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玉娥笑著勸道:「二少爺年紀還小,貪玩一些倒也正常,孫夫人不必太過憂心。」


    「若要如此,那便好了。我的要求也不高,他若是能有他大哥一半靠譜,我也就阿彌陀佛了!」


    眾人正聊得熱鬧,一直笑盈盈陪坐在母親身旁的孫大少爺突然插言道:「時候也不早了,怎麽還沒見爹出來?」


    孫夫人臉上露出歉然的笑容:「我們家老頭子是個戲癡,可以一天不吃飯,卻不能一日不聽曲。這不昨天聽說你們要來,一大早就跑到戲台子那邊,說要排一段兒最新鮮的供各位觀賞。」


    在這個文化娛樂生活極其匱乏的年代,聽戲對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來說絕對是奢侈品,所以姚家眾人對此也非常期待。


    孫大少爺提議道:「母親,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就請大家移步到後院兒邊看邊聊可好?」


    孫夫人連連點頭:「見到各位親家我實在是高興得緊,光顧著聒噪,到把這事給忘了。晉維,你在前邊領路,咱們這就去吧。」


    說著孫夫人親自扶著姚老太太從後門走了出去,眾人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來。


    後院兒的麵積非常大,修建得自然古樸。繞過一處假山流水的景觀,便是一個鋪著青磚的小廣場,廣場的正前方早已搭好一座五彩繽紛的戲台。


    戲台旁邊有幾個已經上好妝的戲子在忙碌著,就是沒看見孫老爺的身影。


    戲台的前方有一處涼亭,孫夫人領著大家在涼亭裏坐下,幾個仆人立馬端上水果茶點。


    孫夫人正準備讓孫晉維去將孫老爺尋來與眾人見麵,卻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鑼鼓聲,台子上的人竟然不待吩咐自己開戲了。


    這迴唱的是一曲經典的昆曲牡丹亭,伴隨著淒美婉轉的配樂聲,主人公杜麗娘和柳夢梅登場了。


    姚婧婧並不懂戲,可眼前這個杜麗娘卻讓她一下子看呆了。那曼妙的身姿,那流轉的眼波,一顰一笑一揮手之間,都流露出數不盡的溫柔與風情。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恆,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那悠揚哀怨的聲音,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細雨淋漓,又似杏花撲麵。


    和她搭戲的柳夢梅也演得很好,不管是身段兒,唱腔還是神韻,都十分到位。更重要的是他那一雙飽含深情的眼睛從來沒有從杜麗娘的身上離開過,將那份癡纏與不舍,演繹的淋漓盡致。


    姚婧婧正在暗自驚歎,卻突然發現孫夫人的臉色變得灰敗而慘淡,眼神中充滿了憤怒,連肩膀都在微微發抖。


    姚婧婧十分不解,轉頭看看孫晉維,發現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的柳夢梅,表情很是奇怪。


    姚婧婧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竟然發現扮演柳夢梅的這個男人雖然臉上敷著濃妝,但眉眼之間的神韻竟然和孫晉維十分相似。


    這下可有意思了,原來一直沒有露麵的孫老爺竟然扮成了戲子登台獻唱,怪不得孫夫人如此生氣。


    在古代,戲子是一個非常低賤的職業,社會地位與娼妓無異。再加上登台唱戲的雖然都是男人,但卻比女人還要撫媚妖嬈,因此一直被豪門闊太視為眼中釘。


    一曲唱罷,毫不知情的姚家人連連拍手叫好,姚老大還忍不住叫嚷道:「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扮演柳夢梅的孫老爺從台上下來,還帶著妝就朝亭子這邊走了過來。


    「不行了不行了,年紀大了,演這一迴就要了半條命,晉維,把戲折子拿過來,讓各位客人自己點兩出聽吧。」


    姚家人都沒明白這是怎麽一迴事,個個瞪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油頭粉麵的男人。


    孫夫人憋著一肚子氣,隻是坐在那裏絞著帕子,對於這個荒誕無禮的丈夫,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孫晉維的臉色此刻已經恢複自然,說話的語氣含著幾分驚喜。


    「爹,你什麽時候還學會唱戲了?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


    孫老爺哈哈大笑,衝著眾人揮手道:「讓各位見笑了,我孫某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嗜戲如命,這聽的多了自然也會唱兩嗓子,不過和台上的葉老板相比還是差的太遠!哎,這東西還是要靠老天爺賞飯吃啊。」


    因為有外人在場,孫夫人原本一直憋著勁兒忍著,可孫老爺這句感歎惹得她實在忍無可忍。


    「聽您的口氣竟還想以此為生了,老爺,您別嫌我多嘴,今日有貴客在,您怎麽能由著性子在這兒胡鬧?」


    孫老爺今年應該有四十歲左右,但身材勻稱,氣質儒雅,再加上臉上畫著妝,活脫脫就是一個年輕貌美有才華的書生模樣。


    此刻他聽到夫人的責備,表情頗有些無辜。


    「胡鬧?我哪裏胡鬧了?難道我剛才唱的不好嗎?」


    孫夫人被丈夫的冥頑不靈氣得七竅生煙,卻又不知說什麽好,隻能瞪著怒視著他。


    孫老爺卻不依不饒起來,扭過頭對著姚老大問道:「親家公,你覺得我剛才唱的怎麽樣啊?」


    姚老大原本就緊張的不行,這下更不知如何是好。誰能想到這夫妻倆竟然當著他們的麵爭論起來,偏偏這兩個人他一個也得罪不起。


    「孫老爺唱得自然是極好的,夫人也是心疼您,怕您累壞了身子。」


    孫老爺倒是給台階就下,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沒關係,我也不經常登台,今天是眼看我大兒子就要成親了心裏高興,才唱兩嗓子。」


    孫老爺這是第一次和姚家人見麵,在孫晉維的介紹下和姚家各位長輩一一打了招唿,最後滿眼含笑的衝著姚大妮招了招手。


    「這就是我未來的大兒媳婦吧,長得可真是俊俏,伯父給你準備了見麵禮,你來瞧瞧合不合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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