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典型歐洲風格的古建築,充滿濃厚的藝術氛圍,精致的雕飾令人賞心悅目。但是,安德魯的眼神卻凝固住了。他的視線落在客廳正中央的棺材上。


    艾格尼絲也注意到了這座棺材。她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說:“是木製的……我猜想它可能是某位貴族死亡後葬在這裏。”


    安德魯的雙手握緊成拳,似乎想要衝上去砸碎棺材。艾格尼絲拉住他,低聲勸慰他:“冷靜一點。現在還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我們必須小心翼翼。”


    安德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環顧四周,看見整座古堡都布置得金碧輝煌,華麗異常。


    艾格尼絲說:“你知道我以前在倫敦的工作嗎?”


    安德魯點點頭:“我知道。”


    “是啊,我們的祖輩在那裏擁有數量眾多的房產。我是一位設計師,專職繪製城堡和花園的圖紙。每隔一段日子,我都會去那些房屋裏檢驗我的成果。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它——這座古堡很漂亮。”艾格尼絲微笑著說,“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麽?”


    安德魯疑惑地看著她,等待著她揭曉謎底。


    “這座古堡,是一座空殼。”艾格尼絲輕鬆地說。


    安德魯愣住了:“空殼?這怎麽可能呢……”


    “我敢肯定。”艾格尼絲說,“這座古堡從未修繕過,或者說,我沒有見到任何有價值的裝潢,包括它的家具。所以,這座建築應該是被廢棄的。而且我看見了牆壁上的塗鴉。”


    安德魯問道:“什麽塗鴉?”


    “一幅畫。”艾格尼絲答道,“是一副油畫。畫麵非常簡單,一個年輕男子坐在窗前看書。一位女士坐在他對麵,用手指在油畫上寫字,並對男子笑。她笑得非常燦爛,眼眸流露出幸福的光彩。這幅畫很奇怪,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畫些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


    安德魯皺起眉頭。


    “我想,這位年輕男子,應該是安德魯·菲利普。他的母親是一位貴婦,在幾十年前嫁給了一位伯爵,後來又嫁給了現在的首席騎士萊斯特蘭奇先生。”艾格尼絲解釋說,“那位伯爵夫人姓安娜,名叫伊萬卡·霍爾姆。”


    “哦!我記起來了,是那位伯爵夫人……她確實是安娜的母親。”安德魯恍然大悟,“可是,她為什麽會把古堡賣掉呢?”


    “誰知道呢?也許她覺得這座古堡太破舊了,準備換棟更加寬敞的大房子居住。也許是有人向她提出買下這座古堡的建議,她便答應了。”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安德魯焦躁地來迴踱步,“她難道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她怎麽能夠這樣拋棄我呢?我們明明都已經訂婚了呀!”


    “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方便告訴你。”艾格尼絲說。


    安德魯咬住嘴唇:“那我怎麽辦呢?”


    “我想,你應該去求求她,讓她收迴賣房子的決定。我們現在可以給予她足夠的補償,讓她重返,跟你結婚。”


    “可是,她願意迴來嗎?”安德魯憂鬱地問。


    “也許她會改變主意。”艾格尼絲說,“不管怎麽樣,我們應該試一試。總比坐以待斃好吧。”


    “好吧。”安德魯點點頭,隨即他轉頭看著古堡內部的裝潢,喃喃地說,“這些奢侈的裝飾品,我真的好喜歡啊……如果我能擁有它們該有多好啊。”


    “別傻了。”艾格尼絲說,“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安德魯沮喪地歎息:“可惜了這麽美麗的古堡……”


    他們沿原路返迴,走到了街邊。突然,一陣馬車疾馳的噪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安德魯抬起頭,發現遠處一輛灰色的馬車朝這邊飛馳而來。


    “糟糕!那輛車!”他慌忙抓住艾格尼絲,往旁邊躲閃。


    馬車撞上了一棵樹木。艾格尼絲倒抽了一口涼氣,感到腳踝傳來鑽心般的疼痛。


    安德魯抱歉地說:“對不起,艾格尼絲……我不是故意的……”


    艾格尼絲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關係。然後,她看著倒在地上呻吟的馬匹。馬匹的脖子扭曲斷裂,鮮血噴濺,場景恐怖極了。


    “這……這是怎麽迴事?”安德魯顫抖著,驚慌失措地問道。


    艾格尼絲捂住臉,不忍再看。片刻之後,她說:“快跑!”


    兩人拔腿狂奔。可是,一隻巨大的怪物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安德魯嚇壞了:“這是什麽鬼東西?我們快逃吧!”他拉扯著艾格尼絲的衣服,拚命催促。


    艾格尼絲卻不理睬他,反而慢條斯理地脫下裙擺上的一朵玫瑰花,仔細觀察,然後拿出匕首削尖了花枝。


    “艾格尼絲,你在做什麽?”安德魯不耐煩地問。


    “噓!”艾格尼絲示意他不要動彈,她將削尖的花枝插進怪物的腦袋。怪物哀嚎一聲,摔倒在地上。


    “你瘋了?”安德魯急切地說,“快逃吧!我們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他正欲繼續往外跑,艾格尼絲一把拉住他。“你幹嘛?”安德魯瞪著她,怒視她手裏的那支花。


    艾格尼絲說:“你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這裏明明是教堂的古堡,怎麽會突然出現怪物呢?”


    “我們還管這些做什麽?”安德魯掙紮著,“現在最要緊的是逃命!”


    “但是,如果這座古堡的主人是一名魔法師,那麽……我們不是危險了?”


    “魔法師?你是在開玩笑吧?這座古堡裏有什麽魔法師?除了你,我連一根蠟燭都沒見到,哪兒冒出來一個魔法師呢?快跑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你別吵了!聽我說完好不好?你看那隻怪獸。我敢肯定,那絕不是野獸!它雖然長著豹的皮毛和翅膀,可是它的體型像獅子,四肢強壯有力,頭部呈圓形,耳朵尖尖。而且,它額頭上還長了一根角,是白色的,像鹿角。”艾格尼絲指著那個怪物說,“你看,那根角像不像一頂王冠?”


    安德魯順著艾格尼絲所指的方向望去,頓時呆滯在當場。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丟魂似的。


    怪獸倒臥在地上,鮮紅色的液體從它脖頸處汩汩流淌,很快浸濕了草坪,留下一灘刺鼻的腥臭味。它的胸膛微弱地起伏著,眼睛睜得圓圓的,顯然死不瞑目。


    安德魯緩緩低下頭,盯著這具屍體,喉嚨吞咽一聲,艱澀地吐出幾個詞語:“這是……天狼……”


    艾格尼絲走過去踢了他一腳:“別胡言亂語,快清醒一點!我們趕緊逃吧!”她抓住安德魯的胳膊,拉他起來。可是,他卻毫無反應。


    她吃了一驚,伸手去推他:“喂——安德魯!”


    安德魯依然紋絲未動,表情呆板僵硬,瞳孔渙散無神。他的唿吸逐漸變得急促,臉頰漲得通紅,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他猛地張開雙臂,撲向艾格尼絲,嘶喊著說:“天狼!殺了她!殺了她!快殺了她!”


    “安德魯……安德魯?”艾格尼絲用力推搡他,可是他毫無反應,仍舊撕扯著她,不停地吼叫,“殺了她!殺了她!”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越來越響亮,震得人耳膜生疼。他的麵容扭曲猙獰,像一頭憤怒的惡魔,充滿戾氣,令人膽寒。


    艾格尼絲被安德魯壓製著,掙紮不脫。她的膝蓋磕在草地上,破碎的骨骼折斷了,鑽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哭泣起來。她的雙手抵在安德魯堅實的胸膛上,試圖推開他。可是,安德魯像一堵牆壁一樣堅固。


    “放開……安德魯……我們必須冷靜……冷靜下來才行……安德魯……”艾格尼絲的嗓音已經沙啞,帶著濃重的哭腔,懇求他,“放開我吧……”


    安德魯卻恍若未聞,依舊死死抓著她的肩膀。


    突然,艾格尼絲的背脊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她立刻失去知覺,昏迷過去了。


    安德魯趴在她柔軟的軀體上喘息著,臉貼著她的臉,眼淚從眼角滑落:“為什麽……為什麽要殺了她……為什麽……”


    他的聲音淒厲悲慘,猶如野獸瀕臨死亡的哀鳴。他突然抬起頭,盯著那顆猩紅色的眼球,大聲吼道:“不準傷害她!你不能傷害她!”


    安德魯衝上前,想要毀掉這顆眼珠。可是,他剛邁出步伐,就感到眼前金星直冒,身體一晃,差點栽倒在地。他咬牙忍著疼痛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眼球撲過去。


    眼睛的另一端閃耀著紅光。那是一種妖異的紅,深沉如海,詭譎非凡。安德魯撲了空,摔在地上。他的眼前模糊了,耳邊嗡嗡作響。他努力睜大雙眼,勉強看見眼球上的紋理。一陣風吹過,安德魯渾身冰涼,仿佛置身於凜冽刺骨的北極。


    “不……不……”他喃喃自語,身體不停地痙攣著,仿佛墜入萬丈深淵,周圍彌漫著灰蒙蒙的霧氣,伸手不見五指,令人窒息,“我不能失去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愛她,愛她……”


    “哈哈哈哈……”眼球裏傳來怪物的狂笑,“我也是唯一的親人,哈哈哈哈……”


    “滾!”


    “我是唯一的親人……”


    安德魯的嘴唇顫抖著,他終於崩潰地哭泣起來,跪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頭顱,嚎啕大哭。


    “不!不!……”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了……”


    安德魯的哭聲戛然而止。


    那顆怪獸的眼珠消失了。艾格尼絲驚懼地看著安德魯癱軟在地,兩腿間滲出黃褐色的液體,他整個人像一團爛泥,一動不動。


    “安德魯?你怎麽了?”


    安德魯沒有反應。艾格尼絲擔憂地湊近他,伸出手去搖了搖。


    安德魯忽然轉過臉,兇狠地瞪著她,嘶聲吼道:“滾開!別碰我!”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像瘋癲的獸類。


    艾格尼絲嚇得倒退兩步,不明所以。她想要把他扶起來,但是,安德魯卻奮力甩開她的手,大吼一聲,翻過身去蜷縮成一團。


    艾格尼絲慌忙爬過去,摟住他的身體。她摸了摸安德魯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她鬆了口氣,拍打著他的後背,小聲哄勸道:“好了,好了,別難過了,安德魯。你做噩夢了嗎?”


    “滾開!不許靠近我!”安德魯歇斯底裏地咆哮著,一把推開了她。


    艾格尼絲猝不及防被他掀翻在地。她怔忪半晌,慢慢爬起來,默不作聲地撿拾地上的匕首。她握緊了匕首,緩緩逼近安德魯,眼神冷漠。


    “你要幹什麽?你要殺了我嗎?哈哈……”安德魯突然仰天大笑,“好啊,來吧!給我一刀,快給我一刀!讓我解脫吧!”


    “安德魯,我們該迴家了……”艾格尼絲說。她握著鋒利的刀刃,慢慢走向他。


    可是,就在此時,遠處傳來腳步聲。


    艾格尼絲警惕地轉過頭去,卻隻見兩名士兵正匆忙趕來,其中一名拿著電擊棒,另一名則舉著長矛。他們很快跑到附近,將艾格尼絲包圍起來。


    艾格尼絲冷哼一聲,揮舞匕首刺向安德魯。兩名士兵立刻衝過來,擋住了她,同時揮槍刺向她。


    安德魯趁機拔出長劍,飛速衝上去,砍斷了電擊棒。兩名士兵倒地呻吟。


    安德魯一瘸一拐地向艾格尼絲走去。


    她的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咬牙切齒地罵道:“安德魯!你竟敢……你簡直瘋了!你這個蠢貨!”


    安德魯突然揚起手,狠狠扇了艾格尼絲一巴掌,打得她頭暈目眩。


    安德魯低吼:“閉嘴!不許罵我!誰允許你罵我!”


    安德魯的手掌火辣辣的疼。艾格尼絲捂著臉龐,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安德魯冷酷地瞪著她:“艾格尼絲,我的妻子,我的母親!”他的雙眸迸射出仇恨的光焰,“你竟然跟別的男人偷.情!你居然還想殺我!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他歇斯底裏地呐喊道,“你給我去死吧!”


    他再次揮起長劍,劈向艾格尼絲的脖頸。


    艾格尼絲驚叫一聲,連忙躲閃。


    長劍貼著她的臉頰劃過,割破了她的皮膚,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安德魯的長劍從她的左肩劃到右腰,險些斬斷了她的肋骨。


    艾格尼絲痛苦地尖叫著,鮮血順著她雪白柔滑的肌膚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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