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京城(ix)(下)


    從用人和駕馭能臣來說,太後還是很有獨到眼光和手段的。沂恆深信若這朝堂上隻有父皇,沒有太後坐鎮,估計有一半的能臣和正直的忠臣都不會選拔上來。隻是她老人家坐鎮宮中一天,前朝就一天沒有他的機會。


    沂恆跟著眾人進到南書房中皇子們讀書的院落才和眾人分開,獨自走到院子裏給皇子們準備的練武室。


    按理說,沂恆已經成年,可以不用來宮中課讀。但是太後覺得皇室子弟一旦放羊,就會荒廢掉。不如在常人讀書內容的基礎上又給成人的皇子增加了習武和政務學習,讓不登大位的皇子也能學習政務,將來根據興趣和能力進入朝中做事,免得成為整日在家吃喝玩兒樂的廢人。


    所以這幾年,幾位成年皇子有的分派去六部各處幫忙,有時間的時候下午會聚在一起練武。沂恆是幾個皇子中屬於粗人一類的,除了在兵部走動,大部分下午都會來練武室,沒有皇子一起,他便一個人跟著武術教頭練練功。這教頭是禁軍中一位服役多年,深得各方信任的禦林軍教頭,禦林軍和宮中侍衛有好多都是他訓練出來的。因為資曆深,且為人隨和,又有耐心,便被挑來陪皇子們練武。


    沂恆在這方麵的勤勉也由這途徑通過每天內閣見到他的人傳向宮中那位。有時候沂恆深信,若不是太後注重嫡出,從小培養沂義,父皇選的太子不會是沂義。如果太後對沂義猜疑了,那麽......


    武術教頭按時走進來,見到沂恆行禮。二人十分熟悉,沂恆也平等待他,故而二人說話不僅隨和,且站得近:“東西已經在那裏了。”教頭低聲說道。


    皇後在太後宮門外等了將近一個半時辰,裏麵始終沒有動靜。蘭氏在宮中多年,自入宮就是皇後,多年來都是溫婉正直的形象,即便皇上有很多女人,且不斷地招納新的女人,倒是從未動過皇後。沂義從小養在太後身邊,十分懂事出眾,也為她的後位平添不少保障。這些年來,這是第一次她出於如此尷尬地位。就在蘭氏恨得牙癢,正在想著其他的脫身之計時,看到她咒罵的人跟著自己的兒子翩翩而來。


    此時太後身邊的楚嬤嬤也正好走出來:“皇後娘娘,太後娘娘已經起來了,吩咐老奴出來問一聲,娘娘是否還有事要見太後?”


    “蘭氏有事求見太後。”蘭氏十分清楚現在她必須放低身段,說完看了一眼兒子和唐新傑。


    “太子和唐公子也來了,就請一起吧。”


    沂義和新傑都明白,這是太後給沂義麵子,太後若是早一刻鍾單獨召見皇後,便需要問責今天的事。現在有沂義一起,變數就多了。


    蘭氏卻不這麽想,覺得是太後故意冷落自己給後宮的人看,落她的麵子,間接告訴宮中的人,若不是看著她一手帶大的沂義麵子上,她這個皇後什麽都不是。即便她憤恨,表麵上還要裝出溫婉的樣子,整理了一下衣裙,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抬著一盆蘭花的宮女,才起身進去。


    這盆蘭花是今天來的噱頭。陳壁畫好蘭花,蘭氏家族也因祖上早年曾經培植蘭花出名,隻不過後人懈怠,到了蘭氏父親這一輩,雖然早就沒有人繼承,但是蘭家人比外麵人還是更懂得一些,故而蘭氏也懂一些。


    “這盆綠俏是入冬就開始和牡丹放在一個暖房裏,一直用炭火保著,現在早春開出來,不但有股子暖香,還染了冬季暖房中牡丹的香氣,非常特別。”蘭氏進來之後沒有說別的,先從花開始。


    “不錯。”陳壁畫愛蘭花,雖然不待見蘭氏,但是花她還是憐惜的。說著便站起來,走到花前仔細觀賞。


    轉著看了兩圈,陳壁畫背對著蘭氏,仔細地看著柔綠色的花瓣:“這花倒是不錯。不過花就跟人一樣,條件好了,就嬌貴了。皇後這花兒養得跟人一樣嬌嫩,花了不少心思。不過話說迴來了,貴為一宮皇後,花點本錢養養花兒草,也無可厚非。”


    說罷站直了,轉身看著蘭氏。


    “兒媳以為母親喜歡,所以專門養著的。”蘭氏非常恭順溫柔


    “因為我喜歡,就花心思去養。若是我不喜歡,或是皇後不喜歡,是不是就要辣手摧花呢?”


    蘭氏抬頭看了一眼太後,十分委屈的樣子:“媳婦不是這個意思。”


    “世人都說愛花之人,往往都是善良的。皇後自入宮以來,這麽多年都是一位善良溫柔的皇後。老太婆我以為是跟愛花有關。希望皇後不要讓人覺得我老太婆看走了眼。”


    新傑自進來之後,除了行禮,就一直盯著蘭花看。陳壁畫略一皺眉:“你小子什麽時候也喜歡花了?我以為你隻喜歡女人。”


    新傑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訕笑道:“太後何必取笑小輩?新傑是個地地道道的普通男人,自然喜歡看看貌美如花的女人。不過現在隻限於鍾愛家裏那個女人,別的花花草草可不能亂喜歡。”


    “哈哈哈哈......”陳壁畫開心地笑道:“終於能有女人能管束你這匹野馬了。我這人老了,上了年紀,不求別的,就喜歡看到孩子們能夠安定下來,安居樂業,你說是不是啊皇後?”


    “母後說哪裏話,你看著還很年輕呢。”皇後趕緊笑道,雖然知道這話後麵埋著刀。


    “老了,不服老都不行。很多事啊都要交給你們年輕人。”陳壁畫看了她一眼:“皇後進宮有二十幾年了吧?”


    “二十五年了。”


    “咱們也算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皇後是個和善人,再過幾年皇後也會有我今天的想法,就喜歡看到晚輩們幸福。可不要做那棒打鴛鴦的事哦,嗬嗬嗬。”陳壁畫幹笑兩聲,蘭氏覺得異常刺耳。


    “母後說笑了。媳婦兒哪裏會那樣。”


    “就是嘛,皇後不是這種人。所以新傑啊,你心裏也不要猜忌了,宸妃的話也許有別的原因,皇後如此善良的人,怎麽會讓人去綁架你未婚妻呢,你說是吧?”


    “晚輩也是如此覺得。皇後不可能為難我妻子,更不會插手江湖事務去企圖占有什麽馭豹樓。”


    “什麽馭豹樓?”陳壁畫問。


    “馭豹樓原先是一個鏢局,後來逐漸為京城中的戶人家,行商大賈提供一些看家護院,保鏢送人送貨,追債追逃奴的服務。就是大戶人家需要一些力氣活兒,包給他們,他們來做。皇後娘娘金樽玉貴,蘭家又是鍾鳴鼎食之家,如何能看上那些粗人的買賣。”


    “怎麽突然想起來提這個,這種地方怎會和皇後和蘭家扯在一起。”陳壁畫皺眉。


    “這幾天事務繁多,沒有給您和太子殿下匯報過。自從那天抓了想綁架我未婚妻子的人之後,我查了他們的根源,他們就是在馭豹樓做這些粗活兒的人。他們接到雇主的要求,是去將一個逃婚女子抓住送迴中州原先夫家,並不是要來打我的臉,綁架我的未婚妻。剛開始我還怕他們弄錯了人,所以仔細查,確實是這個要求。說是中州一戶人家有女子逃婚,有名有姓,指這個女子躲避在我家,所以他們才上門來要綁人,並不是真正的綁架。正如宸妃所說出錢讓他們找逃婚女子的,是宸妃身邊的嬤嬤。所以宸妃才覺得是被人給栽贓了。宸妃娘娘估計也是著急,才會在宮宴上大鬧。出事之後,我就派人去馭豹樓問責,去的人才發現那裏主事的人被人給監禁了,所以綁架事件並非馭豹樓主使的,而是想侵吞馭豹樓產業的人。”


    “那你查到是誰想侵吞馭豹樓產業嗎?”


    “是慶陽伯府的二公子陸洋,也是馭豹樓主的女婿。”


    “慶陽伯府?”


    “但是陸洋咬死說是康寧侯府的人買通他的。”新傑淡淡地說,既沒看皇後,也沒看沂義,隻是淡淡地繼續看著那盆蘭花。


    “這陸洋為什麽要拖蘭家下水?難道是想借機用太子壓著你,不讓你繼續查?”皇後冷然地看著新傑,希望他知趣一點,認清自己的臣屬身份,把所有事都推到陸洋身上。


    “陸洋並不知道有人要綁架我的未婚妻。這隻不過是兩件事碰到一起了。”新傑平和地說,這殿上都沒有傻人,當初知道蘭府出手,沒有上報給太子,也是等今天的機會。他不想花過多精力去解釋,或者聽別人解釋。直接在太後麵前一次說完:“陸洋不過是貪圖馭豹樓的生意。慶陽伯爵府雖然也不缺銀子,但是作為沒有爵位的二公子,除了那點不多的月錢,並沒有多少銀子,馭豹樓下屬京城的鏢局一年估計收入是他月錢的幾倍,為金銀出手,人之常情。更何況馭豹樓還有一些生意完全是可以拿出來做人情的,比如追逃奴,為達官貴人抓家裏紅杏出牆的小妾,都是明碼實價收費的。”


    沂義看了一眼這位兄弟,這大庭廣眾的,說說鏢局就好,說抓小妾之類的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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