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興果然沒有猜錯,朱見濟這個熊孩子的確是往前朝去了。


    他今天進宮,壓根和吳太妃無關,他的根本目的是參與進大明的早朝裏,警告皇帝伯伯和滿朝文武,這次北征,大明會敗得很慘,非常慘,慘到三大營全軍覆沒,隨行的文武百官死傷慘重,就連皇帝都會被俘,大明對草原從此由攻勢轉變為守勢,直到滿清入關,江山易主。


    是的,土木堡之變是大明由盛轉衰的關鍵轉折點。


    土木堡之變前,大明是敢於和蒙古人對攻的,明太祖朱元璋發動十三次北征,將北元的勢力徹底驅逐到了草原,恢複了漢人對中原的統治,明太宗朱棣則是五次親率六軍,五出塞北,三犁敵巢,逼得蒙古人隻有逃命的份兒,成為華夏曆史上唯一一個拿到封狼居胥成就的皇帝,也是僅有的五個完成封狼居胥的人之一,就連宣宗這個沒活多少年的好聖孫,都三次率軍巡邊,在寬河之戰中擊敗了兀良哈部,俘虜兀良哈首領晃合帖木兒以下六十餘人,馬匹八百多,算是徹底打服了兀良哈部,保護了遼東十幾年不受朵顏三衛的襲擾,老老實實接受大明的羈縻。


    但是,這一切都在土木堡大敗之後改變了。


    土木堡之變後,大明的野戰主力三大營被徹底打垮,朝中僅剩的名將英國公張輔無辜戰死,很長時間裏大明都沒有和蒙古人野戰的實力,三邊防線一直受到蒙古人的襲擾,即使大修邊牆也無濟於事,甚至在嘉靖皇帝的時候還被俺答汗打到了京城附近,在京城周邊大肆劫掠,京城的幾十萬守軍不敢出擊,任由他們拿著搶來的戰利品和俘虜離去,直到蒙古人被女真人征服,大明的北麵就沒有消停過。


    所以,這次朱見濟的想法是,一定要阻止這次北征,必須要保住三大營和英國公張輔,哪怕自己的父王朱祁鈺做不了這個皇帝也無所謂,反正史書上也記錄了,他爹原本就不願意做這個皇位,最近的觀察也印證了這一點。


    趁著天黑,朱見濟鬼鬼祟祟地從謹身殿溜了過去,居然沒有被站崗的侍衛們發現,也許是因為身形小的原因,一直到了奉天殿旁,這才被一名侍衛捉住,按著身子靠在了欄杆上。


    這種事情大內侍衛們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們許多人都是勳貴子弟,自小就知道自己會進入上直二十六衛駐守皇城,守護天子,因此對外的防禦是極其嚴格的,不過誰能想到有人居然會從後宮的方向溜過來,還是這麽小的一個人。


    看著朱見濟的衣著,應該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孩子,但是這年頭誰上朝會帶著一個小孩子過來,後宮中唯一的小娃娃就是大明天子朱祁鎮的長子朱見深,不過今天才兩歲,壓根和自己麵前的這個小家夥不符。


    不過畢竟是值守三大殿的勳貴子弟,平日裏站崗也是無聊,眼前又隻是一個小孩子,小胳膊小腿的,沒有什麽危險,於是抓著他的侍衛決定拿這個小孩子找個樂子。


    侍衛露出一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對著朱見濟冷聲問道:“小家夥,老實交代,你是什麽人?誰帶你進來的?為什麽要偷偷溜到這裏?有什麽目的?快說。”


    不過原以為會被嚇哭的小孩子卻是出聲威脅道:“你趕緊放開我,否則你沒有好果子吃。”


    “呦嗬,膽子不小啊,還敢威脅我?知道不知道這兒是哪?這兒是皇宮,我是宮中侍衛,不趕快交代你的身份和目的,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侍衛出聲威脅道。


    朱見濟卻是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說道:“呦,你夠厲害的啊,還想砍了我,然後拿著我去邀功,到處個人吹噓你在宮中值守之時抓到了一個圖謀不軌的刺客,就是年齡小了點,才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你看你丟不丟臉?”


    侍衛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小孩子鄙視,當即惡狠狠地道:“小家夥腦子還挺聰明的,不過再聰明也沒用,我的確不敢砍了你,但是我敢打你屁股。”


    說完還伸出自己的巴掌放在朱見濟麵前擺了擺,比劃了一下。


    朱見濟知道自己不能再說廢話了,不然這家夥真的敢打自己屁股,看他那張長著老繭的巴掌,打在自己身上一定很疼,於是立刻道:“我是郕王世子朱見濟,是來求見陛下的,你趕緊放了我,去給我通傳去。”


    “郕王世子?”侍衛一愣,問道:“你如何證明?”


    朱見濟無語,說道:“我父王這幾天不都來上朝了嗎?今天應該也在,你帶我去讓他認認不就得了,他總不會認錯自己的兒子吧。”


    旁邊另一個紅臉侍衛笑道:“我說譚老二,你和他糾結個什麽勁,趕緊去稟告樊將軍才是。”


    譚老二點點頭,說道:“那你幫我看著他,別讓他亂跑,我去稟告樊將軍。”


    二人口中的樊將軍是朱祁鎮的護衛將軍樊忠,一直負責早朝上的安全工作,如今正在奉天殿正門護衛皇帝。


    譚老二輕輕走了過去,靠近樊忠耳邊嘀咕了兩句,樊忠臉上露出驚異之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譚老二點點頭。


    樊忠低聲道:“你先退迴位置,我和王公公去說。”然後靠近了站在皇帝禦座左前方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小聲講殿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王振也是一愣,旋即看向了身後坐著的皇帝朱祁鎮,快步走過去低聲道:“陛下,樊將軍說,奉天殿後捉到一人,自稱是郕王世子朱見濟,想要求見陛下。”


    朱祁鎮也是莫名其妙,朱見濟他知道,那個小家夥才五歲啊,怎麽可能來早朝求見自己,還是鬼鬼祟祟溜過來的,這也太讓人不敢相信了。


    朱祁鎮低聲問道:“可是驗過了身份?”


    王振搖搖頭,答道:“還未驗過,侍衛不認識他。”


    朱祁鎮想了想,吩咐道:“你讓人將他帶過來,我倒是要看看皇弟這次要搞什麽事情!”


    反正郕王朱祁鈺也在,他的兒子不可能不認識,讓他認一認就好了,順便還可以試探一下他對於自己北征的態度。


    王振領命,招手叫過一個小宦官,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宦官領命,轉身向殿後走去,沒一會兒就帶過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孩子,不過並沒有直接帶到朱祁鎮麵前,而是在一旁遠遠地站著,並沒有打擾到整個早朝的進程。


    一名青袍官員正在進諫,大聲說道:“陛下,也先不過是宵小之輩,疥癬之疾,不足為慮,反而是您,身為大明天子,肩上扛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的重托,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大明江山可就危險了!”


    “臣請陛下準允,讓英國公張輔出征即可,英國公乃是沙場宿將,眼下大明的第一武勳,有滅國之功,指揮過數十萬大軍,由他出征,必能旗開得勝,徹底擊敗也先小兒的。”


    皇帝親征這事兒是王振和朱祁鎮商量好的,哪裏肯聽他的話,王振立刻站了出來,剛想說話反駁,卻是從旁邊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道:“這位爺爺說的對,這次出征,英國公張輔領兵最好,或者隨便換一個人都行,唯獨皇伯父不行。”


    朱祁鈺聽著這聲音極為熟悉,抬頭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兒子朱見濟,心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小子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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