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冷的水。


    易林使勁睜開眼,仿佛從沉睡已久的夢中醒來。


    首先入眼的是輕柔的床簾,樸實無華,卻讓人生出家的感覺。


    有那麽一刻,易林還以為自己是在易夏莊醒來,等著母親唿喚吃飯。


    易林伸手撐起身來,拉開窗簾,終於確定自己被救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灰白麻布,幹淨整潔,雖然略寬了一點,但依然舒適好看。


    易林覺得腹部微痛,想起琉璃那穿腹而過的一劍,心有餘悸。


    他輕輕解開外衣,掀開內布,看了看腹部的傷口。傷口已經被人細心地包紮起來,而且還上了藥。剛才那涼痛的感覺,可能是由於動作過大,牽動傷口,藥性滲入而引起。


    易林重新將外衣係好,嚐試活動一下,發現並無大礙,估計傷口應該複原的差不多。他抬頭望了一眼屋頂,深深唿吸,看來在這裏已經昏迷有些時日了。


    室內空氣微涼,窗外光線柔和,應該是早晨。


    易林稍微整理一下衣襟,邁步往房門走去。他推門而出後,撲麵而來的是鳥語花香,清新自然。


    門外是一條大約兩米寬的廊道,廊道這邊是一排廂房,另一邊是一個小院子,種滿了各式花草。


    花草上,昨晚凝結的露水還沒散去,晶瑩剔透。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跳過,露珠嘩啦啦地掉落。


    一條小溪,蜿蜒曲折,由右側牆底引出,從左側而去。溪水清澈見底,許多小魚四處遊蕩。


    藍天白雲,庭花院草,溪水遊魚,眼前的一切都那麽安逸而美好,讓人忘卻世間煩惱,舒心得猶如夢境一般。


    那仿佛是遙遠的過去,渤海之濱,易夏之莊,才有的生活。


    易林忽然想起了老師,他說,凡事都要做到: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以前易林對老師的這句話似懂非懂,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忽然之間有所感悟,也許老師是想說,凡事不應強求,順則為安,變也不驚。


    易林對自己說,在大唐重活一次,多活一天都是賺到。


    對易林來說,盡人事聽天命,是為處世之道。


    易林咽了咽口水,覺得口腔苦澀。他心想,應該是昏迷這麽多天都沒清理,滋生舌苔所致。


    易林走到小溪旁,仔細清理了一番。


    蹲在小溪旁,易林注視著那個清瘦的倒影,苦笑著歎了口氣。“又消瘦了。要是小狼看見,估計又得囉嗦半天。”


    想起小狼,易林心中一悶,湧起一股傷感,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易林心想,也不知道小狼現在怎樣,是不是已經死在了百鬼林。


    易林站起身,沿著廊道緩緩走去,希望遇上個人,詢問一下情況。他剛醒過來,對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毫無記憶,能想起來最早的事情便是懸崖下那冰冷刺骨的河水。


    穿過幾條廊道,走過幾處院落,易林依然不見一人。


    易林心裏覺得奇怪,這一大早的,不會都還沒起床吧。但也不至於,雖說還早,主人們沒起床還說得過去,但下人們總該起來忙活了吧。


    正當易林狐疑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高亢的叫好聲,接著便是兵器交擊聲。聲音來自幾個院落之外,應該是這處大院的中心位置。


    易林說著聲音尋去,左轉右轉,終於在廊道的轉角處,找到了許多人。


    這是一處練武場,方圓五十米左右,中央花崗岩鋪地,四周的兵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刀劍棍槍,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練武場外邊緣,圍滿了人,中央有兩人正在比武,一人耍關公大刀,一人耍齊眉鐵棍,鬥得不亦樂乎。


    大夥都被場上激烈的比武吸引,沒人注意到易林的到來。


    見有熱鬧看,易林也不著急找人詢問,在一旁覓個位置,興致盎然地看起了比武。


    場上兩人又你來我往地鬥了幾十會合,依然難分難解。


    耍關公大刀的那位漢子將大刀隨腰而轉,唿唿生風,大吼一聲,哈哈笑道:“許師哥,小心了。別被師弟我給砍成兩截。”


    那耍齊眉鐵棍的漢子一躍而起,冷眉一橫,笑道:“胡扯,就你那魯莽招式,練上幾年再到我麵前撒野,現在還上不了台麵。光會大言不慚可不管用,小心笑掉諸位師兄弟的大牙。”


    耍齊眉鐵棍的漢子躍起之後,橫豎連甩兩棍,迫的那耍關公大刀的漢子不得不變招格擋,應接不暇。


    又你來我往拆擋了十招,耍關公大刀的漢子漸漸處於下風,揮起大刀來顯得力不從心,最後隻能拱手認輸。


    那耍關公大刀的漢子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然後將大刀拿到兵器架旁,往地上一杵,刀柄尾端直陷入地,整把大刀立在原地,不歪不斜。


    他揉了揉肩膀,氣喘籲籲地喊道:“不打了,沒吃早飯,沒力氣。要是吃飽了再打,我才不怕你這耍狗屎棍的呢。”


    那耍齊眉鐵棍的漢子哈哈笑道:“哪有晨練吃早飯的?魯師弟你這借口可不經大腦了。”


    在場眾人也跟著哈哈大笑:“就是就是,技不如人還怪沒吃早飯。”


    人群中一個體胖的大叔仰頭喊道:“不怪早飯?!那,那,那也不能怪俺這個廚子,早飯俺可是做好了,這晨練不能吃早飯的規矩可不是俺定的。”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七嘴八舌道:“哈哈哈,沒人怪早飯,也沒人怪你這耍大勺的廚子。”


    人群中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道:“許攸的棍法的確已出神入化,魯深你輸給他也不丟人。耍大刀不能光靠蠻力,得用巧勁,四兩撥千斤,光這點,你就還得曆練些年頭。”


    說著,老者對旁邊的一位漢子道:“廣良,你上去陪許攸練練。”


    徐廣良點頭道:“是,師傅。”說著走到兵器架讓,取下雙刀,闊步踏入場中。


    許攸拿著齊眉鐵棍,遙指廣良道:“徐師弟,讓師兄我看看你的雙刀是否有長進。聽說上次出鏢,你一人雙刀收拾了十來個強盜,不知是真是假。”


    徐廣良揮動雙刀,搶攻上前,哈哈笑道:“區區幾個強盜,不足掛齒,還不夠師弟我活動筋骨呢。”


    許攸將鐵棍一橫,卸開徐廣良雙刀,一很正經道:“喲,口氣還挺大,小心我的鐵棍。”


    “許師兄你也別托大,我的雙刀可不長眼睛。”徐廣良踏著步法,使了一招猿猴掛臂,雙刀一上一下,向許攸攻去,任他厲害也不可能用鐵棍同時擋下。


    許攸看了徐廣良的變招,淡淡一笑道:“雕蟲小技!”後雙手旋棍,先護下盤,然後身法一變,騰出左手,一掌打在徐廣良握刀的手腕上,將他的刀擋開。


    徐廣良一個翻滾,拉開距離,穩住陣腳。


    許攸哈哈笑道:“徐師弟,師兄我可不單單隻會耍棍。如果你以為簡簡單單一招猿猴掛臂就能取勝,你也忒小看師兄我了。”


    徐廣良甘拜下風道:“許師兄果然厲害。看來得師傅親自上陣,才能贏你。”


    許攸擺手謙虛道:“不敢不敢,除了師傅,幾位師兄的修為可比我高多了。”


    場下,一人喊道:“許師弟,要不師兄我給你喂喂招吧。我也很久沒和人動過手了,正心癢難耐呢。”


    場下眾人紛紛附和,拍手叫好。其中女子喊道:“我也要比武。曾師兄不如讓我先和許師兄交交手,看看我的劍法有沒有進步。”


    那老者搖頭道:“琦兒,你還不是你許攸師兄的對手,他齊眉鐵棍力量大,免得傷到你。”


    許攸點頭笑道:“師傅說的對,我這鐵棍可不知輕重,師妹你還是自個多練練吧。”


    龍琦愁眉苦臉,嗔怒道:“你們都偏心,不帶我玩。”


    曾南抽出隨身攜帶的長劍,笑道:“不如我陪師妹你過招吧。許攸師弟的鐵棍太重,不好把握分寸,我這柄劍絕不會傷到你。”


    龍琦眉開眼笑道:“還是曾南師兄疼我。”


    那老者苦笑道:“琦兒,別搗亂,你師兄們正晨練呢。”


    說著他轉向曾南道:“曾南,你去陪你許攸師弟練練。”


    曾南點頭道:“是,師傅。”


    曾南邁步走上前,抱拳向許攸道:“許攸師弟,你剛才已經連戰兩局,想必有些疲憊,我左手縛於後背,隻用右手和你比武,如何?”


    許攸臉色閃過一絲不悅,淡淡道:“曾師兄雖然武藝超群,但還是不要托大的好,免得英名掃地。”


    曾南噌一聲拔出寶劍,揮劍道:“許攸師弟誤會了,師兄我隻不過是一番好意。師兄弟比武切磋本就隨意,點到即止,我這絕不是逞強托大。”


    許攸立棍於地,打了個請的手勢,沉道:“曾師兄請出招吧,我倒要看看你單手是否架得住我這齊眉鐵棍。”


    曾南輕喝一聲,劍隨人走,劍身一抖,如龍似蛇,向許攸而去。


    許攸揮動鐵棍,橫掃千軍,棍比劍長,將曾南招數封死。


    曾南突然步伐一變,使了一招白鶴亮翅,頓地躍起,左腳輕輕點在許攸的棍上,然後右腳踢向許攸肩膀。


    許攸反應也夠快,抽棍變線,掃向曾南踢過來的右腳。


    曾南右腳已是覆水難收,迫不得已之下,隻能抽劍擊向許攸的鐵棍,以作格擋。然後借力使力,橫飛開去,落在兩米之外。


    劍棍交擊的瞬間,火花四射。許攸的鐵棍力如千鈞,震得曾南手腕發酸。


    曾南穩住陣腳,笑道:“許攸師弟的鐵棍果然厲害。”


    許攸笑道:“在曾師兄麵前不敢托大。”


    “許攸師弟小心了,接下來這幾招可不好應付。”曾南揮劍向前,中途橫切,攻向許攸下盤。


    許攸持棍上挑,擊向曾南手腕,想要將他的劍打掉。曾南突然變招,側身閃過許攸上挑的鐵棍,然後展開步伐,使了一招魚躍龍門,巧妙地轉到許攸側身位置,劍身往許攸背上一拍,占了上風。


    許攸知道自己一時大意,已經輸了半招,如果剛才曾南那劍不是拍而是斬,估計自己已經身負重傷。


    許攸迴棍後戳,將曾南逼退,然後重整陣腳,快速攻向曾南。


    曾南心裏很清楚,許攸的鐵棍重達幾十斤,力度巨大,不能硬擋,所以能閃則閃,不能閃則用借力使力的招數,四兩撥千斤,一一化解,然後再尋找許攸的破綻,一招製勝。


    曾南多年鑽研劍法,以輕巧之劍對付剛重兵器向來得心應手,所以在你來我往的幾迴合之後,終於找到機會,一擊即破。


    在劍架在脖子那一刻,許攸不得不低頭認輸,喪氣道:“我技不如人,輸了。”


    那老者撫撫胡須,嗬嗬笑道:“許攸你還年輕,隻是缺少實戰經驗,所以才讓你曾南師兄勝得如此輕鬆。以後在江湖上多曆練曆練,假以時日,也能獨當一麵。”


    許攸恭敬地道:“謝謝師傅誇獎。”


    那老者剛想對曾南也評述一番,結果看到了場邊的易林,於是轉身向易林走來,緩聲道:“這位年輕人,你終於醒了。”


    易林抱拳行禮道:“晚輩易林,見過……嘿,見過前輩。”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龍翔,江湖上的朋友給麵子,送我外號遊龍,是這龍門鏢局的總鏢頭。”


    易林弓身作勢道:“見過龍老前輩。”


    龍翔擺手道:“我們江湖粗人,無需多禮。鏢局裏的人都叫我總鏢頭,你也跟著叫便是,不過是一句稱唿而已。你剛醒過來,身體感覺如何?”


    易林恭敬道:“已無大礙。”


    龍翔仿佛想起了什麽事,忽然問道:“那日我們從京城送鏢迴來,途徑黑崖峽穀,在水潭邊見到你時,你已經不省人事,奄奄一息。你身負劍傷,又倒在水潭邊,不知可否告知發生了什麽事呢?”


    易林知他是想了解自己的來曆,免得生出事端,緩緩道:“這事說來話長。晚輩乃一介書生,取道山西進京去趕考,沒想到在百鬼林旁邊的官道上遇到強盜,身受重傷,逃亡之際,由於慌不擇路,結果掉下懸崖,墜入崖底河中,然後便失去了知覺。若不是承蒙各位相救,隻怕已經一命嗚唿。在此晚輩易林謝過各位英雄相救。晚輩並非來曆不明之人,也不會給鏢局惹麻煩,請龍老前輩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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