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揚州城外已經擺上十口大鍋,裏麵熱氣騰騰的冒著熱氣,周圍的災民吞咽著口水,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十口大鍋,隻見身後熙熙攘攘的一大片災民,還在向著大鍋這裏擁擠著,他們餓瘋了,他們叫嚷著相互推搡著向這邊趕來,燒火煮飯的衙役哪裏見過這等仗勢,若是一不小心這成千上萬的災民一擁而上,到時候很難不被踩踏而死,他們心驚膽戰的望著這些災民,嘴裏不斷勸著,嚷著,罵著。


    “不要往這裏擠。趕緊離遠些…”


    “聽見了沒,說你呢,你在擠,就把你扔鍋裏一起煮了……別往前擠……”


    “滾開,餓死鬼投胎麽?”


    “哎呀!你們不要擠啊,把鍋擠翻了,什麽都沒得吃了,我說你們這些人呐……”


    但這些相勸之言,根本就屬於聲入大海,不見起效,任誰也想不到瘋狂的饑餓會讓人失去理智,隻見很遠處已經有一群人從互相推搡變成了拳腳相向,他們互毆著,他們怒罵著,他們像野蠻之人一樣不顧眼前的人是朋友,是親人,還是跟他們搶飯的人,他們餓著肚子,不知道哪裏使出的力氣互相打著罵著,仿佛在粥的香味與柴火燃燒的香味的混合下,仿佛被勾出了無限潛能,他們生怕自己吃不到嘴裏,吃不到肚子裏,他們害怕饑餓,害怕那種晚上被餓醒的滋味兒了,白天饑餓,晚上饑餓,就連睡夢中也是饑餓,他們被饑餓折磨的頭痛,折磨的腹痛,折磨到甚至發瘋,他們已經將聖人之道拋之腦後。


    郭通站在城牆上,向下望去,深秋的天雖然風吹的有些寒冷,但是他已渾身是汗,他很是著急,但也必須強壯鎮定,隻見他身後十幾名麵色有些難看的商賈,之所以臉色難看,並不是餓的,而是被眼前這個知府郭通給數落的,他們不知道這個貪財的知府,為何今日換了一副模樣,居然強行讓他們交糧,若是不交,以禍國殃民罪名論處,拉到菜市口直接行刑,見對方不像是開玩笑,隻好忍痛將藏的糧食拿了出來。


    郭通身後的劉師爺,一臉的老奸巨猾,他看著眼前的情景,皮笑肉不笑的對著後麵商賈富紳說道:“諸位,你們也都看到了,這種情況,府台大人也是沒有辦法的,若是真把這些災民餓急了,他們是什麽事都能幹出來的。到時候將城門砸壞,衝了進城,你們可知後果的嚴重性?”


    十幾名商賈均都點頭哈腰的馬上附和道:“師爺說的是。”


    郭通忽然扭轉頭,紅白臉一起唱才能將這些個唯利是圖的商賈們震懾住,怒道:“你們知道不知道,朝廷已經下旨,若是再有百姓餓死,本府萬死難辭,你說說你們,現在還在藏私,若是到時候籠子破了,咱們一起淹死。”


    商賈們額頭立刻就見了汗,趕緊附和道:“小人們絕對沒有要害府台大人的意思,隻要大人吩咐,小人們定當竭盡所能。”


    郭通見商賈們這樣說,臉上的表情算是緩和了,放低聲音道:“正如師爺所說的一樣,如果真把災民逼瘋了,到時候城破事小,你我一家老小若幹人的性命將受到嚴重威脅,不但糧食保不住,命沒了,藏那麽多糧食,給誰吃啊?再者說,隻要能夠撐上三五日,賑災糧一到,我們就無後顧之憂了。”


    商賈們連連點頭稱是,但是有個人卻問道:“大人,隻怕是這麽多災民,我們的糧食撐不了三五日啊,至多也就能撐上個一兩天,我們可就真拿不出來了,到時候該如何是好啊?”


    郭通始終沒有劉師爺腦袋轉的快,隻見劉師爺接道:“那就把一天一頓頓稀粥,改為一天半頓稀粥,隻要讓他們能夠有一口氣在,我們也就定能等到賑災糧到達,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什麽事都要想辦法解決不是?”


    商賈們見劉師爺說的有理,連連點頭稱是,郭通見周遭都是自己人,也就沒有藏著話,小聲道:“這些糧食也沒讓你們白拿,你們家裏若是缺丫鬟家丁的話,可以去災民裏挑選,也算給他們一條活路。”


    聽到這裏,十幾名商賈立刻雙眼放光,若是楊庸還活著,肯定會怒罵“無恥髒官,豈能趁人之危強迫她人為奴”了,十幾名商賈大喜過望,就連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富商,也顫顫巍巍的小聲道:“老朽,老朽還缺個妾室……”周圍的商賈哄堂而笑,郭通白了一眼道:“您老這身子骨……真可謂是……老當益壯啊!”聽到這話,其他人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郭通背著手轉過身去:“你們做吧,本府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切莫做的太過,到時候可別讓本府作難就是。”


    商賈們連聲道謝,其中一個胖胖的商賈可惜道:“早知道就應該早些做了,那個馮大遠早在前幾日已經去換過了,都是一些身材容貌嬌好的芳齡女子,看的人真是眼饞。”


    郭通道:“馮大遠與京都秦將軍府有關係,你們莫去招惹他,連本府都懼怕三分,你們無兵無權,就不要多惹是非了,記住了,管住自己的嘴,比吃飯睡覺容易。”


    …………


    如意賭坊


    林苦海已經早早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著銀槍藏入如意紅樓中了,人是翻樓進去的,沒有驚覺任何人,柴如意也沒有與自己的姐姐商量過這次行動,他這個姐姐性格很是多愁善感,若是給她知道,她必定驚慌失措,以至於林苦海與路斷仇在如意賭坊躲了幾日,都沒讓其發覺,林苦海閉息凝神,躲在一個沒人發覺的暗牆後麵,竟是連過往的嫖客都沒有看見,他像獵手一樣安靜的等待獵物的出現,林苦海見這裏的嫖客雖然沒前幾日多了,可能是因為災情的原因,但是還是有一些的嫖客聚集以此,聽柴興隆說過,這是五湖四海的嫖客,並非揚州城裏的嫖客,這些嫖客大多都是帶著大量的銀子過來的,而如意賭坊這裏因為有馮大遠的庇佑,還算是過得豐衣足食。


    日過當午,林苦海隻聽得外麵吵吵嚷嚷的,聽不真切,伴隨著幾名女子偶爾的抽泣聲,心裏正感納悶,忽然就聽到柴興隆大聲喊到:“喲!馮東家,這是在哪弄得這麽多年輕的姑娘?這都是打哪來啊?”


    隻聽一人迴道:“你小子少打聽,有你吃的有你喝的,給老子好好賺銀子就是,別管紅樓這邊的事,你姐呢?”


    柴興隆不情願的迴道:“應該在樓裏麵,你自己去看吧。”


    “哼 !小畜生 !”那人罵了一句,然後向著紅樓這邊走,邊走邊招唿:“把這幾個女的,帶進來。”


    隨後林苦海聽到幾個人催促道:“快點,我說你們別給我哭哭啼啼的……”


    “別東張西望的,再哭……再哭把你嘴用繡花針給你縫上……”“待會兒別嚇到裏麵的客人,不然扒掉你們的皮……”果然威脅起來作用,抽泣聲小了,漸漸地沒了,林苦海躲在暗牆後麵也不敢露頭,生怕打草驚蛇,他知道正主來了,剛才柴興隆就是故意加大聲音喊給他聽的,林苦海嘴角立即上揚,心裏暗罵道:“你他娘的可算來了,待會兒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隻聽剛才那人道:“帶著她們從後門走,髒兮兮的,別影響了客人們的雅興。”


    不多時,聽到繁亂腳步聲越來越響,林苦海知道這是已經進來了,隻聽一個人喊到:“如意,在哪裏?出來一下。”


    沒一會兒聽到一個碎步聲走近。


    隻聽剛才那人笑道:“哈哈,一個月不見,如意姑娘又漂亮了些,真是風骨猶存,豔麗無雙啊。”


    隻聽那位女子迴道:“這個月的解藥帶來了嗎?”


    那人笑道:“你我兩人除了這個,就沒其他的可說了嗎?”


    “哼 !我與你有什麽好說的?無非就是我們被你要挾,我們無能為力而已。”


    “哈哈,好一個無能為力,既然如此,就將這個月的數目交出來吧。”


    那女子道:“翠煙,將一千兩銀票給他。”然後再次說道:“解藥!”


    那男人道:“解藥會給你們的,不然誰給老子賺銀子?先不要慌。”然後喊道:“把那幾個女的帶進來。”一陣繁亂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隻聽那女子生氣道:“這些可憐女子,你們又是從哪裏拐騙而來?”


    那男人笑道:“哈哈,有句俗話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別多問,既然我給你送來,那就是我的事情,你隻管讓她們在這裏接客賺銀子就是了。”


    “哼!隻怕是外麵那些災民家的可憐女子吧?”


    那人怒問道:“你是從何處聽說?”


    “笑話,我這裏客人這麽多,外麵又發生那麽大的禍亂,聽到個一二,有什麽奇怪?”


    “既然知道,那老子也不藏著掖著,不錯,這幾個女子都是從災民手裏用糧食換過來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賣身契也沒有逼著她們父母簽。”


    那女子生氣的問道:“你做這麽多傷天害理之事,就不怕遭報應嗎?”


    “你少在老子這裏當婊子立牌坊,自己是什麽東西,還管其它,想想你自己的小命吧,若是沒有我這粒紅丸,你今天就得死。”


    那女子不說話了,可能因為性命受到了威脅,無可奈何


    隻聽那男子道:“來,將這幾顆丹丸,喂給那幾個女的。”


    那女子驚唿:“十五斷腸丹!”


    林苦海隻聽得有幾個女子使勁反抗著,哭喊著,又聽到幾名大漢拳腳相加的聲音,幾個女子還是哭喊,林苦海已經將經過聽了個真切,眼眶早已氣紅,怒發衝冠,咬牙切齒大聲喊到:“狗賊,拿命來!”一腳將屋門踹破飛身進去,林苦海看到有幾名壯漢正捏著幾個少女的嘴巴,硬往嘴裏塞著東西,而屋裏的人,見門已被踹破,登時呆立當場,忘記了手裏的動作,還未做出任何反應,就見一個白衣男子,手持銀槍,眼眶通紅的站在屋內望向自己這邊。


    “什麽人?敢在老子頭上動土,給我拿下!”一個坐在椅子上,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的人大聲指揮到,林苦海見此人發號施令,定然就是馮大遠,將槍頭唰的一聲指向他怒道:“狗賊,趁人之危,逼良為娼,今日你若能活著,老子林字倒著寫。”


    馮大遠吃驚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林苦海怒道:“要你命的人!”


    馮大遠正欲說話,隻見對方將銀槍挽了一個槍花,飛身向著自己捅來,急中生智拿起桌上的茶杯向林苦海砸去,林苦海一抖銀槍,槍尖直接將茶杯擊成粉碎,隨後大喝一聲,道:“哪裏走?”


    這時其他大漢立即反應過來,抽出背後短刀向著林苦海砍來,林苦海眼觀四路,見有刀過來,立刻舍了馮大遠,迴頭揮槍,一杆銀槍帶著唿嘯之聲與砍來的刀相擊,發出叮的一聲,那人瞬間感覺握刀的手被震的發麻,接連向後退了幾步,還沒來的及查看自己的右手,隻見銀槍噗呲一聲紮進自己的小腹,還沒感覺到小腹的疼痛,隻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居然被對方用槍挑了起來,林苦海將壯漢挑起,直接扔到了幾名女子跟前,不待人起,一槍當棍砸向那壯漢臉上,隻見那人鼻梁凹陷,七孔流血而死,幾名少女尖叫著捂著雙眼,林苦海不敢遲疑,扭身與另外幾人打在一起,不消一刻將幾人已經放倒,馮大遠見手下都已經死去,從地上撿起一把刀,怒道:“老子與你拚了!”


    林苦海見馮大遠向著自己衝來,冷笑一聲:“哼,狗賊,你林爺爺今天就送你見閻王 !”


    馮大遠根本就沒有武功,他隻是個惡霸,就算有也是用蠻力,可是蠻力又能對林苦海造成什麽傷害?隻是癡心妄想要一刀將其劈死,奮力一刀,沒砍到,林苦海閃身而過,迴頭用槍身用力打向馮大遠腰間,馮大遠痛到摔在地上,連忙舉手求饒,林苦海怒道:“像你這樣的狗賊還敢求饒,今天不殺你,林某誓不為人。”一槍紮向馮大遠胸部,隻聽身後一聲嬌唿:“不要 !”可是,為時已晚,槍已穿過馮大遠的胸部,將其死死的釘在了地上。”林苦海紅著眼眶扭頭看向那聲驚唿,怔怔出神。隻見一位身穿豔紅鑼裙鑲有金邊花絲的美豔女子一臉不可自信的看著自己,那紅潤的小嘴微張著,驚愕的問道:“你……你怎麽將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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