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藏書閣。


    易林正在四樓整理往年胡亂擺放的雜書雜卷,想要將其進行標記,然後分門別類擺放好。


    “易侍郎,可算找到你了。”和易林一起被編製到翰林院藏書閣任職的李思氣喘籲籲地向梁羽道。


    看他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估計是有什麽急事找易林,一口氣爬上了四樓。


    “李侍郎,什麽事這麽急!”易林問道。


    李思焦急道:“剛收到命令,說等會慕容仙子會帶著各國使者前來參觀藏書閣,院長讓我們提前打理打理,收拾幹淨。”


    易林苦笑道:“這三層以下,平日裏都有仔細打理,已經足夠幹淨整潔,但這四層以上,一時半會可怎麽打理啊?”


    李思無奈攤手道:“院長也知道藏書閣的情況,說四層以上的書籍就不用整理了,但清潔衛生不能馬虎,別搞得蛛網亂布,蟲蟻滋生。”


    易林點頭道:“那倒還好。四層以上,地處高位,而且我最近經常在天氣風和日麗的時候開窗通風,倒不會有什麽蜘蛛蟲蟻,隻是這書架和書籍上的灰塵有點厚,得花點時間清理一下。”


    李思賊笑道:“藏書閣四樓以上基本就是雜書房了,這裏麵的書長久無人查看,翰林院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專門負責整理,久而久之,大家都習以為常。所以說我們也不用去管它,隻要把地麵的衛生打掃幹淨就可以了。”


    易林笑道:“長年累月的,這些書竟然不是被人翻閱壞的,而是放著被灰塵給損壞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李思歎氣道:“沒辦法,這些偏門雜書,看的人本就極少。”


    中午時分,慕容雪帶著各國使者前來參觀藏書閣。這些使者當中,有些是前段時間鄰國派過來帶壽禮給皇上賀壽的使團代表,有些是最近派過來為了參見南河郡主的招親擂台的外族高手,再加上一些武林世家、名門望族的子弟。所以說,這幾十號人,文官武職,乃至武林高手,身份各異,可是熱鬧非常。


    盡管如此,慕容雪也並沒穿得很隆重,而是一身素白衣服,紮一條淺灰色頭巾,中性打扮。她就這樣順其自然地走在前麵,就足以風采奪目,讓她身後的幾位公子哥兒都黯然失色。


    易林看到慕容雪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易林心中驚唿,是她,那個時常出現在夢中,從天而降的仙子。


    盡管眼前的慕容雪是一身中性打扮,還紮起了頭發,但易林還是一眼便認出了慕容雪便是那日在營水橋上將他從契丹國師阿巴達手中救下來的仙子。雖然她收起了那日出劍時散發的冷冽真氣,讓易林有那麽一絲遲疑,但當她身上的氣味飄進易林的嗅覺時,易林便百分百確定是她。


    眼前這個叫慕容雪的人,就那個易林日思夜想,時時仰慕,從天而降的仙子。


    易林作為這次新科考試的第二名,又在翰林院藏書閣任職,原本是安排他來接待,給各位來賓進行講解介紹的藏書閣。但旁邊的李思見易林愣愣出神,暗裏推了好幾次都毫無反應,於是隻有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李思熱情道:“慕容仙子,各位使者,公子們,我來帶你們參觀一下藏書閣。請跟我來。”


    直到慕容雪帶著隊伍從身邊經過,易林才迴過神過來,於是趕緊跟上,走在李思身旁。


    易林一邊走一邊癡癡地偷看著慕容雪,腦袋一片空白,隻想就這樣永遠下去,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慕容雪是何等人物,自然發現了易林的不對勁,於是在其他人忙於參觀藏書閣的時候,找機會向易林道:“這位公子,我見你這一路上神思恍惚,是有什麽事嗎?”


    易林受寵若驚,手足失措道:“嘿嘿嘿,仙子光彩照人,我一時之間失了方寸,見諒見諒。仙子可還記得幾個月前在營水橋上的事情?”


    慕容雪若有所思,似乎並沒想起什麽特別的事情,於是道:“營水橋?公子所指何事?”


    看來慕容雪完全沒有將營水橋救下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易林神情失落道:“仙子你忘了嗎,營水橋上你拔劍從天而降,接下契丹國師阿巴達一招,將我救了下來。那一刻你的身影猶如天仙下凡,從此以後便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了。”


    慕容雪恍然大悟,訝異道:“原來那日在營水橋上和契丹國師阿巴達交手的便是你呀?可真是機緣巧合啊。那日我剛好經過,見國師阿巴達殺氣騰騰,要對一個年輕人痛下殺手,我也沒多想,便出手相救了。沒想到竟然為我大唐救下一名翰林。”


    見慕容雪還記得自己,易林趕緊找機會套近乎道:“今日竟然有機會親自向仙子道謝,真是緣分呀緣分。那日仙子也沒有留下姓名,也不見容顏,我還是以為此生不得再見了呢。”


    慕容雪忽然問道:“對了,那日契丹國師阿巴達為何會對你一個讀書人痛下殺手呀?”


    易林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等有機會我再和仙子細說。從今往後慕容仙子要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而我易林又力所能及的,盡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慕容雪笑道:“易林兄言重了。眼前便有需要你幫忙的呀,何不介紹一下這藏書閣的中心大廳呢?我看你的那位同僚李侍郎似乎對這藏書閣並不太熟。”


    慕容雪帶著各位使者一路走來,有說有笑,始終表現得彬彬有禮,大方得體。她待人接物很是隨和,言語委婉,但她對李思應付式的講解卻很是無奈,好幾次提醒他都不起作用。藏書閣中很多藏物和典籍都是大唐瑰寶,但李思對其曆史淵源都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沒有詳細講解,白白錯失了展示大唐榮耀的機會。


    易林迴過神來,心想差點忘了正事。他和李思都是派來管理藏書閣的新人,再加上藏書閣除了那位行動不便的老者之外壓根就沒有舊人,平日裏都是些老太監小太監過來幫忙打理,今日場合也不易出來接待,所以便隻能是易林和李思出來迎接。也不知道翰林院院長劉誠是不是有意要給機會易林表現,今日這麽重要的場麵不但沒有親自迎接,也沒有指派其他老翰林來幫忙接待。李思本就不太喜歡藏書閣侍郎這個職務,所以也沒有具體了解過藏書閣的曆史,對藏書閣不甚熟悉,而易林從第一眼看見慕容雪到現在一直處於鬼迷心竅的狀態,眼裏隻有慕容雪,其他事情完全拋之腦後。自始至終,易林整個人都遊離於現實之外。


    眾人跟著李思,一路東走西逛逛地參觀著藏書閣;李思也是有一句沒一句,斷斷續續地進行講解介紹,東拚西湊,完全不在狀態。


    藏書閣的大堂中央,立著幾根讓人歎為觀止的雄偉巨柱,一看就知道來曆不凡,其中必然大有故事,眾人齊刷刷地望向李思,期待著他的講解。


    然而李思對這柱子一無所知,撓頭苦笑。


    正當李思站在大廳中央尷尬非常,不知如何介紹這太極陰陽雙柱以及那個黑漆漆的池子時。不知哪裏傳來的一聲咳嗽將易林驚醒,從離魂夢遊般的狀態迴過神來。


    易林將注意力從慕容雪身上收迴來,走到李思旁邊,微咳一聲,吸引眾人注意,然後朗聲道:“各位一定好奇,這藏書閣中央為何要如此布局?”


    李思如蒙大赦,心想,你小子終於醒過來啊。你這突然中了邪似的,可把我給害慘啦。


    其他人也突然來了興致,側耳傾聽。


    易林煞有介事地道:“眾所周知,長安城的布局和建造,都暗藏風水真理。長安城布局對應天上星宿,走勢暗含易經八卦。宮城、皇城、外郭平行排列,以宮城象征北極星,以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環繞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征向北環拱的群星。根據天上星宿的位置,最為尊貴的紫微垣居於北天中央,它以北極為中樞,東、西兩藩共有十五顆星環抱著它。九五卻最尊貴,所謂“九五至尊”,屬“飛龍”之位,不宜常人居之,便在這條高崗的中軸線部位,東西對稱地建築了兩座規模宏偉的寺觀,西麵是道教的玄都觀,東麵是佛教的興善寺,希望能借用神佛的力量鎮壓住這個地方的帝王之氣。而翰林院的藏書閣,在皇城之內,比三省六部,還要緊挨著大明宮,因為藏書閣有書香之氣,可以隱藏鋒芒,有藏龍之效。”


    眾人恍然大悟,沒想到這藏書閣還有如此曆史緣由,嘖嘖稱讚。


    易林接著道:“你們可能會好奇,為什麽要將這兩根巨柱設置中央,還要建這麽個黑漆漆的池子吧?諸位有所不知,我們現在所處的太極宮乃前朝隋朝留下的皇宮,設計者乃前朝道家宗師宇文愷,而這藏書閣的主樓也是他的手筆。中央圓形的由底到頂的空間叫做虛空,即是太極自然,兩根巨柱所在的位置真是陰陽眼所處的位置,成為陰陽雙柱,中心的這個黑漆漆的池子就是傳說中的墨池,也即是藏龍池,池中放滿墨水,虛空中墨香縈繞,再加上陰陽雙柱的加持,能藏住龍的肅殺之氣。”


    眾人哇然,對這藏書閣肅然起敬。


    一個怪模怪樣的人忽然指著一根陰陽柱說道:“易侍郎,這根柱子上刻的字又有什麽說法嗎?”


    眾人又是一陣哇然,而李思差點暈過去,心裏大罵,這吐蕃使者怎麽如此多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易林也正想顧左右而言他,將此事搪塞過去,但沒有到慕容雪倒是先開了口。


    慕容雪盯著柱子上龍飛鳳舞的刻字良久,吐字如蘭道:“這隻怕就是出自李翰林之手的《俠客行》吧!果然是天下無雙啊!”


    李白李翰林是翰林院的禁忌,也是官場的禁忌,平日裏大家都不敢輕易提起。這藏書閣裏的這首《俠客行》更是被翰林院視為恥辱,因為李翰林在藏書閣任職時偷走了放在藏書閣密室裏的《太玄經》,還毀壞公物,不知廉恥地在陰陽柱上刻下了這首《俠客行》。


    當日皇上勃然大怒,不但官府通緝,而且還委托茗劍山莊的老莊主夏默都親自發出追捕令,務必要將李白抓住,追迴《太玄經》。隻是後來李白在通天塔辯解說自己並未盜取《太玄經》,並當場割發盟誓;而且也有人向軼史閣買消息求證,說《太玄經》依然在藏書閣,並被又被盜取,於是《太玄經》被盜之事才慢慢被人遺忘。


    當日藏書閣的密室機關被觸發,獷騎統領韓楓聞聲趕來,結果還是來遲一步,盜匪已不見蹤跡。藏書閣的密室被毀壞,《太玄經》不翼而飛,而李白恰巧不辭而別,留下一首《俠客行》便悄然離開了藏書閣,從此蹤跡渺茫,所以嫌疑最大。但知道自己被追捕之後,李白返迴長安城通天塔,眾目睽睽之下割發明誌,再加上軼史閣又為他佐證,可謂服眾;於是藏書閣《太玄經》丟失的事情便成為一宗懸案,去向成謎。這麽多年來,曾經想要通過尋找《太玄經》而一躍成為武林高手的江湖人士已經漸漸放棄,隻有少數道家人士始終還在尋找,畢竟那是道家無上的武學寶典,與佛家的《大悲咒》、相思門的《鏡心劍訣》、拜火教的《明經》稱為四大武學奇書。


    慕容雪一說完,眾人齊刷刷地在此將眼光投向陰陽柱上的那首《俠客行》,又沿著陰陽柱望向頂樓,傳說藏書閣的密室便設置在頂樓,銅牆鐵壁,機關重重。


    易林有幸讀過不少李翰林的文章和詩篇,對其才華甚是佩服,見慕容雪語氣中對李翰林的這首《俠客行》甚是讚賞,於是心裏對慕容雪更是好感大增,心想仙子不愧是仙子,好眼光。


    然而,李翰林畢竟是翰林院這麽多年來的忌諱,易林知道不宜過多討論,否則有損大國風範。而且李翰林如此赤裸裸地在陰陽柱上刻詩,用的還是狂草字體,龍飛鳳舞,張牙舞爪,著實是有點猖狂過了頭,有才華也不能這樣毀壞公物呀,這不是打皇家的臉麽。就李翰林這傲嬌的脾氣,那怪為官這麽年始終都當不了大官。


    易林顧左右而言他,胡亂編纂道:“各位見笑了。聽院裏的老翰林說,當時是因為李翰林喝醉了酒,一時之間來了興致,舞起了劍,再加上靈感突現,詩興大起,一不小心便把這首《俠客行》留在了這陰陽柱。你看這字跡筆走龍蛇,刻痕入木三分,難以消除,再說這本也是首妙詩,所以便隻好保留至今了。”


    突厥的派過來的王子赫利輕蔑地道:“我從小便有漢人老師教授,自問懂得不少漢字,這柱上的字體也太潦草了吧,像鬼畫符一樣,完全不知道寫的什麽,有人來解釋一下嗎?”


    吐蕃的使者也是看得雲裏霧裏,笑道:“就是就是,這不知所雲,與我們平時看的漢字也相去太遠了,隻怕這李翰林也是個莽夫,字寫得不怎麽樣吧。”


    李思為了顧全體麵,趕緊解釋道:“這是草書,平時不會用在官方文書上,各位外國使君不常見,認不出來也不奇怪。我來為各位念一下這首詩,大家就知道寫的是什麽了。至於意思麽,咱們漢語博大精深,本人才疏學淺,也不敢妄自解讀,各位自行領會便是。”


    說著李思將李翰林的這首《俠客行》一五一十的念了出來,念到後麵,就連平日裏文弱的李思也都激起了一股豪邁之氣,滿腔熱血。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聽李思念完,易林心裏不由自主地讚歎了一聲,好詩!李翰林在寫這首詩的時候一定是喝了不少酒,不然不可能如此的灑脫狂傲。若能有機會與如此豪邁的李翰林對飲,那絕對是暢快非常,人生在世,若能如此,則此生再無遺憾。


    其他的許多公子哥也都竊竊私語,說詩是好詩,但這李翰林也太狂妄了些,簡直有些口出狂言了。什麽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口氣也忒大了,這連軼史閣的三榜都沒進過的人,不將天下高手放在眼裏。


    吐蕃、契丹、突厥、迴鶻乃至高句麗等外國使者即使聽李思念完,依然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突厥的赫利王子抓頭道:“這都說了些什麽玩意!我也就能聽明白什麽十步殺一千裏不留行了,這李翰林武功很厲害嗎?怎麽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你們漢人還有這麽一位武功高強的人物?”


    慕容雪道:“李翰林乃朝廷命官,很少涉及江湖武林的比武爭鬥,所以各位名不經傳也很正常。”


    迴鶻的使者搖頭傻眼道:“這第一句我就就蒙了,不知所雲。”


    易林伸手指著陰陽柱上的詩篇,得意說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趙客,燕趙之地的俠客。自古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莊子·說劍》:‘昔趙文王好劍,劍士夾門而客三千餘人。’縵,沒有花紋,素條白帶。胡纓,古時將北方民族通稱為胡,也就是吐蕃、契丹、突厥諸位使君的地方;纓,係冠帽的帶子。縵胡纓,即各位使君家鄉裏做工粗獷沒有花紋的帶子。吳鉤,這個大家都知道是把名刀,軼史閣的兵器榜上就有記載。霜雪明,謂吳鉤寶刀的鋒刃像霜雪一樣明亮,吹毛斷發;用來比喻象征俠客們帶的兵器都是寶劍名刀,來頭不小。這一整句寫俠客的冠帶,以及配刀,也可以理解為描寫俠客的形象裝扮。”


    說著,眾人恍然大悟的樣子。接著易林又一連串解釋了後麵詩句的一些含義。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颯遝,群飛的樣子,形容馬跑得快。這兩句是描寫俠客騎馬奔馳的樣子。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兩句原自《莊子·說劍》:“臣之劍十步一人,千裏不留行。”這裏是說俠客劍術高強,而且勇敢。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就容易理解了,就是俠客行俠仗義,不為名利。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信陵,信陵君,戰國四公子之一,為人禮賢下士,門下食客三千餘人。朱亥、侯嬴都是信陵君的門客。朱本是一屠夫,侯原是魏國都城大梁東門的門官,兩人都受到信陵君的禮遇,都為信陵君所用。炙,烤肉。啖,吃。啖朱亥,讓朱亥來吃。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道家術法中,三、九常是虛指。這兩句詩是說,幾杯酒下肚就作出了承諾,並且把承諾看得比五嶽還重。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素霓,白虹。古人認為,凡要出現不尋常的大事,就會有不尋常的天象出現,如“白虹貫日”。這句意思是,俠客重然諾、輕死生的精神感動了上天。也可以理解為,俠客這一承諾,天下就要發生大事了。前些日不是太白金星現世了麽,這也是不尋常的天象,估計天下也將英雄輩起。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這兩句是說的朱亥錘擊晉鄙的故事。信陵君是魏國大臣,魏、趙結成聯盟共同對付秦國,這就是合縱以抗秦。信陵君是積極主張合縱的。邯鄲,趙國國都。秦軍圍邯鄲,趙向魏求救。魏王派晉鄙率軍救趙,後因秦王恐嚇,又令晉鄙按兵不動。這樣,魏趙聯盟勢必瓦解。信陵君準備親率家丁與秦軍一拚,去向侯嬴辭行,實際是試探侯嬴,侯不語。信陵君行至半路又迴來見侯嬴。侯笑著說:“我知道你會迴來的。”於是為信陵君設計,串通魏王寵姬,盜得虎符,去到晉鄙軍中,假托魏王令代晉鄙領軍。晉鄙生疑,朱亥掏出四十斤重的鐵錐,擊斃晉鄙。信陵君遂率魏軍進擊秦軍,解了邯鄲的圍。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這一句說的是:魏國信陵君手下門客,候贏以及朱亥兩位名垂千秋的壯士,當年候贏為信陵君出謀劃策,朱亥持鐵錘殺晉鄙奪軍權,救援趙國一事,後來兩人都舍生取義,犧牲了性命!當時兩位壯士的聲名烜赫盛大整個魏國都城大梁城。


    還沒等易林解釋完,契丹的使者端綢忍不住插話道:“易侍郎果然見多識廣。後麵兩句,我知道。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是說行俠仗義,無愧於心,方能稱得上是英雄。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是說感慨,誰能夠在這藏書閣裏,專研《太玄經》到老呢?也即是說,這李翰林是看過太玄經的,隻是並沒有參悟。難道這道家寶典《太玄經》真有那麽神奇嗎?竟然連李翰林這等傳奇人物也都無法參透?”


    眾人齊齊審視著著契丹的使者,因為光從他這番話,便知他並非凡夫俗子。突厥的赫利王子見自己被搶了風頭,心中不爽,悶哼一聲道:“什麽時候契丹也學得漢人一般,說話文縐縐的。是不是武功不濟,所以便認慫呀。我看呀,這《太玄經》也不過是本看了讓人打瞌睡的閑書,毫無用處,不然這李翰林怎麽看得都白了頭,也依然學不會裏麵的武功呀。”


    李思愕然道:“這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隻能抓頭尷尬笑道:“這白首太玄經,白首隻是比喻,比喻長時間專心研究之類的……嘿,我也沒看過《太玄經》……”


    易林趕緊圓場道:“《太玄經》乃是奇書,講求機緣,機緣未到,縱使以李翰林的超然物外,也不見得就能參悟。”


    李思附和道:“傳說李翰林晚年一心尋仙問道,可能就是差了機緣,所以尋而未得,想必心中也甚是孤傲憤懣,所以有此《俠客行》一詩。”


    赫利嗤之以鼻道:“你們漢人就是什麽事情都喜歡粉飾,說得這麽委婉好聽,不就是那個什麽李白沒有真材實料麽。要不然那破玄經,本就是糊弄無知小兒的東西。”


    在場的漢人見赫利王子如此詆毀傳說中的道家武學寶典,皆露出憤懣的表情,隻可惜大家都沒看過這《太玄經》,所以也不知如何著手與之爭論。有幾個稍微衝動的名門望族公子哥兒,差點就按奈不住要上去教訓這北方蠻子。


    易林見形勢不對,火藥味越來越濃,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幹緊緩和氣氛道:“嘿嘿嘿,諸位請聽我一言,奇書之所以奇,無緣之人悟不出武學之道也很正常。當然,這些都是外話,不足掛齒,諸位還是繼續參觀藏書閣吧。我們到四樓去,那裏有許多孤本,琴棋書畫,奇珍異獸,機關巧藝,各個類型的書籍都有,說不定各位會感興趣。”


    吐蕃來使不屑一顧道:“這些小把戲,有什麽好看的。”


    兵書尚書的公子獨孤寧終於忍無可忍,昂首挺胸,向吐蕃的使者和赫利怒目而視道:“我敬兩位是邦交來使,所以一直忍讓,奈何你們一而再再而三貶低我大唐風範,得寸進尺詆毀我朝文化,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我就用你們的辦法,手底下見真章如何?”


    赫利冷笑一聲,擺出架勢,喝道:“正合我意,放馬過來,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你們這些弱不禁風的雞犬。”


    氛圍再一次變得凝重,甚至有殺氣溢出,爭鬥一觸即發。赫利甚至已經將腰間彎刀給抽了出來,刀刃寒光,一閃而過。


    慕容雪緩緩站出一步,聲音波瀾不驚,吐氣如蘭道: “各位怎能如此魯莽,這裏可是藏書閣,獷騎大統領韓楓親自帶隊巡邏皇宮,若是驚動了他,他出手可不分輕重,不管是什麽身份,隻怕都討不到好果子吃。不久之後便是南河郡主的招親擂台,除了在場的各位,還有其他很多高手,有的是給各位交手表現的機會,何必在此造次呢,實在是有失身份。若是各位同意小女子說的話,就各自謙虛一些,繼續參觀藏書閣吧。皇上吩咐了,有感興趣的書籍,各位可以借去閱讀,離開長安城的時候記得歸還便是。”


    慕容雪的氣場果然不同凡響,聲音仿佛有撫慰的功效,能夠讓人心平氣和,頓時緩解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參觀完藏書閣之後,眾人在慕容雪的帶領下,還要去參觀皇家園林龍首原。難得有機會見到仙子,易林為了抓住機會多和慕容雪相處,也想跟著去,畢竟自己也是南河郡主招親擂台的參賽者之一,又是朝廷命官,心想自己總有資格跟著去吧。哪知道兵部尚書的公子獨孤寧一臉輕蔑不屑,拿出一手諭晃了一下,冷不丁地道:“一個小小的藏書閣編撰侍郎跟著過去作甚?龍首原可不像翰林院所在的太極宮,是皇宮外院,龍首原和大明宮一樣,那是內院,沒有皇上欽許,都不得進!”


    慕容雪若無其事地道:“獨孤公子說得沒錯,易侍郎就算跟著去了也無法入內。易侍郎還是留在藏書閣不要擅離職守的好。”話語間,有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味兒。


    還沒等易林作何迴應,慕容雪已經帶著眾人遠去,仿佛在她眼裏,易林也即是萍水相逢的翰林院小小編撰侍郎而已。雖然她曾在契丹國師阿巴達手中救下易林,但對她來說,或者這隻是意見微不足道順手而為的事情,即使是個村夫野老,她也會出手,若不是易林提起,她早就將此事忘記了。


    易林則站在藏書閣的大門,愣在當場,癡癡地望著慕容雪遠去,直到李思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迴過神來。


    那一刻,易林心裏有一股莫名的落寞與沮喪,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生出這樣自行慚穢的感覺。


    易林深深地舒了口氣,重整心態,沮喪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心想,原來自己一直仰慕的仙子竟然就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慕容雪。聽宇文峰說,她是蜀山派過來輔助皇上撥亂反正,進行削藩的,有機會一定要助她一臂之力才行。想及此處,易林又自嘲般苦笑著自言自語道,像自己這種官職卑微的小人物,隻怕仙子壓根就不會放在眼裏吧!但不管怎樣,仙子要做的事情,就是她易林要做的事情。易林一反懶散跳脫脾性,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昂揚鬥誌,或許是因為突然遇到了日思夜想的夢中仙子,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無所事事得過且過了。


    易林想,從現在開始,要用心做出一些成績出來,不求建功立業,飛黃騰達,至少也得出類拔萃,加官進爵,在仙子麵前不至於如此卑微吧。估計現在這樣一事無成的自己,完全不入仙子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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