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王神色不變。


    可唯獨那深邃的眼眸中,隱藏著一絲……極為複雜的神色。


    他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你殺我門人弟子是真,殺我妻子也是真,可你屠我千萬人族,卻是為假。”


    天冥魔王徹底怔住了。


    玄王大手一揮,整個玄王宗內的虛空驀然一震。


    刹那間,好似天地逆轉,蒼穹變色。


    眼前的虛空出現了重重的幻影,好似有無限的空間疊加在一起,形成一個……全新的天地。


    這一幕,如同時空逆轉,空間重置,一瞬千年。


    原本殘破的玄王宗,在此刻煥然一新,亂石廢墟重新堆砌,坍塌的宮殿高樓,重新築起,片刻之間,整片天地好似迴到了四千多年前。


    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在此刻重新煥發了生機。


    玄王宗,依舊還是當年那個玄王宗。


    望著這片熟悉的天地,玄王站在玄王宮大門前,低聲歎道:“世上已過數千年,可縱使曆史忘記了你們,可我……依然還記得。”


    當年,兩族大舉進犯,武皇隻身一人,擋住了神皇和魔皇兩位皇者,而人族其他王者,也將兩族的王者,擋在了天外天。


    可兩族王者的數量,卻是人族的兩倍以上。


    因此,人族大部分王者在戰場上幾乎都是以一敵二,甚至是以一敵三。


    而玄王作為人族中僅次於武皇的強者,哪怕付出三位王者的戰力,也奈何他不得。


    玄王也猜到,兩族肯定會對自己動手,其中最省力的辦法,就是殺入玄王宗,逼迫自己迴歸。


    屆時自己若是不迴,他們也可通過玄王碑,汙染自己的大道,讓他的戰力受損。


    而自己若迴,人族前線的壓力將會大大增加,甚至會有崩潰的可能。


    因此,魔族利用了司徒空對自己的仇恨,以及那顆複仇之心,精心策劃了一場針對玄王的驚天殺局。


    可兩族卻是不知,玄王早就看出了司徒空的不臣之心,也知道對方不會放棄對自己的仇恨,甚至為了複仇,不惜投靠,背叛人族。


    因此,他假裝並不知情,為的就是有一天,讓司徒空引誘前來複仇,也好請君入甕。


    司徒空背叛的事情,玄王沒有告訴其他人,連對玄後也沒有說出實情,目的是為了減少玄王宗其他人對司徒空的敵意和關注,防止被看出端倪。


    他甚至在一段時間內,故意淡化了司徒空的存在。


    司徒空作為這個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對他的關注,尤為密切。


    兩族當中也有擅長因果一道的王者,若是玄王宗的其他證道聖人對司徒空產生敵意,玄王也很難將其遮掩。


    況且,天冥魔王生性多疑,他利用司徒空本就是為了打玄王宗一個措手不及,如果玄王宗其他人的心中對司徒空抱有一絲懷疑,那這個局一樣做不下去。


    所以玄後等人,當年幾乎都快忘記了,玄王宗內還有司徒空這樣一個人。


    但是,當初製定這條請君入甕的計謀時,玄王內心是拒絕的。


    因為他知道,來的必定會是王者,而自己若是不在玄王宗,其他人根本就擋不住。


    可當時他沒有別的選擇,若是不引來玄王宗,使得轉而去屠殺其他人族,那對於整個人族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最後,還是玄後幫他下定了決心。


    她雖不知道如何能攻入玄王宗,但為了人族,玄王宗任何人都可以犧牲。


    於是,為了給人族拖延時間,也為了給玄王創造機會,玄後率領玄王宗眾多弟子在玄王宗內,與兩族廝殺。


    結局,慘敗。


    玄王宗舉宗戰死。


    對於這個結局,玄後和一眾玄王宗弟子,在事先就已經預料到了。


    可為了給玄王創造機會,為了緩解人族前線的壓力,他們甘願赴死。


    因此,那場戰鬥是真實發生的。


    可玄王城內的百姓……卻都是假的。


    玄王為了掩人耳目,采集了玄王城裏所有百姓的精血,不惜耗費自身的大道本源,製造出了足以以假亂真,連王者都分辨不出的分身。


    當初玄王也想為玄後製造分身,可被玄後拒絕了。


    玄王城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哪怕有些是修士,可修為都不高,玄王為他們製造分身,自然不難。


    可玄後是證道聖人,玄王哪怕造假,也無法完全製造出一位證道聖人出來。


    若是因此被王者發現她是假的,那這個局,就做不下去。


    況且當時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在玄後身上,他們襲擊玄王宗,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殺玄後,從而亂了玄王的道心。


    所以玄後也是甘願為人族犧牲,隻為給人族拖延時間,給玄王製造出一個殺敵的機會。


    因為她相信,玄王一定會從天外天殺迴來的。


    可當年那一戰慘烈程度,遠超想象。


    武皇戰至重傷。


    人族多位王者戰死了。


    玄王從天外天歸來時,早已是重傷之軀,如何還能再戰?


    最後也是與兩位王者,拚了個同歸於盡,身死道消。


    這便是當年玄王宗覆滅的真相。


    玄王上沒有對不起人皇,下沒有對不起人族百姓,可他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妻子,對不起玄王宗的數萬弟子。


    為了人族的大局,他選擇犧牲了他們。


    迴到此刻。


    天冥魔王想明白了這一切,身形踉蹌後退,臉上帶著不敢相信的神色,愣愣的看著玄王。


    當年之事,本就是天冥策劃,為此他連後路都想好了。


    用自己一條命,拉著玄王和整個玄王宗一塊陪葬。


    這是他當年最引以為傲的事情,哪怕自己犧牲了一條命,可對他和魔族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魔族因此視他為英雄,他的名聲,在魔族內世世代代的傳承下來。


    哪怕最後那場戰爭,並沒有討得了好,可魔皇並沒有怪罪任何人,反而將冥魔一族視作功臣,在魔族裏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結果呢?


    玄王宗固然被滅,可當初殺入玄王宗的百萬大軍,以及兩位王者,也都被永遠地留在了這裏。


    利用司徒空布局,玄王何嚐也不是在利用司徒空布局?


    為了殺死武皇,為了殺死玄王,他們付出了這麽多,結果到頭來發現,原來他們才是被算計的那一方。


    天冥魔王忽然仰天長笑,笑聲悲憤。


    “可笑,可笑本王當年還為此沾沾自喜,可笑本王還以為,拉了你玄王,還有整個玄王宗陪葬,此事做得值,卻沒想到,你們早就在算計我們了。”


    “不對,你們真正要算計的,根本就是本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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