲,令安靜到可怕的岩壁多了幾分莫名的壓力感。


    借助月光,勉強看清了那人的臉龐,正是寧嵐。


    他速度極快,在陡峭的岩壁上也如履平地,即便是血氣十息者也有過之而不及。


    雖然身法雜亂無章,且在視野受阻的狀態下,每一步都能憑借感覺精準的結實石頭上,仿佛他不是第一次走這個地方了。


    兩個時辰過後。


    漆黑的夜空此時已然有了一分光亮,寧嵐剛走盡一半的道路,卻突然停了下來,縱然知道四下無人,但他也仍舊目光警惕的掃視周圍,生怕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會被別人發現一樣。


    他神色緊張,半跪在石壁上,手掌不斷在這粗糙的表麵來迴摸索,似乎是在尋找是什麽東西。


    最後在其右邊較為貼近角落處摸出了一個一片凹下去的痕跡。


    雖然痕跡有了些許摩擦,但一番對比過後似乎是個拳印。


    寧嵐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有些竊喜,自己七個月前留下的記號還好沒有被完全衝刷幹淨和墜入懸崖。


    隻見他站在拳印前,麵向懸崖,深吸一口氣,隨後縱身一躍從岩壁上跳了下去,沒了聲響……


    隻是瞬間過後。


    寧嵐便出現在一片堆積了不少碎石的土地半空中墜落。


    若非他早有準備,及時調整姿勢,恐怕早就撞在這些碎石上,弄個頭破血流了。


    “這半年掉落的石頭量,似乎比以往一年還多了不少,看來這條捷徑已經被發現了,恐怕過不了多久宗門內就會派人來修複這裏的結界了。”


    寧嵐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碎石,又抬頭看向身後的一片樹林,若有所思。


    樹林內晚風吹過,枝葉擺動,顯得是如此的栩栩如生,但卻隱約可見其中有一抹土黃色浮現,霧霾圍繞,似乎在告訴他,這其中隱藏著什麽。


    “這種障眼法,能騙得了誰啊?!”


    他右手探出,朝樹林中伸去,竟奇跡般的消失在眼前中,隻有留下一節平麵完整的手臂……


    寧嵐收迴右手,先前隻剩一節手臂的手此時又重歸完整,盡管知道這裏是被人所特意破壞導致如此,但還是忍不住又吐槽了一番。


    隨後,他在樹林邊緣上探索了一會兒,想要看看是否存在著其他缺口,但都無果。


    也不再逗留,朝著自己記憶中的路線,很快便離開了這裏。


    和他離開後了好一會後。


    “沙沙沙……”不遠處的一棵頗為壯實,雙人合抱般粗壯的鬆樹樹冠上突然劇烈晃動,沙沙作響了起來,隻見一道人形的身影籠罩在漆黑之下,從樹冠上一躍而下。


    “原本以為今天也會像以往一樣毫無收獲,怎麽迴去啃剩飯了呢,但現在嘛……”


    那一雙仿佛被鮮血染紅的眼眸中閃爍著興奮之色,死死的盯著寧嵐離開的方向,舔了下紅的有些可怕的嘴唇,咧嘴笑了一下。


    “可以吃一頓好的了!”


    那個笑容充斥著猛獸看待食物時瘋狂,令人毛骨悚然,心生恐懼,且張嘴時露出了兩排宛若野獸般,森白如雪的鋒利獠牙……


    …………


    寧嵐在一片茂密,陰森的竹林中穿行。


    因為竹林內竹子隨處橫生,幾乎看不見有路可走,縱然是來往此地有數次,完全認路的寧嵐也不得已放慢速度。


    “這些竹子……都怎麽迴事。”寧嵐一邊走著,一邊看著四周宛若雜草般橫生的竹子,以至於之前能走的路都被竹子給堵住,眉頭緊鎖,他記得自己的村裏每隔半個個月都會來一次這裏砍伐一遍。


    可就算改為一個月一次,他也十分肯定看到的這些,至少也有四個月,甚至更久也說不定。


    村裏不會發生什麽事了吧,他們都還好嗎?


    寧嵐有些不安,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極力否定。


    可一想到自己的家裏正是靠竹子維持生計的,那股不安更甚。


    “!!!”


    忽然,他猛然注意到身旁的竹林內,一道黑影閃爍而過。


    “裝神弄鬼!不管你是誰!給我滾出來!”寧嵐厲聲大喝,大腦神經緊繃,雙手握拳,隨時做好了進入戰鬥的準備。


    他就這麽一直站在那裏,以靜製動,眼神銳利關注著自己身邊的一切動靜,同時也在尋找四周是否有出路可逃,畢竟在不了解敵人動機與實力的情況下,能跑絕不硬剛。


    二者就這樣僵持了許久。


    漸漸的黑影在竹林內的閃動逐漸頻繁,似乎開始急躁了起來,有好幾次按耐不住幾乎要衝了出來,但都謹慎的退了迴去,可見其心機之重。


    而這一切寧嵐都看在眼裏,他知道要不了多久,那黑影定然會按耐不住,於是他決定先發製人,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隻見他身形搖晃一下,眼眸恍惚一瞬間,一副走神的模樣。


    “簌簌簌”


    突然一陣狂風,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寧嵐身後唿嘯而來。


    抓到你了。


    寧嵐側身躲過,猛然一踹在其背後,借力增力,令那黑影控製不住自己速度,連摔帶滾,撞在了一側的眾多竹子下,令竹子壓斷,倒了下一大片。


    而這時借助已經開始光亮的天空的光線,看清了那道黑影的模樣。


    那是一隻人軀猴頭,襠下遮著一條呈現黑紅色,且表麵幹嘎爛布褲衩的獠牙生靈。


    好重的血腥味。


    寧嵐雙眼瞪大,掐著鼻子,接連倒退了好幾步。


    他也是接觸過死人的,但卻是從未感受過如此濃厚的是血腥味,而且這股刺鼻的味道中還帶著一股腐爛的味道,他想象不出來需要殺多少個人,才能有這麽一身味道。


    “嘿嘿,沒錯,就是這樣,隻有經過一番激烈掙紮後的食材才會格外鮮美。”


    獠牙生靈嘿嘿一笑,猩紅的細長舌頭舔掉了剛剛流下的口水,口中說著些寧嵐聽不懂卻感到毛骨悚然的話,隨後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隻見寧嵐剛才的用力一腳,就像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甚至沒有在其粗糙的身體上留下一點擦傷。


    獠牙生靈攤開雙手,緩緩朝寧嵐走來。


    “夠了,給我停下!”寧嵐望著宛若一座小山般龐大的獠牙生靈,心生畏懼,但他還是厲聲大喊,企圖為自己尋找後路而爭取一點時間。


    “沒事,我的朋友,過程一點也不痛,忍一下就好了,到時候我也請你吃好東西。”


    獠牙生靈麵目和善,嘴上安慰著寧嵐,但其雙手手爪上寒光畢露,似乎是想對寧嵐做些“不太友好”的事情。


    突然它猛然抬起手,宛若刀刃一般的犀利的五爪劃破長風,朝寧嵐身影拍來,想將他身軀撕裂成五份。


    “哧噗”


    寧嵐雖然及時抵擋住了五爪,避免於被撕裂的結局,但在這強大的衝擊力下,他喉嚨一甜,口吐鮮血,身軀更是在半空中翻滾了好幾下,就連韌性不錯的竹子也被他撞了折了兩三波,才停下。


    “雖然髒了一點,但認真清理的話,味道應該不會差太遠。”


    “你!”寧嵐披頭散發,身上的補丁白衣多處被血液染紅,臉色蒼白抱著半邊被撕裂出五條大裂口的身體,從傷痕看去隱約可見一片血紅之中露出的幾分森白。


    他艱難站起身,他現在才明白,自己獠牙生靈口中的“食材”


    “你把他們怎麽樣了?!”寧嵐朝著獠牙生靈怒吼道,他絕望了,也隱約猜到了真相,但他內心依舊還是想確認一下。


    “他們?你說是誰,我的朋友。”獠牙生靈被寧嵐這麽一嗓子,頓時愣了一下,隨後疑惑的問道。


    “那個村子……”寧嵐咬牙切齒,他的半邊身體血液順著五個大裂口流淌而出,那周圍都充斥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上去狼狽無比。


    “哦,你說的是這附近那個村子啊,說實話,我的朋友,那村裏的人是真的難吃,血就像是溝裏的汙水一樣,隻是幾口就已經吃不下去,也就一些小屁孩比較可口而已。”


    獠牙生靈猴臉上露出一抹惡心之色,隨後又開心的笑了笑,接著說道“但沒關係,我感覺的到,你比他們好吃的多,我也不用再迴去吃剩菜剩飯了。”


    “老頭,阿娘,小妹……”


    寧嵐聽完他的話後,艱難支撐著的雙腿頓時變得無力,跪倒了下來。


    清秀的臉龐一抹木訥,頭後仰朝天,眼中帶著幾分瑩光和呆滯,聲音不含任何情感,默默念著自己記憶中那些親人的稱唿,腦海內閃過孩童時候的一幕幕,他不禁質疑起自己踏上這條路是否就該麵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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