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前進,前進——”


    “東方紅,太陽升——”


    “團結就是離亮——”


    無數聲音嘈雜著,混作一團,直將他腦瓜子炸開!


    185-693-423號條件反射抱成一團嚎叫起來!


    渾身散發著金紅色光芒的和藹男人,風華正茂的國度;


    無數屹立風雪中、默默守護邊境的身影;


    無數在紅色年代、前赴後繼的仁人誌士……


    中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教日月換新天!


    不可能……這都是假的!


    185-693-423號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這些人物!


    自打他出生起,所有機器人便都是像現在這樣,在一等公民的領導下,辛勤勞作,開創更美好的世界。


    這是最完美的世界,這個世界不需要任何別的聲音,隻要服從就夠了。


    完美的世界,根本不會有戰火與離亂,更容不下這些燎原的星星之火!


    這些,一定都是假的!


    185-693-423號無聲嘶吼著,竭盡全力在和腦海中的嘈雜聲音對抗。


    “都是假的,假的……”


    那些聲音漸漸遠去……他怔怔地長舒了一口氣。


    他並沒有注意到,手背上那10條直線組成的圖案,邊線正在漸漸消散、模糊。


    5個銳角已經沒有了剛才那麽鮮明……


    ……


    寬敞的空間之中,麥爾斯眉頭深深皺起:


    在那團陰影咀嚼之下,那名先知少年的身體幾乎全部都變為了黑色,與那陰影看不出邊界。


    唯有一隻左手,還保持著人類的正常膚色。


    上麵隱約有一顆紅色的五角星在閃爍著光芒,隻是那光芒也在迅速黯淡下去。


    仿佛,失去了能量,抑或在被遺忘。


    “不能再等下去了!”麥爾斯下定決心,一步踏出。


    他身影一閃,再度出現,已經是在源祖那巨大頭顱的背後。


    手握一根不知從哪找來的粗大螺紋鋼,朝著那碩大的陰影猛地刺出!


    “唳——”


    那陰影發出不可名狀的怒吼聲,看來已經反應過來這意外的襲擊者。


    螺紋鋼攜帶著巨大的動能,像一顆流星直直地刺了過來!


    麥爾斯經驗老辣,這一擊更是相當精準,即將命中那漆黑陰影的核心!


    然而,一種扭曲的力場似乎在他身周瞬息展開——


    遍布著鏽跡的螺紋鋼,在這力場之下,竟然憑空長出了無數舌頭與利齒,朝著麥爾斯反咬過來!


    如同脫韁的狂獵犬群,又像是無數觸手,想要將這不自量力的冒犯者拖入深淵。


    ‘艸’


    麥爾斯暗罵一聲,隻好丟下螺紋鋼,身形再度一閃,迅速跳開!


    “這下糟了!”他眼睜睜看見,先知手背上那閃爍著光芒的五角星,熄滅了。


    漆黑迅速朝著蘇夏手背最後一寸還是原先顏色的皮膚進發。


    “啪——”


    大廳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


    “警告,警告!”刺耳的尖銳提示音再度響起。


    身後的小無人機上下飛舞,亮起刺目紅燈:


    “係統檢測到,您已偷懶超過5分鍾,若不盡快開始勞動,將受到電擊、扣除個人賬戶餘額等懲罰!”


    185-693-423號猛地跳起:


    該死,都怪這些幻覺!他竟然已經浪費了5分鍾時間!


    他再度拿起鋤頭,趕緊賣力地工作起來。


    就在這時,他的心底再度響起了無數聲音。


    ‘該死的!這些幻覺!怎麽又來了?’


    他暗罵著。


    但他猛然怔住,手中的鋤頭再次掉在了地上。


    ……


    “小明,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真正的家人?”


    “我願意!”


    ……


    “以閃閃的紅星作為見證!


    我想要發展為成員的對象是由眾多詭異的集體潛意識形成的聚合體!


    它的名字叫做:紅星合唱團!”


    ……


    “我要與我麵前的這位深潛者達成契約,將其發展為革命軍成員!”


    “……對方已迴應您的請求。


    華夏不滅,英魂永存。”


    ……


    “交出蘇夏?告訴你,我們,不,答,應!”


    “我們希望市之所以是希望市,從來都不是因為惡人的憐憫,是靠我們自己爭取來的!


    我們希望市民,從不傷害其他市民!”


    “說得好!


    今天他們可以叫我們交出一個人,明天就可以叫我們交出1000個人……


    這樣的希望市,真的是你們希望生活的希望市嗎?”


    “對!揍他丫的!”


    “我們希望市,也不是吃素的!”


    ……


    “我陳玄遠,葬愛、滅情、絕性、斷念;


    獻祭自身骨血,今日遞出這一刀,天下事付與一刀間,萬物斬滅!


    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黯故園。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


    薦——軒——轅!”


    一道雪亮的刀光,錚鳴清亮,仿若龍吟——


    嗡——


    185-693-423號腦海一片空白。


    他整個人徹底怔住。


    “滴滴滴!係統檢測到您已嚴重偷懶,即將對您降下電擊懲罰!”


    身後,小無人機的聲音急促,一道道電火花擊在他頭頂,但他渾然不覺。


    “這些,絕不是假的!”


    他神情猙獰,咬牙切齒攥緊了拳頭。


    這時,不經意間,他再度瞥見了手背上那個圖案。


    早已褪色、布滿鐵鏽,甚至就連那幾條邊線也黯淡不見。


    但腦海之中偏偏就出現了那麽一個畫麵。


    飄蕩在空中的紅旗,戴在脖子上的亮色。


    “華,夏。”


    旗幟上圖案的名字,他想起來了。


    “我是蘇夏,是閃閃的紅星,我全都想起來了。”


    185-693-423號抬起自己的機械手臂,上麵,一顆紅色的五角星再度出現,熠熠生輝。


    這一刻,他似乎有了某種明悟。


    他和這顆紅色的五角星,似乎是一體的。


    它就是他。


    因為,不論他在哪裏,哪裏就是華夏。


    “但……眼前的幻像……”


    他摸了摸自己的另一隻手,那分明仍然是鋼鐵的觸感。


    他還是機器人。


    或許,眼前的並不算純粹的幻像,或許,是某種小世界,或者精神世界之類的。


    這個世界,隻有機器人,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這倒也沒什麽,可祂千不該、萬不該,把這些機器人也分成三六九等!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以為,靠刻在骨子裏的律令與法度,便可以讓他們屈服;


    低等公民世代勞作,收益與產出甚至抵不上高等公民一次出遊、一頓飯錢!


    高等公民擁有世界的一切,卻還要撐起一片自詡烏托邦、共同創造美好世界的遮羞布!


    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朝著遠方走去。


    任憑身後的無人機一次次地電擊,任憑賬戶裏的餘額清零。


    “是時候推翻這裏的統治了,給他們來點小小的紅色震撼。”


    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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