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藏書閣。


    韋應物與老者站在頂層的窗前,望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神色寂寥落寞。


    老者淡淡道:“他們兩人乃人中龍鳳,你當真不施以援手嗎?”


    韋應物歎息道:“老師,我也是無能為力啊!皇上,高力士,哥舒翰,韓楓,還有楊貴妃,哪一個是我惹得起的?他們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蝠網探查到消息時,兩人都已經在皇宮裏了。”


    老者道:“可惜了這兩位年輕人!你當真一點手段都沒有嗎?”


    韋應物道:“老師不愧智者。我知道楊國忠等人的陰謀後,第一時間暗中通知了他的老對手李林甫,期望他這次能有點魄力,想辦法救人一命吧。”


    老者道:“這兩顆棋子非常有用,李林甫應該會嚐試。長孫霖自然不必多說,她在禦林軍中一唿百應。至於易林嘛,他是茗劍山莊夏默的外孫,照理說也是有資格參加比武爭一爭這新任莊主之位的,正好可以讓李林甫名正言順介入茗劍山莊牽頭組建勤王軍的事情,李林甫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韋應物歎息道:“李林甫暗裏勾搭安祿山和魔教,的確有出手的理由,但他是個老狐狸,不知道會不會冒這樣的險。”


    老者道:“罷了,生死有命!當年我與李白那小子論道,他說,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如今看來,他早已悟道,超脫物外了。我等卻還關心天下興亡,如此看來,終究不過世間一匹夫而已。”


    韋應物道:“老師您不是說,天地如熔爐,萬物息息相關,生而為人,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那遁去的一嗎?人又如何能夠超脫物外呢?”


    老者道:“我有說過嗎?”


    韋應物道:“您說過。”


    老者尬笑著揮手道:“呔,我忘了。好了,你也別再來煩我了,我還要繼續看書悟道呢!這天下的事情,與我無關。”


    韋應物想不明白老者的話,既然這天下與他無關,那又為何還要看書悟道呢?!當然,韋應物不會向老者發問為什麽,因為他知道如果問了,隻會得到更加不明白的迴答。這世間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了,生而為人,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問心無愧而已。


    老者站在書架前,對著書架上錯落有致的書籍,指指點點,念念有詞,似乎忘了剛才想要看那一本書。


    韋應物歎息一口氣,轉身離去。他望著老者落寞的背影,心想,隻怕老師真的是老了,人也漸漸變得健忘癡傻!


    長安城,尚心書院。


    南苑的一處偏殿中,一尊巨大的白玉觀音像佇立在中央,手捏法印,慈眉善目,嘴角微微牽起,笑對眾生。琉璃跟在南陵夫人身後,踏入偏殿。


    南陵夫人在觀音像前停下,抬頭仰望,柔聲道:“璃兒,你可知道這尊白玉觀音像是參照誰的容貌雕刻而成麽?”


    琉璃說道:“武後武曌,喜歡吃齋禮佛,特別是心誠與觀音大士,傳說皇宮中便有一尊參照她容貌的白玉觀音像,於是民間跟風,雕刻觀音像都喜歡參照的眉眼,這一尊隻怕也是如此。”


    南陵夫人笑道:“璃兒你果然聰敏。武曌從侍奉李世民、李治兩代天子,到後來掌權大唐,稱為天後,可謂一生傳奇,是為古今女子第一人。我輩身為女子,當以之為傲。”


    南陵夫人虔誠地參拜觀音像後,帶著琉璃走到觀音像後方,按下一處機關暗格,牆壁上一扇石門緩緩移開,露出一條通往地底下的通道。


    琉璃看著那條秘密的通道,驚訝之色難以掩蓋。她在尚心教坊這麽多年,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南苑的偏殿下竟然還藏有一個地下室。


    南陵夫人也不多做解釋,帶著琉璃走下通道,進入地下室深處。地下室油燈長明,空氣不見渾濁,可見通風做得極好。青磚石牆,雕砌整齊,周圍的擺設也甚是精致。


    地下室的中央擺放著一張玉台,玉台上放著兩個靈牌,靈牌前的香爐中還有未燃完的長香,香火嫋嫋。左邊的靈牌上寫著璿璣二字,右邊的靈牌則是玲瓏二字,這是心影閣的開山祖師和第二任閣主。


    琉璃抬頭看向玉台背後牆壁上掛著的畫像,畫上是心影閣開山祖師璿璣,容貌竟然和偏殿上的白玉觀音像有幾分相似。


    琉璃驚訝地望向南陵夫人,欲言又止。


    南陵夫人似乎早就料到琉璃會有此反應,笑道:“沒錯,創立心影閣的正是曾經的天後武曌,曾經她登上帝位,改國號為周,定都洛陽,建立了武周。”


    琉璃道:“那另一位是?”


    南陵夫人緩緩道:“另一位是天後的女兒太平公主,她也是我的師傅,你的太師傅。她繼承了武後的意誌,本應該執掌武周,隻可惜毀於一群偽君子之手,落得一身汙名,慘死於途。”


    琉璃道:“難怪師傅您執意要顛覆大唐。”


    南陵夫人道:“隻要心影閣存在一日,就不會放棄重新奪迴天下大權。憑什麽那麽一群虛偽的男人就能夠肆無忌憚地居高臨下,指點江山,把天下女子當做是他們的陪襯?”


    琉璃道:“師傅放心,如今天下局勢,大唐危在旦夕,很快就會倒台,到時候師傅您一定會奪迴大權,執掌天下的。”


    南陵夫人指著琉璃道:“不是我,是你!”


    琉璃愕然道:“弟子!”


    南陵夫人道:“此事就不多做討論了。你隻要聽師傅的話就好,你的路我都會給你安排好的。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練功,早日把窺心之術練成。”


    琉璃道:“弟子遵命。弟子已經快要突破第九重,第十重指日可待。咱們窺心閣創立至今,難道隻有天後一人練成過窺心之術第十重嗎?”


    南陵夫人道:“天後出於相思門,但境界早已經超越相思門。她從相思門的《鏡心劍訣》中領悟得窺心之術,終生致力於消除男尊女卑的偏見。咱們女人能有如今的自由與地位,天後可謂是蓋世之功。她建立武周後,便暗中創立了心影閣,傳下窺心之術。心影閣弟子眾數,但就算是你師傅我和你的師祖太平公主,也隻是修煉至第九重而已。”


    琉璃道:“師傅放心,弟子一定會努力突破的。”


    南陵夫人道:“你知道祖師為什麽會創立窺心閣嗎?那是因為祖師成為天後後,身邊都是些為了權勢勾心鬥角之人,所以你師祖認為人心是最複雜玄妙的東西,如麽連人心都可以看透,那就沒什麽是不可以看透的了。”


    琉璃道:“祖師她衝破了世俗的枷鎖,證明我們女人並不是男人的附屬品。生而為人,憑什麽天生就是男尊女卑?我們女人照樣也可以掌控天下,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師傅放心,弟子定不會辜負您的栽培。”


    南陵夫人道:“為師很欣慰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我們這次用計離間了皇上和禦林軍,主帥長孫霖身死,禦林軍被困關外,神策軍被叛軍史思明、突厥等牽製,如今朝廷隻剩禁衛軍可用,必然後更加依賴哥舒翰的河西軍,我們奪取大權指日可待。你先迴去好好修煉吧,接下來很會有更重要任務交給你。”


    琉璃離開後。地下室牆麵一扇門應聲而開,竟然還有一處密室。梅落白緩緩走出,恭敬地向南陵夫人行禮,道:“師傅,三師姐已經快要突破窺心之術第九重了麽?”


    南陵夫人道:“璃兒天分極高,突破第九重是遲早的事,關鍵是要突破第十重,否則還是難以和相思門《鏡心劍訣》通靈境相抗衡。我等苦心經營這麽多年,大計將成。落白你也切莫心急,璃兒遲早是你的人,等她練成窺心之術第十重,你再動手也不遲,那將是對你最好的。”


    梅落白道:“弟子遵命。三師姐自幼便進入心影閣,為實現大計做了那麽多事情,可謂勞苦功高,弟子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南陵夫人道:“她的確天分非凡,不然我也不會收養她。她能成全你,便是她最好的歸宿。白兒啊,你要知道,你才是師傅最疼愛的人。武氏的榮譽係於你一人,你可千萬別辜負為我對你的期望。”


    梅落白道:“師傅放心,我一定會扳倒李唐,重振武氏的。隻是我擔心三師姐她天資聰穎,武功高強,萬一她知道咱們有諸多事情瞞著她,到時候適得其反啊。”


    南陵夫人看出來梅落白是怕將來製不住琉璃,於是淡淡一笑道:“白兒你放心吧,你三師姐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這裏有一顆藥丸,乃毒後苗英所製。到時候若是你師姐不從,你就找機會給她吃下,她必然無法反抗,還會迎合於你,屆時你與她結合將是水到渠成。你修煉陰陽詭術,吸收了她的功力後,將成為心影閣第一人,別說是相思門的《鏡心劍訣》,即使是夏默、聞人熹等人,也不是你的對手。”


    梅落白道:“多謝師傅抬愛。”


    南陵夫人道:“這一切都是為了咱們武氏重掌大權。你去了蜀地之後,一定要盡快殺掉李致,控製李念姒,掌握軍權,靜待時機。”


    梅落白道:“皇帝知道現在朝廷兵力不足,正準備聯合茗劍山莊,組建江湖人士形成的勤王軍呢。若是成軍,威力巨大,我們該如何應對?”


    南陵夫人道:“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應對。若是茗劍山莊這個盟主沒了,江湖武林將是一盤散沙,勤王軍成不了。”


    梅落白道:“師傅英明。誰也阻礙不了我們的複興大計。”


    南陵夫人道:“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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