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離開後,宇文峰和易林遠遠站著,觀看梅落白和陸苒下棋。


    宇文峰望著亭子端坐著的兩人,向易林問道:“易林兄,你覺得這一局誰會贏?”


    易林從假山的流水中迴過神來,愕然道:“宇文兄你是在問我嗎?!我對下棋可是一竅不通啊,能看得出他們誰贏誰輸才怪!”


    宇文峰難以置信地道:“易林兄竟然不懂棋?!你琴棋書畫沒有一樣精通,真想不明白你這才子之名是怎麽得來的?”


    易林撓頭苦笑道:“慚愧慚愧!都是別人誇大其詞,道聽途說而已。我也就比別人多讀了幾本書,除此之外,並無他長。”


    宇文峰驚訝地望著梁羽,歎道:“你不懂四藝,字還寫得那麽差,但卻偏偏又學識淵博,深不可測,真是奇怪,你算是我所見過的最奇怪的讀書人了。”


    易林淡淡一笑道:“讓宇文兄見笑了。其實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今天萱伶姑娘肯定是不會出現的。”


    宇文峰疑問道:“為何這樣認為?”


    易林指著庭院的方向,緩緩說道:“宇文兄不妨想想,梅落白和陸苒之爭,就是壽王與太子之爭,萱伶姑娘聰明伶俐,肯定能夠想到其中厲害,無論見哪一方,都不免得罪另一方,傳出去難免會讓有心之人多想,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找個借口閉門不見。”


    宇文峰點頭讚同道:“易林兄說得有道理。”


    易林看了一眼黑白相間的棋局,淡淡道:“我想,如果梅落白和陸苒都是君子,那麽就不會讓萱伶姑娘為難,所以今日的棋局定是分不出勝負了。”


    易林話音未落,雨伶苑傳來陣陣琴音,如清風徐來,緩緩低訴,又如淙淙流水,叮咚清脆。


    宇文峰聽著琴音,頓覺心胸舒暢無比,讚歎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聞。”


    易林皺了皺眉,笑道:“這琴音是送客的。”


    宇文峰訝異道:“易林兄不是說不懂音律嗎?”


    易林齜牙咧嘴地笑道:“我猜的。我雖不懂音律,但我懂揣度時勢呀。”


    果然,一個丫鬟走了出來,輕聲細語道:“各位公子請迴吧,小姐她身體抱恙,需要靜思,今日不能相見,還望見諒。”


    宇文峰難以置信地望著易林道:“易林兄,你猜得好準。”


    易林聳肩道:“那當然,怎麽說我在西市偏街擺攤算命也獲得過易小神算的稱號。其實並非那麽難猜,隻是宇文兄你沒有分析其中原因罷了。”


    宇文峰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道:“那隻能下次再帶易林兄前來拜訪了。”


    易林聳肩表示並無所謂,笑道:“走吧,若是有緣,遲早會相見的。我現在倒是很好奇,梅落白和陸苒為什麽會同時出現在百花樓。”


    宇文峰望向琴音來處,說道:“這有什麽出奇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正常。”


    易林意味深長地笑道:“君子好逑很正常,要不是君子,那就不正常了。”


    宇文峰不解道:“什麽不是君子?”


    易林當然不會傻到告訴宇文峰陸苒是妖女的事實,於是顧左右而言他道:“沒事。宇文兄有沒有查過梅落白的底細?”


    宇文峰煞有介事地說道:“他是壽王的謀士,我們當然查過。梅家祖籍隴,乃是當地的貴族,梅興與京城白家小姐相戀結婚,定居長安城之後,生了三子,而梅落白正是梅家幺子。”


    “還有這來曆?”易林笑道。


    宇文峰點頭道:“梅落白年少盛名,十八歲成年後當了那一屆的京城十子榜首,後麵更是進入了軼史閣的麒麟榜,幾年以來一直攀升至榜首位置,是年輕一輩的翹楚。梅落白喜好風花雪月,逍遙自在,要不是壽王乃梅落白的同窗,再加上惠妃與梅家有親戚關係,估計也拉攏不了他。”


    易林若有所思,沉吟道:“隴地呀?那可是河西節度使哥舒瀚的地盤,真是巧。”


    宇文峰不解道:“哥舒瀚怎麽了?哥舒翰乃人人敬仰的鎮國大將軍,比那安祿山不知要好多少倍呢。隻可惜,他要是支持壽王的話,對太子可是很不利。”


    易林聳肩道:“宇文兄對哥舒瀚很了解嗎?”


    宇文峰搖頭道:“說實話,我也就見過哥舒瀚兩次,一次是在大殿,另一次是他到我家拜訪我父親,我和他沒有直接交流過,所以並不了解。他威名遠播,手下的宛秀軍更是神勇無比,所向無敵,聽說比禁衛軍和禦林軍還要厲害呢。反正他鎮守河西這麽多年,河西地帶一直太平無事,西部的吐蕃等國都不敢犯事。當然,最近好像西部邊境好像有些不太平,但不影響哥舒翰的鐵腕強勢。”


    易林沉吟道:“但我聽說邊境諸國已經久不納貢。吐蕃既不納貢也不犯境,很可能是和哥舒瀚達成了某種共識,如此看來,哥舒瀚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以哥舒瀚的實力,對皇圖霸業沒有想法才怪。還有安祿山,肯定也會暗中插手太子和壽王的明爭暗鬥。”


    宇文峰聽著一頭霧水,不解道:“那些藩王節度使都是各自為政,影響不了京城的黨派之爭,到時候新皇登基,實行新政,自然就會想辦法削弱他們的實力。”


    易林聳肩笑道:“那時候就為時已晚了。現在時勢微妙得很,安祿山、哥舒瀚、宋昆山等等這些藩王節度使之所以遲遲不動手,都是因為相互忌憚、相互牽製,這也是朝廷得以苟延殘喘的原因。我猜無論是安祿山還是哥舒瀚甚至宋昆山,都在暗中培養自己在京城裏的勢力,而皇位繼承的爭鬥正是最好的著手點。”


    宇文峰目瞪口呆道:“易林兄言重了,大唐時勢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對了,易林兄打算長期住在重門樓嗎?畢竟是客棧,眼目混雜,諸多不便,要不搬來我家住吧?”


    易林搖頭笑道:“搬到你家去住才是諸多不便呢。我這人散漫慣了,喜歡自由自在,不想被管著。宇文府畢竟是官家府邸,規矩多,我可住不慣。萬一我那天爬上屋頂喂鴿子,被你家的護衛一箭給射下來就不好了。那豈不是糗大了。”


    宇文峰心想也是,天知道這猜不透的易林會突發奇想做出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到時候影響宇文家的聲譽就不好了。於是宇文峰拍了拍易林的肩膀,義氣凜然地道:“既然這樣,那你就繼續住在重門樓吧。要是缺銀兩使用,隨時問我要。”


    易林開懷大笑道:“做宇文兄的朋友真是好,哈哈哈。其實我在重門樓住著挺習慣的,有空便喝喝茶喂喂鴿子,人生若是都如此悠閑也未曾不可。”


    宇文峰想起易林在屋頂上喂鴿子時自言自語的場景,問道:“我見那些鴿子都聽你的話,說停就停說飛就飛,你是如何做到的?”


    易林笑道:“我一有空就喂他們吃麥子,他們當然聽話。宇文兄你要是天天請我吃飯,我也聽你的話。”


    宇文峰苦笑道:“真是說你不過,我不但請你吃飯,還請你喝花酒聽曲呢,你可是從來沒有聽過我的話。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是後知後覺的好吧。”


    易林故作表情誇張,笑道:“是嗎?!”


    宇文峰狠狠地點頭道:“是的!”


    易林哈哈地笑著轉移話題道:“這次皇上大壽,聽說特意派人去請了安祿山、哥舒瀚、宋昆山、牛仙客等節度使進京慶賀,不知是真是假。”


    宇文峰點頭道:“好像是真的。但各位節度使都借故推辭不來,當真是心懷鬼胎。”


    易林若有所思道:“看來皇上終於意識到這些藩王節度使的威脅和隱患,隻可惜現在才想著鏟除,為時已晚。但利用一下他們之間相互忌憚的微妙關係來穩定時局還是可行的,爭取時間,才能想辦法削弱藩王,避免禍亂。”


    宇文峰點頭讚同道:“易林兄說得有道理。對了,我聽說蜀山的人也出山了,看來這次皇上是要動真格啊。”


    易林眼睛一亮道:“蜀山?相思門?”


    宇文峰點頭道:“不是相思門還會是哪裏。說相思門乃大唐聖門一點也不為過,雖然相思門在大唐開國之後隱於蜀山,深藏功與名,不問世事多年,但畢竟曾經幫助過太祖皇帝建國。”


    易林沉吟道:“相思門啊!我也隻在書裏讀過,神秘得很。但據我所知,相思門曆史久遠,早就隱世在蜀山裏了,可不是大唐建國之後才進的蜀山。”


    宇文峰聳肩道:“我也不甚了解,到目前為止,我連相思門使者的麵都還沒見過呢。但劉誠劉大人見過,就連他老人家都說那使者真是氣質非凡,聰慧過人,乃天仙下凡。我還聽說,她的武功,就連高總管也都自歎未必能夠穩勝呢。”


    易林目瞪口呆,驚訝道:“蜀山的人竟然也來了,京城真是熱鬧。宇文兄先迴去吧,我還有點事。”


    宇文峰略帶疑惑,隨後會意一笑,擠眉弄眼道:“那行,我就先迴去了。易林兄你一個人在這百花樓可別玩太晚,這馬上就要考試啦,聲色犬馬、流連忘返,總是不太好。”


    易林知道宇文峰肯定又在胡猜瞎想,以為他要留在這百花樓喝花酒,但他也懶得解釋,於是笑嘻嘻道:“宇文兄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我就是想醉生夢死,我也沒有銀子呀。”


    宇文峰離開之後,易林又溜迴雨伶苑,想要看看梅落白和陸苒兩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易林知道,梅落白和陸苒兩人肯定是暗懷鬼胎,居心叵測,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們之間的秘密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兩個針鋒相對陣營的核心人物,竟然暗裏有關聯,看來這京城中的勢力關係遠比表麵要複雜得多。


    易林心裏琢磨著怎樣才能進一步了解陸苒和梅落白的關係,跟蹤是不可能的,因為以陸苒的武功,再加上一個梅落白,跟蹤不成還可能把小命給丟了。


    正當易林毫無頭緒的時候,雨伶苑的琴聲停止了。梅落白和陸苒並肩走了出來,而易林正好站在大廳裏,對著他們走出來的廊道出口。易林苦笑一下,硬著頭皮迎上去道:“梅公子,陸公子,兩位好雅興。”


    梅落白最先開口,語氣中帶著輕蔑,緩緩道:“敢問這位公子是?”


    陸苒瞥了一眼易林,絲毫沒有要搭理的意思,沉默不語,徑直離開了。易林尷尬非常,隻好微咳一聲,向梅落白拱手做禮道:“小弟易林,幸會幸會。”


    梅落白似乎聽過易林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三合樓一鳴驚人的易公子,久仰久仰。”


    易林苦笑道:“讓梅公子見笑了。”


    寒暄過後,梅落白也不理易林,轉身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易公子玩得盡興。有空可以到壽王府來做客,壽王可是很賞識易公子的才識。”


    易林心裏大罵,奶奶的冬瓜豆腐,這梅落白果然心思敏捷歹毒,大庭廣眾之下進行籠絡,這不是擺明的挑撥離間,想讓太子的人誤以為自己是牆頭草兩麵派嗎。


    易林心裏恨不得把梅落白按在地上痛揍一頓,表麵卻麵不改色地笑道:“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壽王有梅公子這樣的人才,小弟就不去丟人現眼了。”


    梅落白聳肩道:“聽說易公子也報名了南河郡主的招親擂台,既然這樣,我們就擂台見吧。不知為何,我莫名地想和易公子切磋一下呢。”


    易林心裏暗罵,宇文峰那家夥,竟然先斬後奏,都已經把名給報上了,今天隻是來知會一聲而已。


    易林苦笑道:“到時候還望梅公子多多擔待,咱們大唐子民應該一致對外,不讓那些外族人士把南河郡主搶了去才是大義。”


    梅落白哈哈笑道:“那是當然,但自己人對上了,我也會全力以赴,不會相讓。比武的時候刀劍無眼,易公子小心便是,若實在不行千萬不要硬撐,投降認輸保住小命要緊。”


    說完梅落白便瀟灑地離開了百花樓,惹來在場男女一片豔羨與仰慕的目光。


    梅落白離開之後,易林也跟著離開,迴到重門樓。易林躺在床上發呆,想著京城這錯亂的時勢。其實這些時日他也收集了不少信息,對三省六部以及達官貴族的一些動向都有所了解,也大概知道太子壽王以及各王子的勢力構成都有那些。


    易林在想,來長安城也有這麽久,是時候該做些事情了。哪怕對修船沒有什麽頭緒,先幫這首破船拔幾根蛀蟲也是好的。如今大唐內憂外患,既然一時半會不能攘外,那就先想辦法安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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