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過往(iii)(下)分界線


    這些年經曆得太多,曆練得太多,劉芝芝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間痛過恨過,但是很快調整過來,再怎麽樣都不能讓陳碧畫看笑話:“既然我們兩個他都不在意,我們相爭這麽多年真是沒有意義。”


    “不是相爭,至少哀家從來不想跟你們爭。過去他是菲芳的男人,後來他玩過了火,是一個一眾女人分食的肮髒男人。無論哪一個,他都入不得心。哀家當年進宮隻是為了陳氏家族,你出手來搶,哀家在那個位置上隻是不得不還擊,但是一點搶的興趣都沒有。”


    “你仍是高高在上的陳碧畫,太後!既然如此,咱們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和襄陽侯府吧。”


    “襄陽侯府會依舊,隻是你這位老襄陽侯夫人,隻怕要去苦窯做苦力,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的人贖罪。襄陽侯府過一年很快會有自己的新老侯夫人。”


    “你什麽意思?”


    “這也算給襄陽侯的封賞。因為他暗中出力,讓我省了很多人手費用。”


    “你說那個老不羞投向了你?什麽時候的事?”


    “很多年前,你在鄒家享用鄒家三兄弟的那段日子。”


    “這麽久?你以為我會相信?十年了,你都會隱忍不發,不為你的兒子孫子清除對手?”


    陳碧畫看了看她,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灰暗的天空,眼中充滿了寥落,過了很久她才慢慢開口:“這個世界是很寂寞的,這皇宮中更是寂寞。有時候看著一個對手,未嚐不是一件有趣事情。何況這些年來你真是幫了我不少忙,沒有你的出手,我又哪裏有機會考察這宮中的人。再說了,你自以為手段高明,操控了襄陽侯,卻不知道他早已將你擺在我的台麵上。一個自鳴得意的對手,被人反欺騙,看著確實很有意思。有好戲我為什麽不好好看呢?!再說了,你又不是唯一惦記著這大位的人,若沒有劉芝芝,就會有李芝芝,王芝芝出來攪局。有你在暗中剪除他們牽製他們,對哀家其實是好事。若杜貴妃沒有你在後麵支招,籠絡住皇兒,這宮中還不知道要多多少女人,又會有多少敵手。若不是襄陽侯在軍中暗自做手腳,很多不忠之人還不會顯現出來。那些奸人藏得越深,對大成就越危險所以說這麽多年,哀家應該謝謝你的辛苦耕耘。若不是你走這麽大一險局,鬧出那麽大動靜兒,哀家還想再用你兩年呢。你的人比兵部那幫人好用多了。”


    劉芝芝怔怔地聽著,半晌才迴過神來,悲涼地點點頭:“如今我才知道,即便你不是太後,我也不是你對手,就憑你這份耐心。”


    京中芳華齋的內院正屋,唐家大少爺新天正在看著一盤紫玉頭麵。上一次去益州,見到有人的紫玉頭麵材質晶瑩,淡淡的紫色顯得高貴雅致。他便當即定了一大塊毛石帶迴京中芳華齋,讓店裏的師傅專門打磨了這套頭麵。頭麵裏有一支鳳釵,全身紫玉顯得通透的同時又有流光溢彩滾動,鳳頭懸著一串珠子,顆顆一樣大,總共十顆,溫潤高雅。


    芳華齋的掌櫃站在對麵,悄悄地打量著少主子,猜測著這是給誰準備的。他家少主子雖說並非不近女色,但是並沒有聽說他心裏定下了誰,隻是今年秋狩之後,才聽說宮中靖安公主纏上了他。但是這塊毛石可是去年主子進京帶來的,當時就交代他讓毛師傅仔細琢磨,要一套上品。可見那是少主子就已經定了是給誰的,絕不是靖安公主。


    “看得出來,這次毛師傅是很用心的。”


    “是,這次自從主子手裏接了毛石,毛師傅好幾宿都沒睡好,琢磨了小半年才將圖繪出來。這紫玉太難得,除了色澤溫潤,關鍵是裏麵的紋理仿佛流水,在不同的光線下看著像真的水在流動,這些珠子仿佛真的水滴般活泛。上次傳給您過目之後,拿迴來他又琢磨了小兩個月才開始動手,昨兒才剛剛完工。這幅頭麵不僅別致,紫玉更是亮眼,隻怕要合適的主人才能壓得住。宮中的公主娘娘們隻怕都難挑出幾位來。”


    新天沒有說話,隻是看了掌櫃一眼,掌櫃的頓時知道自己逾越了,這是變相打探主子的私事了,趕緊將腰彎的更低,示意自己知道錯了。這位主子雖然冷冰冰的,但是好在寬厚,從他十五歲開始接手這一塊沒有故意為難過他。芳華齋地段好,駐店的金銀玉器師傅都是名師,在幾處的玉礦都是難得的地脈,在京城幾十年,又有唐家罩著少了很多煩人的事,年終東家大方,給的分紅在京中同行比起來都是上上封,故而他特別珍惜這個位置。


    但是他對主子的婚事還是很關注的,雖然將來少奶奶不一定會插手家族生意,就像現在的太太,除了迴京的是帶著娘家親戚來占占便宜,雖然給店裏帶來點損失,但是那對芳華齋來說卻是算不得啥。在平時太太從來插不上手,但是也難免不會娶一位像當初的老太太一樣的少奶奶,家裏大權在握。這芳華齋就是當年唐老太太出手,從華親王手中盤過來的,將一家因華親王家務糾紛幾乎拖累倒閉的店開成了京城頭一份兒,雖然這也有他爹老掌櫃的勤奮,但是還是靠唐老太太把握大方向。


    這幅頭麵不僅奢華,而且色彩靚麗,一看就不是給家中長輩的,是年輕女人的。主子如此上心,顯然那女人是入了他的心了。不知道是哪位小姐能有如此運氣。


    新天並沒有在意掌櫃的探究。他心中想的是這世上隻怕真是隻有她才能將這幅頭麵戴出風采來。她天生的麗質和卓越的氣度宮中的公主娘娘也沒得比。隻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看她戴上。這幾年他送她的東西不少,都是上好珍品,但是她從來沒有戴過,就是兩三套最普通簡單的銀飾。就連母親和祖母身邊的丫頭都比她用的首飾貴重。他知道她這是在避嫌,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唐家救了她一命,她不想欠他們太多,也不想讓人覺得她對少奶奶的位置有企圖,那畢竟是多少閨閣女子世家父母盯著的美缺。他也知道母親並不希望自己選一個孤女為妻,更何況他的正妻是需要有時候進宮覲見的,她的身份不能再迴宮廷。


    他覺得這並不重要,大不了可以娶一個母親滿意的正妻進門,娶她做平妻,隻要有他的寵愛就委屈不了她。就像自己的父親,雖然娶了母親,但是沒有一天心中有過她。像自己母親那種女人也真是很難贏得男人的心。父親所有的心都交給了另一個與他交心的人。他自信自己也可以做到這點。隻是如何讓她知道他的打算呢?


    他尊重她,希望給她時間慢慢適應,讓她看到他的心,而不要顧及那些世俗的牽掛。作為一個孤女,除非她嫁去普通人家,即便有唐門庇護她也很難嫁入豪門。與其嫁給平民去受累,不如在他的羽翼下讓他寵著她。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著急迫她,即便是午夜夢迴想起她很想要她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過要冒犯她。實在忍不住時他也隻是拉個通房來發泄。可是他今天收到手下送來的信報,就覺得這些年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錯失了那麽多機會。雖然他們並未在公開之處有何親密,但是朝朝暮暮相對,三弟又是一個很有魅力男人。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隻見新野從樓下上來:“大哥,你果然在這裏,靖安帶著趙尚書家的兩個姑娘,還有金陽郡主去老宅找你,聽說你出來巡視鋪子了,就非讓我派人送她過來,現在她隻怕已經從貨棧那邊出來,往這邊來了。我的人不能拉著公主在城裏兜圈子,隻能送到您這裏來,兄弟我隻能幫你這樣了,一會兒你自求多福,嗬嗬。”


    新野看著那副紫玉頭麵,並未說什麽,他知道十之八九是大哥給蓮姐姐準備的,可惜啊。且不說蓮姐姐對大哥無心,就是母親也不會允許大哥娶一個孤女為正妻。蓮姐姐也不會給人做妾。這麽多年大哥就沒有看明白過這些,還是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中。


    新天見新野看著那副頭麵,還以為是兄弟提醒他,若是不想送給靖安就趕緊收起來:“霍掌櫃,你將這幅頭麵趕緊收拾起來,晚上送到老宅給我。其他我讓你準備的給老太太和太太的東西,也替我包好了,明日送到老宅那邊讓祝叔裝在我和九弟的行李裏。其他給族裏那些長輩的年禮,你讓人裝好箱後下午送去平安貨棧交給柳掌櫃,讓他給我發迴關西。”


    “還是大哥好,都給兄弟們備好了,省了我好多腦子。每年這年節禮都煩死我了。差的不是那銀子,就是瑣碎。”


    “是啊,這些事是很煩人。還是三弟厲害,京城一個李掌櫃,鹹陽城中一個高飛,一年四季將他這些事打理得妥妥的,他都不費心。”新天感慨著,在用人這點上他和小九都比不上老三。也許......


    “小的插一句逾越的話,這個啊,二位少爺趕緊的將少奶奶們娶進門,這些事就有人打理了。”


    “哎,還是算了吧,這娶迴來若是好還好,若是不好,還得當佛爺供著,更累。你看看我娘給我大哥選的那些,想來給我選的也差不離。我看著還不如靖安公主好呢!”


    “你要喜歡,我讓太後給你做主尚了公主?”


    “大哥,你饒了兄弟吧,兄弟還是覺著鹹陽城裏的小桃紅隨心一些。好歹爺說東她不敢往西。我聽著這公主的車似乎快到大門了,我還是趕緊從後門溜了,省得公主說我指使人讓她去客棧和貨棧那邊空轉了一圈。”


    “你這孩子,就說你過來給奶奶挑東西碰上的不就好了,還是留下來陪著吧,金陽一顆心都在你身上。”


    “兄弟沒那工夫,我還要去吉慶祥和天福樓給奶奶和蓮姐姐訂點心呢。今天再不去下定,咱們走的時候就拿不到貨了,咱們終於要迴家了。”


    聽這話,新天沒再說什麽。她和祖母都喜歡吉慶祥的火腿酥和天福樓的蓮子糕,偏這兩樣都很費工時,京城再是權貴之家不提前兩三天下定,也拿不到貨。他們兄弟幾人終於可以起身迴家了。也許性格使然,他從未像九弟一樣喜歡過京城的繁華,這些年,沒事他很少來京城。但是早年出門辦事,他也從未留戀過關西,如今這幾年,因為關西家中可以看到她,他對唐莊有了牽掛和留戀,九弟的話也給他百無聊賴的心間投下了一絲喜悅,要迴家了,將會看到她。無論她和三弟之間如何,看到她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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