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運本是打算告訴成老爺真相的。


    但他大病初愈,為人善良,現在告訴他這一切,他恐怕會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愧疚之中。


    於是沈運決定撒謊。


    “是的,他離開成府了,現如今過得……也許很好。”


    “離開前他托我帶話給你,是一句感謝和一句抱歉,感謝你救了他的性命,至於抱歉的是……他不能永遠在成府陪你了。”


    “害!這孩子,說的什麽話,我救他不圖他的迴報,就算最後離開了,也隻要他過得好就行了。”


    成老爺也是個感性之人,迴想起自己救過的人如今有了更好的歸途,也不禁為他感到高興,流下了熱淚。


    看到成老爺哭得老淚縱橫,沈運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撒這個謊對不對。


    安慰過成老爺之後,時候已不早,想起薑唯還在自己的馬車上,於是他告辭離開。


    出了成府,沈運看到自己的馬車還停在府外,掀開車簾子,發現薑唯還是以剛才的姿勢,安安靜靜地睡著。


    看來她對自己有一點認知很清晰——酒品好!


    至少喝了酒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地發酒瘋。


    沈運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去百草堂。


    旁邊的薑唯還像個小貓咪似的乖巧地蜷縮在坐墊的一角,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腦袋就這樣,安靜倚靠在雕花車窗上。


    白日裏太多事情了,他無暇顧及薑唯,現如今仔細一看,他才發現薑唯今天穿得和平常不一樣。


    不僅穿得粉粉嫩嫩的,或許是因為今天喝了酒,臉色有些微紅,從耳朵一直紅到了脖子,白皙的皮膚泛著誘人的粉色。


    看著看著,沈運的喉頭不自覺滾動了一下。


    沒想到這丫頭睡著了還有這樣的魅力,沈運強迫自己念了個清心訣,好一會兒才靜下心來。


    他好不容易才靜下心來,又聽見薑唯開始咿咿呀呀地小聲說著什麽。


    他湊近一聽,才發現薑唯嘴裏好像在嘟囔頭硌得疼。


    沈運的馬車上雖然鋪滿了軟墊,但這馬車行路過程中免不了顛簸,頭一直硌在木質雕花車窗上,確實會顛的疼。


    於是沈運輕輕扳過薑唯的腦袋,將她毛絨絨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在睡夢中的薑唯仿佛找到了一個軟乎乎的大枕頭,一下就舒服了,嘴角露出小貓饜足的笑。


    看著薑唯的笑,沈運也不自覺地笑了,他突然覺得,這薑唯在不清醒的時候,還蠻可愛的嘛!


    馬車到了百草堂,沈運將薑唯抱了下來,看堂中還點著燈,裏麵的人應該還沒睡。


    於是沈運敲了敲門。


    薑唯一早就去成府赴宴了,這都晚上了,還不見她迴來。


    青梔以為成府夜宴要舉辦到很晚,或許成府會留讓薑唯留宿。


    但都已戌時了,也沒人來給她傳個信,她放心不下薑唯,決定還是再等等薑唯。


    等了好久,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以為是薑唯迴來了,青梔立馬興衝衝地跑去開門,說了句:“你還知道迴來!”


    剛打開門,青梔差點沒被門外的一幕驚掉下巴。


    薑唯此時哪裏還醒人事,正躺在沈運的懷抱裏,睡得香甜!


    青梔一向對沈運這些仙門之人沒什麽好感,看到這一幕,有種自家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她二話沒說,就從沈運的懷抱裏搶過薑唯,隨後憤怒地盯著沈運。


    沈運麵對來人沒由來的惡意,也不氣惱,淡淡說道:“她在成府喝醉了,我送她迴來。”


    說完,他就轉身上了馬車走了。


    薑唯從沈運堅實的懷抱換到了青梔溫軟的懷抱裏,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張軟軟的床,舒服的蹭了蹭,睡夢裏笑得香甜。


    看到薑唯就這麽在她懷裏蹭著,青梔氣不打一處來。


    笑得這麽甜,這要是被吃幹抹淨了都不知道呢!


    但生氣歸生氣,青梔還是心疼她的。


    把她扶到床上後,怕她睡醒了頭疼,青梔還去廚房熬了一碗醒酒湯讓她服下。


    沈運迴到宮中,已是深夜。


    他迴想到今天發生的一切,將鼠妖的遺言托付給成老爺後,這鼠妖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正準備鬆一口氣時,突然想起,他今天夜宴時好像沒看到淳於琅。


    淳於琅這個人心思太深,又太神秘,他無法對這樣一條神秘的毒蛇放下防備。


    召來今日和他一起去宴會並一直潛伏在成府的暗影衛,問道:“淳於琅今晚去哪裏了?”


    聽到問話,身穿一身黑色的暗影衛出現在黑夜中。


    “官師,淳於琅今晚說身體不適,早早得就離開了,我們親眼看見他離開成府,但之後去了哪些地方,屬下不得而知!”


    這暗影衛是沈運親自培養的一批人,連皇帝雲昭逸也不知道,平時就隱藏在他四周,隻對他一人忠心耿耿。


    影衛斷然不會騙他。


    覺得是自己太多慮了,沈運揉了揉眉頭,吩咐暗影衛退下。


    然的簡單地沐浴更衣後,他就睡下了。


    沈運這一夜睡得很不安寧,夢中雷雨交加,他被關在一個又黑又冷的地牢。


    地牢裏人哀怨不斷,仿佛一個個索命的鬼魂,他渾身是傷,身上也穿得破破爛爛的。


    畫麵忽然一轉,他好像又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夢裏阿娘的坐在花園裏,溫柔地喚著他:“無心,來,和娘一起蕩秋千好不好?”


    “好!”


    年幼的他高興地跑到阿娘身邊,坐上秋千,阿娘輕輕一推,他就飛得老高。


    他嘴裏一直高興地說著:“飛咯!阿娘你看我,是不是飛得和鳥兒一樣高?”


    一邊問著,一邊笑著迴過頭看阿娘,發現阿娘隻是笑著。


    可是這樣,依舊難掩她眼中的悲傷……


    畫麵再轉,他隻看到冰冷的房間裏,阿爹和阿娘在大聲爭吵著。


    他好像病了,全身發著燒,頭也昏昏沉沉的,他想幫阿娘,叫阿爹不要罵阿娘,可是他虛弱得連一根手指頭也抬不起來。


    爭執之中,阿娘打碎了琉璃盞,往自己手上劃了一刀,血頓時就湧了出來,阿爹慌了。


    他也隻能無力地唿喊著阿娘……


    他後來還夢到好多,過往的畫麵就像放電影似的在夢中放映。


    這些記憶仿佛一顆錐子,在狠狠地刺著他的胸口。


    沈運在睡夢中滿頭大汗,最後終於掙紮醒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本以為都忘了。


    盡管努力不去迴憶,但童年的記憶,就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紮在他的心口,時不時想起來,還是會隱隱作痛。


    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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