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人難免尷尬事(下)


    菊萍聞聲一驚,她丈夫平祥侯家長子,四值書庫的頭等編修黃長興來了,丈夫最恨的就是她到處家長裏短,惹是生非。今天這事兒他雖然知道是蘭家的人攛掇的,但是他並不想得罪唐家,更何況他平常日子裏頗為欣賞新傑這位同輩中的佼佼者。


    黃長興文筆一流,是在四值庫做文史編修是他畢生的愛好。但是作為平祥侯家長子,未來侯府的繼承人,他對朝局還是了如指掌的。蘭家和皇後娘娘的心思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後宮前朝雖然密不可分,但是他更相信一個人的實力和人品才是在朝廷立足之本。黃長興年少時便文采出眾,四歲進入京城世家子弟雲集的雲薈書院,十一歲便破例被選入國子監,十三歲被皇上選入南書房為沂義陪讀,那些年和女官周氏晚凝也是有過交集的。


    當年的周晚凝也曾經是他少年夢中仰慕的女性。他曾經希望過自己將來的妻子是周女官那種理性美麗且正直。當初家裏給他說定菊萍平的時候,就是為了門當戶對,承遠伯菊家的嫡次女,他並不了解這個女人,進門之後才發現妻子除了相貌身材還行,腦子和品行都堪憂。今天居然會接蘭家這攤事,讓他覺得一陣火往頭上攢。再看看蘭家的幾個女人,他為太子沂義覺得有些悲哀。蘭家和皇後隻看到了眼前那點蠅頭小利,如何能夠像太後一樣以天下為重。陳家和唐門幾十年來都是輔助太後某天下大事,為大周百姓籌謀,從不計較家族利益,而蘭家,他暗地裏下定決心,今天迴去後一定要跟父親好好談談。平祥侯府若是想平安順遂,想對得起祖宗,就不能繼續留在蘭家的船上。而作為太子當年的陪讀,他很清楚自己應該站在什麽立場。


    按照他的修為,他不想太下自己家婆姨的麵子,但是今天這勢頭不給她點教訓,她總是不長記性。別家蘭家戰線的女人都沒有她那麽跳脫,唯有菊萍不知死活地出風頭,跟她本身的劣根性是很有關係的。而且這個蠢婦,連靖安公主都看不慣了,她還不知道收手,真是按照蘭家的意誌走到頭。若是今天不激烈一點,蘭家還以為可以利用黃家做蠢事。黃長興不僅曾是太子的伴讀,還是周晚凝的舊識,若是讓婆姨的話坐實,那就隻能把黃家釘死在蘭家的船上,到時隻怕連太子都會嫌棄黃家。


    他冷冷地看著自己婆姨:“周女官向來行得端坐得正的人,你不說自省不慎,居然敢在這裏給人潑髒水,是想讓這裏人嘲笑我黃家家門不嚴嗎?”


    這話從一個丈夫口中說出來,又在這樣的公共場合,是徹底地打了菊萍的臉了。菊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突然嚎啕大哭:“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覺得那妖精好看,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你居然還這麽維護她......”


    黃長興皺了眉,正想吩咐黃家跟來的婆子將菊萍拉出去,就見沂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原本康寧侯的熱鬧他不想湊的,但是來之前有人送了一張字條給他,上麵寫著“蘭府見,怡心齋主。”沂恆也不相信是周晚凝寫的,但是他倒是有興趣來看看,到底是誰想拉他下水。


    “我前麵似乎聽人說我在跟哪位美婦人私會,不知道是哪位?本皇子自己咋不知道,你們難道比我還先知?”


    菊萍此時已經忘了丈夫訓斥的時候假裝委屈,沂恆的到來,讓她和蘭家一眾女人尷尬,不是說好沒有請沂恆皇子的嗎?菊萍委屈地看看坐在主桌的蘭氏夫人,蘭氏夫人隻是皺眉,並不接她的眼光。笑話,這個蠢婦難道是想讓自己承認她剛才的言語都是蘭家主使的?菊萍意識驚慌無措,顯然她已經被蘭家在此刻拋棄了。


    黃長興雖然厭惡菊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此時若不站出來,隻怕到時候朝堂的人就會懷疑他。菊萍幹的事就會被人計在他頭上,還會讓他被太子嫌棄。他此刻不得不發聲,對沂恆深鞠一躬:“請五皇子高抬貴手。是黃某治家不嚴,婦人受人蠱惑在此胡言亂語。她並不是有心為之。”


    “哦?!”沂恆嘲諷地看著黃長興:“黃編修是打算自己教訓出言不遜的婦人,還是裝不知道,讓本皇子自己出手?”


    “今天是康寧侯老人家的大喜日子,不能因小輩掃了大家的興。下官這就帶著愚蠢的婦人迴府,罰她禁足思過,直到改悔。”


    “禁足那是你的家務事,本皇子不管。隻是本皇子無故受人憑空捏造的事傷了名聲,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聽這話,表情各自不一。樸實的就想,這五皇子要討說法?看得透的就在心裏好笑,五皇子還有名聲嗎?他在京城玩弄無數女子,對他來說,私會是否是真,無非都是在他的黑墨裏加了一點炭灰,還不知道哪個更黑呢?!


    “下官在這裏跟您賠不是。”


    “你那幾句空口白牙的話值幾個錢?本皇子沒興趣。既然說我私會唐家少奶奶,本皇子倒是極為仰慕這位佳人。”說罷故意含情脈脈地看著周晚凝:“倒是真是十分思慕於她,既然你們都想成全本皇子,不若將月華軒隔壁的古董鋪子給了本皇子,這樣也可以給本皇子點便利,去跟小娘子偶遇。”


    菊萍心中一跳,五皇子如何知道這個鋪子是她的,且是她日常私房錢的主要來源?難道五皇子會如此關注她?五皇子雖然花名在外,但是人確實長得風流倜儻,且身份尊貴。自家的夫君雖然有才華,但是不喜歡出風頭,不喜歡爭名利,沒有多少營生,讓她跟很多生活奢華的閨閣朋友比起來,總覺得十分不如意,若是得了五皇子親睞?她心中此時居然有些不合時宜的蠢蠢欲動。黃長興也很驚訝,皺了眉,他家婆娘的陪嫁鋪子他當然知道,但是五皇子如何在這上麵如此清楚?他雖然在南書房陪讀,朝中人也將他劃為太子一派,但是為了避免成為池魚,他早早進入無利益之爭的四值庫,為什麽還會被其他皇子盯上?


    周氏晚凝此時仿佛這些話都跟她無關,慢慢地喝著茶。


    沂恆卻不想讓她置身事外,幾步來到她身側:“周姑娘,倒是好心情。大家為你開了鍋,你倒是在這裏躲清靜。不知道姑娘覺得本皇子剛才的建議如何?那個古董鋪子位置可好?生意可好?行事可方便?”


    當著眾人的麵,如此跟周氏說話,男方如此調侃,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看來,這是坐實了二人之間的曖昧。在有點腦子的人看來,這是五皇子在有意為難唐家的女人,作為男人,這未免有些過份。


    晚凝此時無耐,少不得起身行禮。雖然以她的品級,太後特賜不用行跪拜大禮,但是見到皇子,普通的禮節還是需要遵循的。她妥妥地起身,福了一下之後,站直了,才慢慢開口:“啟稟五皇子,臣婦周氏已經嫁人,不再是未嫁之身,還請皇子自重,不要再用姑娘的稱唿,這不僅對臣婦不尊重,也傷及我夫君的尊嚴。雖然他在朝廷的職位不如皇子您尊貴,但是還請皇子尊重同僚的聲譽。而其次,我一個沒啥見識的婦人,跟皇子您沒有私交,對於皇子所說之事不了解,無法評論。皇子應該找您自家人或者朋友商議,而不是來問我這個無關之人。”


    沂恆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圍的人:“晚凝如此說話,就不怕傷了你我多年的交情,我的心,就不怕我找借口辦了你男人?”


    晚凝挑起一邊唇角:“五皇子請慎言,下官和皇子並無私交,且我家夫君在朝廷職位雖不高,但是我相信他絕不會為了一些虛名之類的,不在意自家娘子的清譽。若他真是為了這事被皇子陷害,隻怕這朝廷律例也不容。”


    “本皇子一心和晚凝你交好,你為何要如此傷我?”沂恆假作痛心。


    “五皇子殿下,下官知道您是一個風趣之人,為了給康寧侯祝壽,給大家找些樂子,但是麻煩您不要捎帶上下官。下官心眼窄,不願意被人拿來說笑,更不願意惹人非議。”


    沂恆哈哈大笑幾聲:“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周女官的脾氣還是一樣的耿直。也難怪,當年你可是為了保住自家清白,不惜受了我大哥,前太子一劍的。”說罷又轉向菊萍:“周女官如此剛烈貞潔的人,不知道如何會讓黃夫人覺得你會和男人不清不楚。還是說黃少夫人受人指使,為了壞本皇子的名聲,順帶連周女官也被無辜帶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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