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聽自己兒子這麽說,愣了一下問道:“評價這麽高的嗎?比漢代獻帝都高?”


    “漢獻帝?”朱見濟搖搖頭,道:“漢獻帝屬於膽魄不足,被董卓掌握的時候不敢誅殺董卓,純屬自找的。”


    “但是朱由檢不一樣,他是純粹倒黴,哪一個皇帝遇到十年大災和小冰河時期,都沒辦法保證大明不亡,即便是太祖和太宗也不行。”


    “小冰河時期?”這個詞還是朱祁鈺第一次聽說,立刻就被他抓到了關鍵點。


    這次輪到朱見濟一愣了,疑惑問道:“這個知識點我沒說過嗎?”


    朱祁鈺點頭道:“沒說過,上次見濟你隻提到了十年大災,沒有提起小冰河時期。”


    “好吧。”朱見濟知道自己老爹的好奇心又起來了,解釋道:“所謂冰河時期,聽名字就能知道,整個世界都被冰封住了,時間會長達百萬年,田地上積累了一人多高的積雪,所有的河流全部封凍,海中也全都是冰塊,食物也到了極度匱乏的時候,天下的動物會滅絕九成以上,人也不例外。”


    “而所謂的小冰河時期,自然是時間比較短的冰河時期,那時候天災頻繁,隻是溫度下降沒有那麽冰河時期那麽大而已。”


    “這麽說吧,後世對此有過研究,在咱們漢人的曆史上,已經是經曆過幾次小冰河時期的,好在咱們都熬過來了,這才傳承至今。”


    “已經經曆過幾次了?”朱祁鈺驚訝道:“都什麽時候經曆的?史書上怎麽沒有記錄過?”


    朱見濟翻了個白眼,道:“曆朝曆代都沒有人研究過,史書上怎麽可能記錄。”


    “但是後世有專人研究過了,在咱們漢人曆史上有過這麽幾個時期是小冰河時期。”


    朱見濟豎起一根手指慢慢說道:“第一次是殷商到西周,不過因為缺乏史料,所以不太好理解。”


    “但是從第二次開始,小冰河時期對咱們漢人的傷害就比較直觀了。”


    “第二次小冰河時期是漢末三國到西晉開國,漢末的時候天下漢人有六千萬,但是到了西晉開國統一天下的時候,漢人的數量是七百七十萬,死亡接近九成。”


    “第三次小冰河時期是唐末和五代十國,直到北宋建立,唐末天下漢人也是六千萬,好在當時江南和嶺南大規模開發過,所以活下來的比較多,有接近兩千萬,死亡接近七成。”


    “第四次就是明末了,那時候因為從海外引入了高產的糧食,天下漢人是一萬萬兩千萬,但是等滿清入關統一天下的時候,漢人也是這麽多。”


    頓了一下,朱見濟語氣沉重地說道:“也就是說,經過幾十年的繁衍生息,天下人口沒有絲毫增長,甚至還略有倒退。”


    “略有倒退?這不是沒什麽變化嗎?”朱祁鈺不明白。


    朱見濟說道:“那時候的滿清已經收服了蒙古人,還有青海和吐魯番,烏斯藏也在他們的統治之下,最遠的國境應該在東察合台境內了。”


    “也就是說,這一萬萬兩千萬,還包括了本就耐寒的蒙古人,所以漢人其實還是減少了的。”


    “那也沒少多少啊!”朱祁鈺有些不理解。


    朱見濟說道:“父皇忘記了一件事,孩兒說過,那時候他們從海外引入了高產的糧食,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如果還是如今的水稻和小麥,那估計能剩下兩千萬都是老天保佑了。”


    “好吧。”朱祁鈺感覺自己有些理解了,不禁感歎道:“這小冰河時期,幾乎都是亂世啊。”


    朱見濟點點頭,道:“對,幾乎都是亂世,而且幾乎都會和草原人有關。”


    “你是說沙陀人和女真人?”朱祁鈺的思路也開始跟上了朱見濟的思路。


    “是啊!”朱見濟感歎道:“小冰河時期,長江以南都會冰凍,廣州都會下雪,就更提這些更北麵的人了,他們為了保命,作戰時候往往兇悍無比,這也是當年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句話的由來。”


    “不拚命,肯定是要在遼東凍餓至死的,和南方的遼國北宋拚命,還能有一線生機,換成誰誰都會拚命啊。”


    “的確。”朱祁鈺也是點頭道:“若是父皇麵對這種情況,為了活命,也一樣會選擇拚命的。”


    “不過父皇有些好奇,你說的那種高產的糧食,產量會有多高?居然能在亂世之中養活下這麽多人,要知道,即便是如今的大明,也不過五千多萬,這還是中原幾十年沒有戰亂的緣故,再想多一些都很難了。”


    朱見濟想了想,說道:“那不是一種糧食,而是好幾種,其中最少的糧食畝產在一千斤左右,最多的可以達到五千斤吧。”


    “什麽?”朱祁鈺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驚訝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對啊。”朱見濟點頭道:“這隻是後世一般的產量,若是精耕細作,那產量還會更高的,達到萬斤也是有可能的。”


    朱祁鈺徹底被震驚到了,驚訝問道:“畝產萬斤?”


    朱見濟補充道:“對,不過必須是精耕細作,極度精細的那種,施肥澆水都必須精確到錢,而且還得在天下那幾塊最肥沃的田地上,一般的田地也就是五千斤吧。”


    朱祁鈺猛地坐迴了位置,低著頭久久不語。


    許久,朱祁鈺才緩緩叮囑道:“見濟,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能說出去,至少在父皇坐穩這個皇位之前不能對其他人透露一絲一毫。”


    “為何?若是早些弄迴來,豈不是好事嗎?”朱見濟問道。


    朱祁鈺卻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見濟,你知道如今大明糧食的畝產是多少嗎?”


    “難道很少?”朱見濟問道,他雖然知道這年頭的水稻和小麥肯定比不過土豆紅薯,但是感覺也得有個五六百斤吧。


    沒想到朱祁鈺卻是緩緩舉起了一隻手,伸出三根手指來,輕聲說道:“隻有三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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