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xii)(中)


    雖然大河幫這些年來讓玉門很頭痛,但是玉振翔發現自己的外孫折騰起羅氏父子來一套一套的,顯然他在大河幫下了功夫。當年大河幫羅勇追逐唐曉曉因而也欺負了新傑的事玉振翔都知道。這些年玉門和大河幫不對付,除了大河幫做事不地道不講規矩,他因外孫被人欺負心裏不快也是原因之一。那些年,新傑弱小,沒有自保和還手的能力,但是這十年這孩子的迅速成長和壯大是驚人的。這也是他為什麽堅定了讓他晚幾年迴玉門的決心。孩子在外越強大,自己的勢力越龐大,越容易將來掌控玉門。


    大河幫綁架秦家公子威逼秦家不得去督撫府鬧事的事,以人質在大河幫手上丟失,秦家少爺失蹤被推向*。接著以大河幫大少爺看上秦家女想戲劇化翻轉,原本大河幫隻是想綁了秦家小少爺,嚇唬嚇唬秦家,然而沒想到半路被人劫走了人質。頓時將此事陷入了死局。杭城很多百姓又圍堵了杭城知府衙門,要求官府主持公道。官府出麵要人,大河幫雖然平時橫著走,但是也不敢做得太過,犯了眾怒且對上官府,然而人質丟失,百口莫辯。大河幫羅藝也算是個人物,當眾對秦家負荊請罪,並發誓將人質追迴。


    就在眾人處於膠著狀態時,積善堂的馬車到了知府衙門門口,將秦家公子送迴。說是有人將秦公子送去了積善堂,讓積善堂送迴來。至於是積善堂將秦公子從大河幫手上劫走再送迴來,還是別人截了秦公子,積善堂送人情,外人就不知道了。隻是在羅氏父子和大河幫眼中,積善堂趁火打劫,黑了大河幫一把。而秦家,因為積善堂的將秦公子送迴,原本在談的幾個湯館鋪麵租賃,幾乎是白送的價格給了積善堂五年。


    大河幫和秦家最終以私了告終,秦家撤迴了在府衙的狀紙,大河幫擺酒賠罪。並賠上了五百兩黃金給秦公子壓驚。但是雙方最終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平靜相處的,秦家終止了跟大河幫的貨運生意,轉給了玉門。顯然大河幫在這事裏是最吃虧的。但是所有的人裏,其實都沒有孫督撫為這事頭痛。羅藝無非是賠了點錢,賠了點麵子,但是也有機會讓他收拾了一把王小花那個女人。而孫督撫此時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想方設法過了吏部巡按這一關。


    這位巡按大人不按官場常理出牌,冷不丁地微服來了杭城,這些都不重要,憑著主子和自己多年經營,若是換一個人,很多東西就遮掩過去了。偏偏這龔之贇龔大人是陳家的女婿。他這幾年在杭城的動靜,難保陳家不知道。雖然孫夫人娘家信安伯爵府在京城跟陳家有些交情,且陳家平時對他的所作所為也不出聲,但是這女婿上門了,肯定比他這個外人近。陳家本來就有太後,不懼這杭城所有人,即便他暗地裏投靠了主子,主子有些暗中的勢力,但是也不會為了他這個屬下跟太後的勢力杠上。而且那天派人送信讓他好自為之。龔大人也沒有專門查他的私事,隻是讓他跟著其他人一起寫自查書,便沒了下文。


    越是如此平淡處理,越是讓孫督撫心慌。往常有事,可以想法對付辦事的人,可是龔之贇不缺錢,有龔太傅和陳家作保,龔之贇更不缺前程。女人吧,送了就是跟陳家結仇,他在杭城的各種消息來源都沒有為他探查到可以接近這位年輕巡按的法子。為官數十年,孫督撫第一次覺得有些無能為力。一副愁腸,在如夫人雅娘的房中唉聲歎氣。


    雅娘素來是孫督撫的解語花,夫君有愁事也願意跟她聊一聊,雖然她不見得能幫上忙,但是說出來總是好的。聽了孫督撫的話,雅娘溫柔說道:“再完美的人都是有弱點的。而且伸手不打笑臉人,夫君何妨先請龔大人來家喝茶聊聊字畫山水一類。龔大人才華出眾,沒準這些裏麵有能打動他的。”


    孫督撫一聽頓時覺得是個法子。在江南這些年,他為了跟清流名士交往,為了在京城走路子,積攢了不少好字畫古董。長子耀陽更是在這方麵交遊廣闊。孫督撫想定了,就匆匆站起來,去夫人房中將耀陽找來一起商議。


    匆匆離去的背影未見雅娘眼中的一抹厭棄,蔫蔫地靠在榻上。她給孫督撫出主意,但是沒想讓他說風就是雨地這個點就撇下她走人。她身邊的丫頭思琴很乖巧地奉上一盞燕窩,貼心地喂著雅娘。悄聲地說著:“剛剛大人在這裏,古媽媽進來被我給攔著了,我想她進來說的話不方便讓大人知道。”


    雅娘身邊的丫頭自從齊嬤嬤出事之後分成了兩撥,一撥是府裏家生子的,爹媽都有廉恥心的,想法設法托人求了太太或是總管,將女兒調去別的差事,免得在二夫人房裏被一起惡了名聲,將來到了年紀都難找婆家。一撥是削尖腦袋往上爬的,都有些幸災樂禍,不僅是因為齊嬤嬤倒了黴,上麵少了一個管著她們的人,齊嬤嬤空出來的位子有人有機會可以上位,更是因為她們在這院子裏耳濡目染久了,或多或少想學著二夫人的手段去男人那裏博利。這幾個丫頭不僅把齊嬤嬤老來被年輕的羅雷搞的事在外麵傳得有聲有色,更是想方設法讓二夫人看重她們,讓她們跟在身邊的時間多。這思琴就是一個。不僅人長得妖冶,也是這幾個丫頭裏麵少數會讀書記賬的。雅娘便把以前在齊嬤嬤手上的一些事情交給她做。


    這古媽媽原先也是雅娘在青樓就用著的老人,夫妻兩個為人忠厚,且能寫會算,古媽媽專門給她在外麵放印子錢,她丈夫幫她管著杭城裏的兩個雜貨鋪麵。鋪子裏都是按月對賬,這個時候古媽媽進來,自然是為了印子錢。過去放印子錢都是古媽媽通過雜貨鋪。那兩個雜貨鋪本身賺得很少,就夠養兩三個夥計有口飯吃,根本不值得雅娘看。若是沒有印子錢,哪裏夠雅娘一天到晚的花銷。即便通過雜貨鋪放印子錢,因為周圍出入的人都不算有錢,榨不出多少油水,滿打滿算,過去一個月也就是幾十兩的進賬。自從二夫人找到大河幫做夫人的姐妹之後,賺錢的路子就完全變了。大河幫的挽花夫人手筆大,整船整船的大姑娘被放在暗艙裏運去南邊花街柳巷裏賺銀子,又從南方帶著各種私貨迴來,在杭城一些暗地裏的商鋪脫手,滿滿一盒盒的銀票就到手了。二夫人得了挽花夫人的門路,常常有買賣就去入一小股,時不時的就有幾百兩的利銀進賬。


    二夫人是吃過苦日子的,銀子在手,總是想方設法拿去掙更多的銀子,這些利銀又想打印子錢的主意。但是靠雜貨鋪那點人際是不行的。大周嚴禁官員及家屬放印子錢,二夫人也不能自己出麵在交際圈子裏麵做。又不想把這事也托給大河幫,唯恐萬一大河幫有個意外,就雞飛蛋打了。所以斟酌了很久,托給了她當年的一位恩客。這些事自然都是瞞著孫督撫的,古媽媽來也頂多打著結算雜貨鋪的賬進府來。隻是現在的利銀可比當初翻了幾番,每個月都是有四五百兩進賬的,算來一年比督撫大人的年奉都多。


    “古媽媽人呢?”


    “以為老爺今晚會宿在這裏,今天見不著夫人,所以她已經迴去了。奴婢在讓人傳她進來?”


    雅娘蹙眉想了一想,搖搖頭:“算了,今天本來是這個月結賬的日子,古媽媽想來是進來交這個月的利銀的,明天再說不妨事。”


    她又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你一會兒出去找古媽媽,讓她傳信給李爺,說我想見爺一麵。”


    現在見李爺?思琴有些皺眉,前天督撫大人為了大河幫的事剛剛才發了脾氣,才說了讓二夫人呆在府裏不要出門。但是主子吩咐,思琴也不好說什麽。


    孫督撫本來想去找孫夫人商量讓耀陽出麵,後來想想,直接讓人叫了孫耀陽來書房。父子倆在書房兩個多時辰,出來的時候孫耀陽的臉色不大好,眾人都不知道父子在書房說了啥。隻知道過了一會兒督撫大人托人去青木茶社包了場子隔天休沐日孫公子出麵請一幫文友賞新收的前朝名畫。


    積善堂的富臨園,施老堂主很是悠然自得,老話說得好,對家犯愁了,自家就樂了。積善堂的香油生意貨運是大頭之一,這些年一直因為河道票擬的事被孫督撫刁難,被大河幫擠兌。若不是他們看在宮裏采購的麵子上,這些年就會被孫督撫和大河幫吃幹抹盡。江南雖然富庶,但這幾年不少大商家沒落,或多或少都有孫督撫和大河幫的影子。這幾年大河幫對一般的商家盤剝不成就直接出*,直接來硬的,被他們逼的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出了事,若是有人告上衙門,知府被督撫壓得死死的,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想到王小花那個低賤的青樓女人施老堂主就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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